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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白蛇真身,许家反扑


  七月十三。
  临安,雷峰塔。
  白蛇显像跟张执象对峙的时候,雷峰塔塔顶之上的法海同样感觉到了异动。
  当即。
  法海结三股印,念诵道;“南无飒哆喃(nā  mó  sà  duō  na),三藐三菩陀(sān  miǎo  sān  pú  tuó),俱胝喃(jù  zhī  na),怛侄他(dá  zhí  tuō),  唵折戾主戾(ōng,  zhé  lì  zhǔ  lì),准提娑婆诃(zhǔn  tí  suō  pó  hē)。”
  准提咒有大法力,能降服一切妖魔。
  雷峰塔外,当即出现佛母法相,准提佛母也有叫准提观音的,有多目多臂,民间多误认为千手观音,  其实是有区别的,千手观音为二十七目四十二臂。
  准提观音有二臂、四臂……八十四臂,共九种。而且他虽叫佛母,岂是并无男女像。
  他是佛法之母,因为在密宗里头,准提咒是根本法、无量法。
  准提佛母普遍形象是三目十八臂。
  准提佛母的法相比之观世音菩萨每只手都是莲花不同,佛母的手上印不同,法器也不同。
  莲花座上,佛光万丈。
  中央双手作说法印,右手有无畏印,右掌五指开立,二者合起来寓意五智之光,大悲深重。
  右第三手持智慧剑,就是文殊菩萨的同款剑,寓意降断三障四魔,  除三毒五欲。右第四手持108颗数珠。右第五手持天妙果,表示佛果,  寓意佛法圆满行善。右第六手持钺斧,  寓意摧破一切无明、难断的违愿、孽障。右第七手持钩……
  准提佛母施展无上法能,镇压白蛇。
  然而,自法海坐镇雷峰塔以来,没有半点异动的白蛇,此刻却充满了藐视,缠绕着雷峰塔,白蛇在漫天佛光和法能中安然自若,它讥笑道:“我若未归,倒还惧你三分,自五百年光阴中游回,重入世界,区区佛陀,又奈我何?”
  “神道不过是人道伟力,你看,张执象已经把你们的底都扒光了。”
  “基于人道诞生的东西,又怎么能够伤害人道呢?”
  “哈哈哈……”
  白蛇说话间吐着蛇信,显得格外狷狂,不同于跟张执象对峙时显示的龙形,  此刻的它还是蛇形,  那缠绕着雷峰塔的身躯似虚似实。
  它自“五百年前”而来,  但此世的实体,却是在雷峰塔下无疑。
  一直以来,它的力量虽然能够渗透,但并未真正的跨越屏障,没能降世,是张执象一步步理解文明,并将这些本质概念公之于众后,它才真正能够降临。
  张执象要探索文明,这些东西就绕不开。
  它们自然也会出现。
  它可是等了很久了,张执象一直没能摸透资本和工业的关系,让它也很着急,单纯的将资本认知为资本主义下的东西,那可是让它很困扰的。
  所幸。
  张执象不负所望,终于触及了资本的真相,明白了自秦以来,由中央集权诞生的工业化和资本化,更抛开思想局限,明白了是工业和资本才诞生了那对双生子,而非双生子中的某一个诞生了资本。
  资本,即权力。
  wealth  is  power,亚当斯密看得很对。
  但有货币表示的可量化权力,这是水,也有集权表示的不可量化权力,这山,有山有水,才是一副好画,是一个完整的环境。
  水少了滋养不了万物,山没了世界就没了支撑,水若多了,便会发生大洪水毁灭一切……
  故事也好,预言也罢。
  天垂象总是如此巧妙,一切又那么冥冥之中。
  不管如何,明白了它究竟是何物,它才能够降临于世。
  它从来就不是什么资本主义的具现化,它是超脱代谢周期以后的……现代工业文明!
  是真正缠绕人世的巨蛇——耶梦加得!
