第19章 第十九章
秦汐月忙碌了好一段时间,才想起晒在家里的菘蓝,所幸手头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抽身回家。正好这次回去,再上山采一些,回家再晒上一批。
不提秦汐月这边的惬意,另一边的张锦程在家中又等了一周之后,终于有些不耐了。这一周来他仔细探听着秦汐月的动向,刚听到她的消息时,他确实有一瞬的怒火中烧,一度想要乘车前往镇上,亲自将她带回。
但须臾之间他又冷静了下来,一方面是身为读书人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另一方面是,秦汐月走不了。
她嫁妆的大半还留在家中,其中有她父母的遗物,只要她还是秦汐月,那么就一定会回来,这无非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张锦程思量过后便做了布置,一方面以自己担心妻子的名义,继续请人观察秦汐月的动向,另一方面他又费了些银子遣送予左右邻居答谢,感谢他们平日里对秦汐月生意的照顾。
就在张锦程一边做好人一边等秦汐月,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秦汐月果然如他所料般地回来了。她一回来便钻入了东屋,房子里的响动毫不避讳,张锦程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笑她做了出格的事情,却还大摇大摆,一时间只觉得像重新认识了妻子。
秦汐月一无所觉,放完行李便把晒好的菘蓝收起,看着日头还想再出门一趟,将新的一批采摘回来。
是以当她挎着篮子出了门,见到张锦程静立在她院外时,她也只多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要走。
“秦汐月!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张锦程突然开口,拦下了秦汐月的去路。
“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秦汐月偏头便回了一句,末了好似想起了什么,便露了个敷衍的笑:“抱歉,我近日还有些心结,或许还要再出去几天,官人一定能够理解吧?”
秦汐月笑盈盈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一下子又沉住了脸色,她就是故意的。
原身是个好姑娘,她待张锦程无微不至,她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依靠,自己的亲人,万事都将自己的丈夫排在第一,哪怕张锦程之后娶了柳瑟瑟,原身的不忿也从来没有对着张锦程发出去过。
但秦汐玥不是,她清楚地知道原身的死与张锦程有关系,不仅仅是原书中所写的未来,也包括她穿越来的那一次,那大夫晚了那么久,若是说张锦程路上没有刻意磨蹭,她是不信的。
如果张锦程从一而终,或是待原身也如待柳瑟瑟那般的无微不至,那秦汐月大抵也做不出故意气人这事。或许那时,她会选择更加平和的方式,与他摊牌和离。
但张锦程不是,无论什么结局,原身的死总与他相干,那秦汐月还犹豫什么呢?
秦汐月占了原身的躯壳,自然也会想要为原身了结身后事,对原身抱有善意的,秦汐月会报答,对原身抱有恶意的,秦汐月也不会留手。
但同时,秦汐月也要为了自己而活。现代的秦汐月依靠自己赚的钱买了房买了车,活得自由自在,来到了古代,她自然也要继续滋润下去。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踩着张锦程的底线,不仅是为原身出一口气,也是为了自身的自由。此前她羽翼未丰,一切只能徐徐图之,而现在,待得和离之后,她真正立了户,那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那边的张锦程听到了秦汐月如此漫不经心的解释,当即便含着怒意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他也不明了的气愤:“我理解?我理解什么,理解你仗着我的名义捞着百姓的钱,还恬不知耻编出理由来骗我?汐月,我可从不知道你是这样无耻无信无义的女子啊?”
面对着这样的秦汐月,张锦程曾有一瞬想要放弃她,因为觉得这样僵持下去实在无趣,而柳瑟瑟多合心意?但想到最后,张锦程最终还是不舍。
那时的张锦程奇怪于这种不舍,直到他看见了秦汐月的反击,才明悟过来。他的妻子是按照他的意愿成长的,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是只属于他的笼中鸟,这一点无论谁也无法代替。
在张锦程想来,柳瑟瑟再美,不过也是玩物,只是个妾罢了,倘若秦汐月不喜,那生完孩子再卖了便是。
但前提是他的汐月要对他百依百顺,而不是什么自作主张的坚强,也不需要张牙舞爪地朝他对抗。
“撒谎的前提是我承诺过,张锦程,我可从头到尾没说过要向你妥协,反倒是我一直在守你当初所言,我们各过各的。”秦汐月满不在意地开口。
张锦程端详着她的神情,扯出一个冷笑:“你当真如此?各过各的,各过各的,好一个各过各的,既然如此,这书你又可敢接!”
张锦程一字比一字咬得更清楚生硬,话音刚落,便从袖子里甩出一纸信封直直地落在秦汐月眼前。
秦汐月蓦地睁大了眼,只见信封上只写着休书二字,下一刻她便顾不得其他,飞快地将书信拾起,迫不及待地抱在怀里,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可别反悔!”
张锦程怒极反笑,一瞬间觉得心痛,随后又被另一种歇斯底里盖过,一时间脸上居然平静了下来:“呵……你倒真想走开。秦汐月,你拆开看看。”
秦汐月闻言便觉得不妙,拆开一看,竟是一张白纸。
“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秦汐月滚烫的心一瞬冷却下来,不可置信地骂道。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张锦程目光直直地望着她,满是幽深,“我本想你要是不接,要是觉得歉疚,那么一切好商量,哪怕你想做些生意,为夫也可以给你支持,但你要不识好歹至此——”
“你要如何?”秦汐月平静地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秦汐月,你这辈子也别想要到休书!你以为你之前获得的自由能维持得了多久?出嫁前你做不得女户,出嫁后你便永远只做得我的附庸。”张锦程冷淡地说道。
“哈。”秦汐月忍不住笑起来,“这会儿倒不放手了,先前不还对着瑟瑟郎情妾意?张锦程,你真让我恶心,至于我做不做得到,还不需要你来置喙!”
张锦程看着她怒气勃发的眸子,依旧淡然地站在那儿,只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定下最后通牒:“此前不过我纵着你罢了,过几日我会向官府举报你无故离家之事,若有官府介入此事,今后你再离不得福家村,家里的东西若再少一样,便举你偷窃……好好享受你最后几天的‘自由’吧,金丝雀。”
张锦程嚼着“自由”两字说得低沉,末了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汐月,抬脚便离开了院子。
目送着张锦程离去,秦汐月又看了一眼手上那无字休书,将其揉作一团,扔进了厨房内烧着的炭火中。
直到那纸张被烧成了灰烬,秦汐月才从厨房中走出,挎着篮子自径去了山上。
张锦程若以为拿出了官府就能吓住她,那便大错特错了,只是要真将张锦程逼急了,让他进了官府给她来一纸状告,对于秦汐月来说也十分麻烦。
本也做好了准备,秦汐月便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只是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今日的秦汐月便按照原定计划,上山采了菘蓝,在家晾好,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待得第二日,秦汐月直奔镇上的户籍处,决心与张锦程强行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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