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偏执
红莲偏头擦了擦眼角,看着江倦的眉眼,心中酸涩不断涨起。
“喂。”红莲喊了一声江倦。
“姓江的小子,你坐过来些,我给你说个故事。”
经过前几次接触,江倦从心底里反感红莲。
自己在她身上可没少吃亏。
红莲也不在意,她明白只要自己是昆仑阁的人一天,没有人不忌惮防备的。
“行吧,那你就呆着。”
红莲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故事缓缓道来。
“我啊,有一个朋友。”
听到这,江倦忍不住想笑,都到了嘴边,没办法只能化作几声咳嗽,用来遮掩尴尬。
我懂,朋友竟是你自己。
红莲眸中眼波微闪,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朋友出身名门,年幼修道。后来一次除祟认识了江氏一位公子,两人一见钟情。”
江倦问道:“后来呢?”
“后来。”
红莲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后来她坠入魔道,成为人人喊杀的魔头,自然也就情谊消散。”
“那这位姑娘为何会入魔道?”
红莲闭了闭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候,眼中仿佛飘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有种神思恍惚的迷离之感。
“世人都传她自甘堕落,修炼邪法。”
江倦忍不住问道:“那事实的真相是?”
“真相?”
红莲偏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江倦,问道:“你相信她有难言之隐?”
“她已弃正入邪,这无可厚非,但我只是猜测,或许她有难以言表的原因。”
红莲目光穿过江倦,向洞外看去。
她怅然若失地望向远方,目光遥远而空洞,眼底透出一抹挥之不去的悲凉。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说罢,她收回目光,恢复成了江倦素来知晓的模样。
用妖艳昳丽的外貌,包裹着一颗毒辣狠绝的心魂。
再无人可以窥探她的秘密。
江倦朦胧的睁开双眼,用手揉了揉,昨日还能看清的眼睛,今日好像又恶劣几分。
依稀中,他感觉自己眼前有团红雾,伸手摸了摸。
“你摸我干什么?”
是红莲的声音!
江倦缩回手,不好意思道:“我有点看不清,对不起冒犯了。”
“看不清?”
红莲蹲下身,葱白玉指抓住江倦下颌,将他的头微微抬起。
“你这眼睛再不治,可能就真瞎了。”
“现在在这种地方,想治也治不了。”
红莲轻哦了一声,嘴角嗤笑,“是么。”
一双杏眸带着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沈司呈的背影。
一个想治,可惜眼瞎心盲,识人不清。
一个有心隐瞒不给治,又藏着什么花招。
红莲见沈司呈身旁没人。默默地走过去。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人。”
沈司呈闻言,偏头直视看她,但并未答话。
红莲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之色,将他仔细地上下打量一番,毫不掩饰眼里猜忌之意。
“我遇到的那个人,长得人模狗样,但偏执的可怕,还不惜上演一场苦肉计。”
红莲说的是当时朔月花溪海棠台,三人初遇时,她一尾红鞭试探二人,沈司呈手掌负伤的事情。
“所以呢?”
“他如今不过只是少年,你若想让他瞎一辈子,就只管满足私心放任下去。”
红莲说完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沈司呈长久地凝望着这抹火红的背影。
深邃双眸中,他的眼神遥远而茫然,迷离而无措,显得复杂难明,不可捉摸。
“江子倦。”
沈司呈蹲下,微微屈了腿,与江倦平视,他拉起江倦一只手,触到自己的脸上。
“你想看见我么?”
江倦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选择了沉默。
从客观上说,是恢复视力的看见?
还是主观上的看见?
就在江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时,他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
“我一无所有。”
所以,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一个人。
所以,我宁愿一辈子生活在飞鹤崖,不问世事,甚至不谈复仇真相。
所以,我宁愿让你日渐眼盲。
因为,这世间,只有我是你唯一的依靠。
“我想过很多,也纠结了许久。”
平缓的声音响起,灌注着直白纯粹的炽热,仿佛要深深镌刻入少年灵魂深处。
松涛阵阵,林海翻涌,风息携心悸动,万籁无声此刻。
江倦隐隐猜出,静待下文。
“江公子!”
青竹一声呼喊,让江倦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将手抽了出来,如释重负的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沈司呈无奈的咬紧后牙,心情平复了许久之后,才能用正常语气和青竹说话。
“怎么了?”
