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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要帐的站满屋


  大巴车来到天堂市的时候,巳近中午。

  马大庆先领着兰花花去了市人民医院,想去检查一下胎位。

  河里没鱼市场上看,兰花花没有想到,医院前竟然排起了长队。

  她又想起了家乡的那个小诊所,那个野郎中周大山,成天垂拉着一张苦瓜脸,坐在门前,为沒有“生意”而发愁,十天半月去一个病人,就令他欣喜若狂。

  也难怪,大山里面山清水秀的,吃的包谷,小麦,山芋,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很少生病。

  马大庆领着兰花花,绕过人群进了电梯,按了一下开关,电梯升到了三楼。

  出了电梯又是一个长长的房间,门上都写着科室的牌子,每个房间前都排满了人。

  更令兰花花惊异的是,牙科前也排起了长龙。

  “这城里人也真的日怪,年纪轻轻的,不是牙疼,就是牙松动。”

  这种牙疼,在大山里很少见到,不过有的时候,到了麦收,秋收季节,黑夜白天的忙,倒容易上火,牙龈肿胀。

  比如兰花花的父亲老兰头,那么大的岁数,还是一口好牙,能啃得动骨头,吃起炒豆来,还嘎嘎地嚼的动。

  兰花花弄不明白,城里人这么富裕,又不吃老苞谷山饼子,又不吃那些杂七杂八的山野菜。

  他们的牙口,咋就老得这么快呢?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兰花花和马大庆才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这还多亏了马大庆的一个初中女同学,这女同学在这儿当护士,领着兰花花直接的略过了那长长的队伍。

  检查结果,胎儿正常,胎位正常,只是兰花花血糖有点偏低,要加强营养。

  在做B超的时候,马大庆问女同学,

  “俺这肚里的娃娃,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同学皱了皱眉说,“按照医院里的规定,男孩女孩,严禁过问。”

  马大庆连忙停住了嘴,他可不想让女同学,帮了忙还犯错误。

  兰花花看了,只是笑。

  临出门的时候,兰花花问那女同学,

  “你说,等我孩子出生了,我想给他起个名字,是叫狗蛋好呢?还是叫翠花好呢?”

  那女同学“扑嗤”一声笑了,“还是叫狗蛋好。”

  ………

  两人听了,笑眯眯的出了医院,走在大街上,马大庆抱着兰花花,就亲了一口,那么多的行人望过来,兰花花脸一红,急忙朝家里走去。

  回家的路,还是那条煤渣路,黑糊糊的。

  在马大庆的印象里,从小到大,这条煤渣路就没有变过样儿。

  大杂院的居民做饭的时候,常常把烧剩下的煤球灰,也不用扔到垃圾站。

  直接的废物利用,拎出来倒在了小路上。

  一年又一年,也没见小路长高长胖,就是旁边的那条臭水沟儿,却越来越瘦了,颜色发黑不说,上面还浮着一层白沫儿,令人恶心。

  拐了一个弯,看见了自家的大杂院了,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布满了大窟窿,小眼睛。

  一种亲切感在马大庆心里油然而生,他加快了脚步。

  “大庆啊,你回来了。”从路边的简易棚子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泥鳅叔,你好啊!”马大庆热情的打招呼。

  兰花花没有想到,她们村里有一个人叫老泥鳅,是因为干活滑头。

  而城里也有人叫老泥鳅,看看他那身打扮,兰花花就觉得这家伙可不简单。

  这厮戴着一幅大大的蛤蟆墨镜,穿着灰色的长袍,还戴着一顶圆圆的黑色礼士帽。

  他背后的墙上挂满了自行车的零件,地上放着锤子,胶水,破车胎。

  身旁还有一个补鞋机和几双破破烂烂的鞋子。

  这可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老泥鳅正襟危坐在小马扎上,他正在跟一个老太婆算命。

  “大庆啊,你快回家吧,这几天,你家里不断人儿,厂子也停产了。”

  两人一回了家,就见房门敞开着,小小的房子里,竟然有十来个人要帐。

  家里的小板凳只有两个,抢不到板凳的人,就杵在屋里,像一个个木人儿,个个面无表情。

  有一个老头大慨站累了,坐在了门槛上。

  这老头也许受到了刺激,不断的嘟嘟囔囔,

  “利息,我不要了,你把本钱还给我吧。”

  老头攒了一辈子的积蓄,马三爷借钱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一分二的利息。

  这老头一看有利可图,就把积蓄从银行里取了出来,全部借给了马三爷。

  现在儿子结婚,等着用钱,别说利息了,连本儿也要不回来了。

  另外的人也不言语,就那样默默地站着。

  不怕不给钱,就怕没有,马三爷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实在无计可施。

  这些人很聪明,他们不敢逼马三爷,万一把马三爷逼上了绝路,投了河或者上了吊。

  那么,將会一个大子儿也要不回来,钱都会打了水漂。

  有马三爷一口气在,尽管穷困潦倒,但是,万一咸鱼翻身了,还钱也就有了希望。

  马三爷正躺在床上睡觉,对一屋子的人,他视若无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刘居委正在做饭。

  昨天,刘居委蒸了一锅馍头,才掀开锅盖,热气还末散尽,那些讨帐的人,也不嫌烫手,就吃了个精光。

  这次,刘居委学乖了,她下面条,并且只下两碗。

  待到面条熟了,几个人去寻碗,却没寻到,原来碗早被刘居委藏起来了。

  刘居委手里拿着两只碗,她麻利地盛好了面条,拿在手里。

  刘居委不敢放下碗,她知道,一旦放下,肯定的又被讨帐人吃掉,

  “马老板,起来用餐。”

  马三爷“唔”了一声,才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刷刷牙,洗洗脸,又勒上了那条鲜红的大领带儿,再用梳子沾上水,把头发朝后梳的溜光水滑。

  人虽然落魄了,但仪式感不能丢。

  马三爷把面条放在了小饭桌上,又找了两粒大蒜,用菜刀剁碎了,再倒上点儿醋,味精,然后用面条蘸着,吱溜吱溜地吃。

  那个老头儿坐在门槛上,兰花花和马大庆无法进屋。

  那老头看了看他俩,淡淡地说,

  “屋里盛不下这么多的人,你们来了也没地呆,还是站到门外等着吧。”

  得,这老头把兰花花当成要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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