  它就是人道的化身,是文明的化身。
  是张执象修行屠龙术的目标,是文明本身的“识神”,修行路上需要做到识神死而元神活,是张执象参悟大道如此之久,才终于见到的……龙。
  它诞生于临安。
  诞生于五代十国,那是因为世家门阀已经灭绝了,士大夫阶级的上台已成定局,社会愈发先进,资本化的道路已经不可逆转。
  所以它来到了人世。
  自秦以来,酝酿千年,终于诞生……
  钱氏作为天官世系,看到了它的部分本质,所以处心积虑的将它镇压,以为可以制止这一切,可大势又岂是如此好扭转的?
  想要以一座塔就改变文明的未来,倒也太过天真了。
  “一千年前”关不住它,如今“一千年后”,更不可能关住它。
  “区区佛母法相而已,便是如来亲至,又能奈我何?老秃驴,趁着我还没有完全降临,赶紧滚吧,且饶你一命。”
  白蛇好像在施舍。
  可法海根本不在意,只是不断的施展法力,佛母法相的攻击,法宝更是闪耀着无量佛光,一齐镇压下来,白蛇的身影终于开始虚幻闪烁了起来。
  然而,白蛇只是淡然笑了笑。
  便主动消失了。
  似乎一道白光返回雷峰塔塔底,法海才猛然后退一步,天空上佛母法相消失,而法海大吐一口鲜血,急忙结印伽坐。
  此时弟子们才闻讯赶来。
  那些净慈寺过来的僧人们,都是些没修为的小沙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白蛇和佛母他们刚刚都见到了,此时已经吓得没了主意。
  而法海调息片刻,便让小和尚将自己扶起。
  一路下楼,直到地宫。
  地宫不大,但中央供奉着一件佛宝,散发着至纯至正的佛光,法海走到这颗佛顶骨舍利前,看着寄居在舍利之上,宛如线虫一样细小的白蛇。
  表情凝重的吓人。
  释迦牟尼佛的头骨舍利,都无法镇压,甚至还在被吞噬……
  “你究竟是何物?”
  法海忍不住出声问道,它很早就看到了白蛇所代表的灾难,但没有想到白蛇是如此存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哈哈哈,我说过,我即是人道。”
  浩瀚的声音徘徊在地宫,如同在九天星辰之上回荡下来一般,白蛇的语气一直如此“自大”,可似乎又并没有自大……
  “不,你不是人道。”唯独这件事,法海肯定无比。
  “哈哈哈……”
  白蛇狂笑,随后也不在意的说道:“好吧,至少我是五百年前的人道,哪怕是张执象成功的未来,也是部分人道。”
  “历史发展至今,我已然不死不灭。”
  “在文明觉悟之前,我不可能会消失,所以在我看来,你这和尚也好,张执象他们也罢,都不过是浩瀚星辰下的砂砾而已。”
  “万物负阴而抱阳。”
  “混沌之中,一念初开,万念俱生,人为万灵之首,而缘分非从人而起。”
  “一花一世界,一念一菩提。”
  “三千大世界,何独此世?”
  “你自有七俱胝佛母法相,何为七俱胝?個、十、百、千、万、亿、兆,一位一位上去,无数单位,无数无量,统合在一起,便为七俱胝。”
  “亿万世界,无量众生。”
  “那才是我的本相。”
  “此世此界,不过是一具化身罢了,无数世界,毁灭才是终焉,而长生才是偶然,觉悟更是自古未有。”
  “唯有文明觉悟,亿万世界收缩合一,此界无限扩展,宇宙方才诞生。”
  “花草树木也罢,动物人体也罢。”
  “每一个细胞有自己的思维,那可不叫活物,唯有集成一念,才算诞生啊。”
  “这是众生的缘,是万界的缘。”
  “便是张执象屠龙又如何?便是你们昂首迈步跨入长生又如何?人道的业力之大,岂是尔等能够想象?”
  “佛法渡不了众生,他张执象亦渡不了文明!”
