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大花轿巅啊巅
这年的阴历六月初六,灰濛濛的天儿,还没有亮。
狭窄崎岖的山道上响起了一阵敲锣声。
一顶四人抬的大花轿,颤悠悠地被抬下了山。
前面敲锣的矮瘦汉子,是花轿的主人老泥鳅。
花轿需要八个人,轮着换班儿抬。
这八个人,有六个是马三爷家的汽水厂工人。
另外两个,一个是马大庆的舅舅,另一个是马大庆的姨夫。
这些汽水厂的工人,一边抬着轿子,一边发着牢骚,
“我们一个小小的工人,只知道朝瓶子里面灌汽水。
现在却让我们跑这么远,抬甚劳什子花轿,红包也没有一个。”
“拉倒吧,你还好一点,你在车间里,本来就是出力的。
你说我一个看大门的,这么大岁数,也把我拉来充数。”
几个工人叫屈也就罢了,马大庆的姨夫也有些不满意,
“别的亲戚,拿了份子钱,都坐在那儿等着喝喜酒。
就让我,喜酒喝不成,反而跑了这么远来抬花轿。”
“哎呀呀,马三爷那么大的老板真是抠,红包也不给一个。”
…………
马大庆头戴黑色的小礼帽,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骑着一头灰毛驴在轿后面跟着。
听到大伙儿乱哄哄的议论,他明白,这是大伙儿在拐着弯儿跟他要赏钱。
马大庆把手一摆,他舅舅会意,连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红包,每个人手里塞了一个。
立即,唠叨声没有了,大伙儿都嘻嘻呵呵地乐起来。
得了红包,老泥鳅在前面把锣敲的震天响,“咣,咣,咣咣咣。”
听着这紧密有节奏的敲锣声,有个小伙儿喊了一声,
“大伙儿,主人给红包了,我们要加把劲喽。”
这一声喊,刺激了汉子们的荷尔蒙。
他们抬着花轿颠了起来。
汉子们好像喝醉了酒在发酒疯,一个个就像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这顶红色的小花轿,在他们肩上左右摇摆了起来。
摇摆,摇摆,尽情的摇摆!扭胯,扭胯,尽情的扭胯!嗨起来,嗨起来,嗨起来了!
嗨醉了满山的树木,嗨醉了满山的花花草草,还有那微凉的风,飞舞的小鸟。
整个大山似乎都醉了。
兰花花坐在轿子里面,紧紧地抓着里面的轿栏,她感觉犹如腾云驾雾。
一会儿被颠上了云巅,一会儿又被巅下了地狱,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冒。
“呃!!!”
兰花花连忙掀开轿帘,一团口水喷了出去,正落在马大庆姨夫的头上。
那些走山路的村民们,看到了大花轿,还有这群汉子们奇怪的动作,都伸着脖子站在路边看。
这番热闹劲儿,终于惊醒了太阳公公,他懒懒地起了床,伸头一看。
呀,有人结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脸胀得通红,悄悄的隐在了树冠的后面看。
大花轿啊巅啊巅,终于巅出了山中那小小的山村,又巅出了那狭窄而崎岖的山路,终于巅上了官道。
这官道的出口,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桥。
就在石桥上,好像约好似的。另一家拉新娘的驴车,正好迎头相遇。
石桥很窄,窄的只能过下一驴车或者一花轿。
两拨队伍僵在了那儿。
也就是说,两者相遇,只能有一方先过,另一方退让。
对方人多势众,唢呐吹的震天响!
老泥鳅见了,也毫不示弱,拼命地敲那破锣,只敲得手臂发麻。浑身是汗。
只可惜,老泥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任凭他怎样的拼命敲打,只可惜那锣声太小,很快被淹没在了锁呐高昂的音乐声中。
而且,对方还有个执事,手拿三眼枪,他见有一顶花轿拦住了去路,立马举起了三眼枪,对着天空就放。
“咚,咚,咚。”那枪口吐出了一团袅袅娜娜的烟雾,想起了三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是在告诫,对方快点让路。
两对新娘子碰了头儿,这在山里被称作“撞红。”
哪方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哪方就要先走,预示着以后的日子一帆风顺。
马大庆的父亲,马老板马三爷正在家里准备大宴宾客。
如果他在现场,一定后悔自个儿太抠门儿了,没有多请几个人来助助声威。
就这九个人,还有八个是免费的。
只有一个老泥鳅是有偿服务。
“哎,我说你们让路不让路,快点让我们过去。”
那执事长得五大三粗,黑着脸粗声大气地问。
其实马大庆这帮人不懂山里的规矩,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们也不忌讳这些事。
如果好好商量,他们一定会让这帮人过去。
只可惜对方言语粗鲁,毫无礼貌可言。
“就是不让,你丫的咋地啦。”
站在花轿前面的是大刘,由于感冒了,他戴了一顶破棉帽。
別看这家伙个子小,人家可是正而八经的祖传跆拳道出身。
大刘是跆拳道黑带,曾经打遍天堂市十条街道无敌手,被人称为十街黑带。
那黑汉子放下三眼枪,走到大刘面前,大大方方地一抱拳,
“你是执事吧,老规矩,咱们两个进行比赛,谁胜利了,谁就先过。”
大刘看着黑汉子,站着丁字步,虽说身材魁梧,但精瘦精瘦的,竟然没有一丝赘肉。
这并不奇怪,农村的这些执事,领着一帮吹吹打打的人员,在农村里承包红白喜事。
农村的赖皮太多,几乎都会一点拳脚功夫。
从外表看,这家伙也确实是个练家子。
黑汉子抱好拳,伸手就是一个双风贯耳,两拳击向大刘的头部。
其实跆拳道,很有礼貌,打人前先鞠一下躬。
大刘见对方一抱拳,以为对方懂礼貌,也急忙鞠了一躬,当作回礼。
就在大刘一低头的当儿,那双拳头带着风声,从他头上一划而过。
大刘头上的棉帽子,骨碌碌地滚下了河岸,才入了水,就被湍急的水流带走了。
大刘一看,火了,身子一扭,一招戳心脚蹬了过去。
那汉子猝不及防,被蹬了个正着,一下子倒在了石桥上,鼻子正磕在栏杆上。
一股腥臭的鼻血喷溅而出。
见红了。
这黑大汉人可丢大了,见了红,就是触到了主人的霉头,这就影响到了以后的生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黑汉子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大刘的对手,一面抹着鼻血后退,一面大声喊道,
“我去喊师傅来,教训教训这小子,有种,你可不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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