青竹听出自家少主不悦,摸了摸脑袋,小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感觉有点生气。
因为红莲的缘故,青竹在外人面前都称沈司呈为公子。
“有事说事!”
青竹缩了缩脖子,说道:“那个白衣人又追来了!”
江倦闻言,急忙问道:“是飞鹤崖偷袭的那个?”
“对啊。”
“现在他人在何处?”
“嘿嘿。”青竹笑了笑,语气有些骄傲,“被我打跑了。”
江倦对沈司呈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一个白衣人不知他背后何人指示,还有红莲,若是身份暴露,后果也不堪设想。
“才刚刚觉得好玩,为何要走。”
林中传来一声雄厚的男声,江倦静心一听,与偷袭揽星宗弟子的白衣人的声音十分相似。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已经闪身来到众人不远处,他脚尖轻点,悠悠落于一段树干上。
微风拂过,白衣飘飘,双鬓垂荡着几缕发丝,略显慵懒。
他以面具遮掩容貌,但眸子漫不经心的沁着冷光打量众人。
“你还敢来!”
青竹一看这白衣小伙子都被自己打跑了,现在又跑来自己面前。
这是上赶着找打啊。
“我来就是想再找你打一架。”
青竹有些不高兴,说道:“可刚才你已经输了。”
白衣人微微偏头,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声嘟囔,“烦死了。”
随后,他看着人群中的青竹说道,“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们得再打一架。”
红莲一抬头就看见白衣面具人,脱口而出,“风崧!”
“你是不是有病啊。”风崧缓缓飘落,“瞎叫我名字干嘛。”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红莲目光不善,带有怒气,“你是来找我的?”
风崧咳嗽了两声,“对,毕竟你掉下来是因为我。”
风崧视线在众人之间打量,最后盯着红莲,惊讶道:“你们什么关系!”
“他们救了我。”
“这些人是揽星宗的,上次我亲眼所见,他们和安锦在一块。”
“揽星宗!”
红莲内心着急起来,阁主派遣风崧来,就是为了暗中打压揽星宗,最好再把长老一个一个的除了。
如今若是让阁主知道,自己与揽星宗弟子关系不清,这后果可不是能够轻易承担。
“风崧,走。”
红莲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把拉过风崧,想着赶紧走远点。
风崧有些挣扎,“别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手。”
他作为一个武痴,一生痴迷修炼。
如今遇到青竹与自己年纪相仿,修为也差不多,自然是心生欢喜,只想多打几次,借机交流交流。
没准还能有所突破。
“你想让阁主不痛快么!”
红莲用上狠劲,紧紧抓住他,冷声低语,说着只有两人才听的到的话。
“我……”
风崧有些动摇,转过身,朝着青竹说道:“日后再战,好好记着,你我今日之约。”
青竹摸了摸脑袋,心里想着,约定不是需要两个人都答应么?
可自己明明没有答允他啊。
“姓江的小瞎子,你若还想治好眼睛,就去飞鹤崖寻药吧。”
空中传来红莲的话语声,江倦眯着眼睛,也只能看到一团火红的烈焰在林海中,越来越远。
“飞鹤崖有治我眼睛的药。”
江倦这话是对沈司呈说的,语气平和,像是在陈述不争事实。
却也没有怪他。
“那日坠崖,你双眼中毒,的确有药可治。”
沈司呈直直地盯着他,阴沉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偏执之意。
他甚至渴求在飞鹤崖底,度过一辈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扰。
即使眼盲又如何。
“是么。”江倦言语淡然,听不出有任何感情-色彩。
可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置身于这份偏执狂热的感情中,烈焰灼人。
最后燃烧殆尽的是自己,还是对方,或者两败俱伤。
连亲情都没有体会的江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只能放任野火燎原。
沈司呈说道:“我帮你去取药。”
“多谢。”
江倦目送着一团黑影走远,忽然松了一口气,如今他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沈司呈早知有药可治,偏偏一句不提,任情况恶化。
若非红莲说出,他会不会永远藏在心里,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成为眼盲之人。
“江公子,你怎么了?”青竹看不懂这些,只是感觉到好像有些东西慢慢的变得不同,
特别是自家少主与江公子之间。
他们不是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么,可怎么突然又别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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