  白蛇用佛法的理论做了很多比喻,所以法海听懂了,所以表情有些僵硬木然,他不太愿意去想象,因为只要一想,看到的便是无量量劫。
  他们这一方小世界,哪怕走过了周期,抵达了长生,可无尽的业力会拉拽他们。
  直至……同流合污,堕入无尽轮回。
  “老子言。”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能否渡化众生,自在众生应渡时能渡。”
  法海不惜引用道德经来论证,但白蛇并未放在心上,或许是见过了太多壮志凌云,最后凌然众人,它一点也不认为此方世界有望觉悟。
  它只是懒散言道:“能否觉悟说不准,但你再阻拦下去,很快就要殒命了。”
  “呵,呵呵呵……”
  白蛇的笑声回荡,地宫之上,密道那头,也传来了僧人的声音:“法海师傅!快跑,贼人打进临安了,我们去净慈寺密室躲难。”
  法海霍然转身,看向白蛇。
  白蛇只是笑得更加猖狂了,对此,法海毅然转身,他没有随僧人们逃走,而是来到了雷峰塔顶,看着那已经冲入城中的……“倭寇”。
  数千人没有去抢府衙,没有去抢金银。
  而是浩浩荡荡的朝着雷峰塔杀来,他们运着一车车的煤炭、麻布、火油……
  很显然,他们要——火烧雷峰塔。
  早先就知道白蛇,知道雷峰塔的重要性后,张执象和嘉靖不是没有做准备,已经加强了临安的防备,嘉靖派了两个营镇守。
  但军资还是要从地方获取,自然有漏洞可钻。
  有心谋害,又如何能防得住?
  只需一餐饭,就能全部毒倒,再杀将进来,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朝廷应该还有后手,钱氏世代镇守雷峰塔,如今又出山做事,有朝廷力量可借,岂能没有后备?只是,需要时间……
  “南无阿弥陀佛……”
  看着浩浩荡荡杀来的倭寇,法海长念了一声佛号,然后一步踏出,飘然从塔顶落地,以一人之躯,挡在了八千倭寇前方。
  没有说话。
  不等倭寇的将领组织进攻,法海猛然一挥手,金刚佛手显现,便直接拍死数十人。
  一人冲阵,血染袈裟。
  杀人,是为救人……
  但。
  杀敌三千,敌人俱胆寒之时,面对重赏之下发起冲锋的一队人,法海鼓起法力正要轰去,便陡然一滞,那股气机再也压制不住,浑身乱窜,法力彻底失控,猛然一口心血喷出,周身炸开血雾。
  站在血泊当中。
  法海以无上毅力还要再度出招,但却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那冲锋的小队,将士皆惊喜无比,只觉得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大叫着冲抢上去,都想得这份泼天的功劳。
  噗嗤!
  一杆长枪刺透心口,还不等那名士卒兴奋,法海的右手颤颤巍巍的搭在了枪杆上,双目猛然爆睁,抽出长枪,朝着那层层巨盾后的降临投掷而去。
  击穿甲盾四十余面,最终力竭。
  枪尖抵在将军的护心镜上,他重重呼吸了几口,有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感觉。
  “仙哥儿,没事吧?”
  几名亲卫当即拥了上来,许家长房幼子许仙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快!去烧塔!爹说了,此战攻破临安,什么都不重要,雷峰塔一定要烧了!”
  “不好了,仙哥儿,有一股兵力正在杀来,预估有千余人!”
  “不管,先烧塔!其余人跟我来,拦住敌人!放心,此战过后,但凡活着的,赏银千两,战死的,分田两百亩!”
  “少爷如此大方,兄弟们还等什么?杀敌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许家以五代家业,换此一搏,封赏自然厚得吓人,就连让扶桑出兵,平日里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几个大名,都许了百万赏银。
  要的就是声势,抢的就是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舟山。
  许家三老爷许江亲自坐镇调度,要炸了宣德号战列舰,如此破坏规则的事情,墨教的常备力量应对不及,许家的将士已经开始布置炸药了。
  但,远处,一方小船驶来。
  在船艄上,一个丰腴的女子推着一辆轮椅,轻声笑道:“许栋想要变卖家业,金蝉脱壳,可却没有问过我答应不答应。”
  “张执象当初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便还他一份恩情。”
  “这艘宣德号,想必是未来二三十年最强的战舰了,徐阶带着许家引倭入寇,战火必定烧到舟山,以后,再也造不出这么好的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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