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魔鬼夜行（3）
“木升，木升，木升……”
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里，徐木升感觉自己是一条筋疲力尽的鱼，想要浮上海面，却被无法抵抗的暗流拖向深渊。
“木升，木升，木升……”
遥远的方向，是什么人在呼唤自己？想要回应，张开嘴却感觉无法呼吸。
“木升，木升，木升……”
飞速旋转的旋涡突然被捅开一个缺口，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游过去……好疼，全身上下都在疼，为什么这么疼？
记忆伴随从脊椎蔓延到后脑的胀痛回涌进脑海里，自己在打电话的时候被暗算了，是谁下的手，为什么只记得是一张恐怖的鬼脸？
“莫嗯……莫嗯……莫嗯……”
感觉到有人在踢自己，他奋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好像是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极暗。这是哪里？
他支撑地面艰难的坐起来，扭头就看到若莹被绑在一张桌子的腿上，嘴里堵着东西。刚才应该是她叫喊并且踢打自己。等眼睛稍微适应一下，他看到了若莹的母亲杨敏也被绑在另一边的桌子腿上。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她们家别墅二楼的小厅。
我不是在华容小区吗，怎么来了这里？
“怎么回事？”徐木升小声问，试图站起来过去给他们解绑，就在这时候听到身后的有开门的声音。若莹的头也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赶紧爬下，摆成和之前差不多的姿势。
门被一只脚别开，强力手电光线刺了进来。徐木升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眯缝着眼睛看过去。一个魔鬼，不，那是一个人，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推搡着被反绑双手的秦江桥进了屋，重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
“boa——！”若莹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拼命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
恶鬼面具看了她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徐木升正想行动，可门很快又一次被打开，恶鬼面具提着一只大铁桶进来。徐木升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操他妈的的，又来这一招！那一瞬间，他全都想明白了，继而是一阵漫布全身的恐惧——真正的红鬼要杀人灭口！
恶鬼面具走到若莹和杨敏身前，不顾她们惊恐的叫喊，把汽油泼到她俩身上。决不能再等了，徐木升鼓足力量跳起来一脚踹过去。恶鬼面具显然没有料到徐木升居然醒了，下意识拿油桶去挡。哐当的一声，连人带桶被踹翻，被汽油泼了一身。徐木升毫不迟疑地扑上去想要把他制服。恶鬼面具也不是善茬，一个鲤鱼打挺把徐木升踹开。徐木升知道家伙不容易对付，后退两步伸手在附近摸索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恶鬼面具也从兜里掏出个手电大小的东西，却很不爽扔到地上。那是支高压电棒，幸好他身上被泼汽油不敢用，要不然还真不好对付。
徐木升这时摸到了墙上的一幅画，撤下了把画框砸过去。恶鬼面具用手拨开，虽然光线很不好，他却临危不乱。徐木升看他那架势是标准的擒拿站姿，不敢妄动，这可不比街头斗殴，一个破绽就可能被制住，不但是自己，若莹还有她的父母就都完了。
恶鬼面具似乎看出了徐木升的犹豫，一个箭步冲上来，起右腿扫向他左膝关节。徐木升不退反进，一头顶向他胸口。两个人谁都没有占到便宜纠缠在一起，徐木升在格斗方面毕竟只接受过突击培训，力量技巧相比专业人员还是有差距，渐渐不支。
就在这时候，又一道电筒的光线从门口射击来，随即是咔嚓一声脆响——枪栓的声音。
糟糕，还有一个！
徐木升瞥眼看过去，又是一个恶鬼面具，心里已经万念俱灰。但新出现的敌人犯了个错误，他把灯打开了。水晶吊灯的光线刹那间照亮整个房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眯眼。徐木升乘机一脚把和自己纠缠的恶鬼面具踹开，迅速后退了几步。
“郭毅！戴个面具能壮胆吗？”大吼一声，他抓住个板凳摆出最后一搏的架势。
两个恶鬼面具的动作都停下来。片刻停滞后，徐木升对面这一个摘下面具，还真是市刑侦队的队员郭毅。
被绑在一旁的秦若莹眼睛都看直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杀手会是专案组的人。
“你怎么猜到是我？”郭毅的表情有些僵硬。
徐木升瞥眼看到秦江桥已经悄悄退到郭毅和另一个恶鬼面具的视野死角，手里不知道摸了个什么正在磨绑住自己的绳子。如果能给他争取点时间或许还有翻盘的转机。
“不是猜，是严格的推理。我已经看穿了整个事件，包括你的所有把戏还有你背后的人是谁。说真的，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要不是偶然因素太多，你根本不可能隐藏到现在。”
“打肿脸充胖子有意思吗，你人都落我手上的还嘴硬！”
“我虽然栽了，但不等于你多高明。要不我跟你拆解拆解，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免得你明天大摇大摆去上班，被人拿枪指着头还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徐木升深知郭毅这个人自视甚高，喜欢和人争个长短，既然这样那就死命跟他掰扯吧，扯得越久越好。“整个事情的源头呢，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你他妈在说评书吗？”郭毅心里非常的不屑，眼睛却是警惕的盯着徐木升。徐木升攥着板凳，不过自己这边有枪，他应该耍不出什么花招。
“没错，就是二十年前。要不是当年某人的一次意外出轨。”徐木升下意识看了秦江桥一眼。“你们去年这时候就都gameover了。或者说，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郭毅很清楚应该尽快处理掉眼前这几个人然后伪造好现场，但他一则就是不爽徐木升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二则他确实想要从徐木升口里验证一下自己的布局有没有漏洞。十分钟，就给他十分钟，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看他还能巧舌如簧。
“你说。”
“二十年前，1996年，秦叔叔刚刚被提拔成市局的刑侦支队长，被调到夷陵市公安局进行为期一年的异地交流。夷陵市公安局当时正在布控本地一个毒贩，秦叔叔因为是生面孔被派遣进入该毒贩经常出没的一家歌舞厅当卧底。任务本身难度不大，秦叔叔只要确认毒贩进入歌舞厅，给局里传个消息，局里就会发起突击检查。那次的行动很成功，夷陵警方抓了毒贩、娼妓、嫖客多达一百多号人，这其中就包括本案关键人物苏倩倩。不过据秦叔叔在歌舞厅时的观察，这苏倩倩只是个酒推，没有从事卖淫，于是他出面把苏倩倩保下来，然后给苏倩倩安排工作。据苏倩倩工作过的夷陵公安局下属招待所员工回忆，当时有个滨江来的警官疯狂追求苏倩倩。省厅也已经掌握到苏倩倩的儿子方阳，实际上是秦叔叔的一个私生子。”
“没想到秦大厅长还挺风流。”郭毅回头看了一眼秦江桥。秦江桥面色赤红，因为嘴巴被堵，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但是，这和实际情况有偏差！”徐木升生怕郭毅看到秦江桥的小动作，感觉加重语气把他的视线拉回来。“实际情况是，秦叔叔确实给苏倩倩作保，还给她介绍了工作，不过当时疯狂追求苏倩倩的却另有其人。我在夷陵多呆了几天，据现任夷陵局刑侦队副队长黄骁勇的回忆，和秦叔叔一起到夷陵交流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现在同为省厅副厅长的毕广清。当时追苏倩倩的那个警官其实是他，只是苏倩倩没答应，而是选择了和老实巴交的方志坚结婚。其实苏倩倩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真心诚意帮助过她的秦叔叔。我推测，秦叔叔和苏倩倩应该是在一种很极端的情况下发生了关系，之后苏倩倩便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她不想影响秦叔叔，一直没跟他联系，秦叔叔便一直被蒙在鼓里。反而是毕广清因为追过苏倩倩，知道这段隐秘，而且他对苏倩倩贼心不死，发现了关于方阳的秘密，这也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伏笔。”
徐木升看了若莹一眼，虽然这番话虽然加入了一些他的推测，但应该很接近事实。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他希望不论如何至少若莹能够不那么恨自己父亲。
郭毅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啰里吧嗦的还不是一样。只要方阳是秦江桥的儿子，他就翻不了身。”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毕广清毕厅长也不简单。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叫‘红鬼’，手中控制着江北毒品流通渠道，只和几个本地几个涉黑团伙的老大单线联系，自己隐藏得极好。公安部一直都知道有这号人存在，明里暗里组织了好几次调查却都无功而返。这二十年来他所得的不义之财数以百亿计。对不对，师兄，具体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
郭毅不说话，脸色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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