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波
冬天的早晨是有雾的，城市笼罩在雾中，弥漫在天地之间，降下迷茫茫一片的窗帘。
周末的学校冷冷清清，整个校园都能听见柔和抒情的琴音，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比赛时间距离圣诞节没几天，程安深和林南加已经说好，等比赛结束，无论结果如何，一起去过节还有庆祝一下顺利完成比赛。
“记得带上白寻学长哦！”
程安深的话语在林南加脑海边回响，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正在整理着琴谱。这是和他的最后一次彩排，因为白寻高三，所以每次只能抽出周末的空闲来与她合奏。白寻的钢琴自然不用担心，况且这次的曲目重点在她的小提琴独奏，白寻选择为她伴奏，是她没想到的。
“今天的练习很完美。”白寻轻轻合上琴盖，“后天就是比赛，放轻松点，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就好。”
林南加看着白寻，欲言又止。
一起过圣诞节的话，最后也没说出口。她，打算在那天告白。不会早恋，只是想早些勇敢地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
走出艺术楼，云开雾散，一抹冬日最灿烂的阳光镀在两个人的脸上，浅浅的金色的光晕。少年和少女并肩行着，好像一幅秀丽的风景画。
隔了一世，这是林南加第一次来格致高中部。人陆陆续续汇集在大厅，因为格致的参赛选手居多，林南加倒是没看见几个熟人。
她看见了林幼嘉嬉嬉笑笑和一群人从她身边走去了后台，却装作不认识她。
比赛是从初中组开始。
她坐在休息的地方看着其他人闲聊，将她的小提琴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庞。
是上次在商场见到的那个女生。
她一出现，人群突然吵嚷起来。林南加再看过去，她的身边还有江北一行人。
江北穿着篮球衣，头上戴了一条发带，手腕上还有一副运动护腕，成了最耀眼的存在。他额前的碎发还有汗珠滴落，脸上的汗凝结在下巴，悄无声息地融入地面。他的上衣湿透了，结实的肌理被勾勒出轮廓，看起来有种勾人魂魄的野性和迷情。
他很喜欢冬天打篮球。他，是刚从篮球场上匆匆赶过来的，因为季明辉记错了时间，不然他肯定早就来这等着了。
唐羽玥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她觉得江北一定是来看她的。然而江北没看她一眼，走到林南加的身边，坐上了她面前的桌子，一低头就映入她的眼帘。唐羽玥这才注意到林南加。
“你是那个买松香的？”她认出了林南加，眸中些许诧异，“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舞台的灯熄灭，四周黯淡下来。初中组的比赛开始了。
“喂，准备得怎么样？”
一瞬的黑暗过后，一束光线打在舞台中央，林南加抬眼的刹那仿佛看见了整片宇宙。江北那只蓝瞳在微弱的光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呢？他还没来？”
林南加知道，他说的是白寻。白寻告诉她，他只有半个小时的请假，高三很忙，她懂的。他们的表演时间加上往返时间，现在才是初中组，白寻自然不在。
唐羽玥发现自己被完全无视，皱了皱眉。她问季明辉有关林南加的事，季明辉没什么心眼，对唐羽玥印象又好，就都告诉她了。
难怪那天江北主动听自己聊那些，是因为她？原来她，就是林南加。唐羽玥不是不知道小熊软糖和失乐园的传闻，只是她身为大小姐，什么时候把那些不值一提的人放在眼里过？没想到，这个女生就是林南加，她第一次感到了危机。
白炽灯透亮。转眼间表演人数已经过半。
林南加不再答江北，江北也不再问。唐羽玥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一片漆黑中无人看见。
世界重新安静。灯光闪耀，林幼嘉从黑暗的天幕下走往中心明亮的一小片天地。
热情的音乐响起，伴着动感的节拍，台上的人跳动轻快的脚步，舞姿轻盈如春燕，如莲花的花开瓣颤。她旋转、旋转，花瓣开始降落了。缓缓的，一点点的下坠。音乐已经到达了尾声，她倒下，死去，唇角意犹未尽的微笑。
灯光亮起。掌声响起。
“北哥，这林南加的妹妹可以啊！要不是才初中……”
“你有毒吧，辉子。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姐姐。”
“白鬼闭嘴！我才没想歪，你别胡说！”
季明辉和顾魄说笑着，江北已经离开了大厅。
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一位漂亮、才华横溢却红颜薄命的女人。她软如云絮，柔若无骨，舞姿轻灵，步步生莲，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她的舞世间再无，她的琴音亦是。那把曾经是父母定情信物的名贵小提琴，如今放在角落中，沉淀着父亲的背叛。
他突然很想，很想再听一次，那样迷人的琴音。
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高中组的表演。大波初中组选手从后台撤退，林南加在这个时候碰上了林幼嘉。她发现林幼嘉是在有意避开自己，这一世的她依然讨厌自己，而且早了许久。
“你跳得真的很棒。”她不掩饰林幼嘉的优秀，毕竟妹妹真的很出色。
“谢谢姐姐啦。姐姐也要和白寻哥哥一起加油哦！”
林幼嘉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什么，她在为自己加油。林南加发自内心地笑了。
加油，你和白寻越近，江北就离你越远。林幼嘉转身，她的脸上是另一种笑容。
比赛是五个人一轮，主持人会提前通知下一轮的选手准备。到林南加时，当她打开琴盒的瞬间，她的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深棕色的琴体上，四根细长的琴弦，断了三根！怎么会这样？！
她的琴盒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唯一没在视线之内，就是和林幼嘉说话的时候。是谁对她的小提琴下手了呢？
现在的林南加已经无力去思考破坏的人是谁，而是她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比赛？如果没有合适的小提琴，她恐怕只能选择弃赛了，只是可惜白寻一直陪她准备了这么久。
还有四个人就到她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要去哪里换琴弦？或者说有谁会愿意借给她小提琴？她看了看身边的参赛选手，器乐类小提琴表演的本来也没几个，偏偏还都在她后面出场。这时，她看见了唐羽玥拿着她的小提琴上场，走过她身边时，她的眼神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对了！只有她的表演在自己前面，如果她愿意借琴的话。虽然临时拉奏一把对自己来说陌生的琴可能会影响发挥，但是也只能试试了。
江北被季明辉叫去看唐羽玥表演的时候，就瞥见舞台后一脸愁容的林南加。
“哎北哥，你怎么往后台跑了，唐大小姐已经上台表演了啊！”
季明辉撇撇嘴，身边的顾魄拉了拉他，示意他安静坐下。全场寂静。
舞台上的唐羽玥像只高傲的天鹅，小提琴奏出轻快柔和的乐曲。
此时的后台，江北冲进来一眼就看到林南加打开的琴盒，赫然躺着那把断了弦的小提琴。
“怎么回事？”
他看见她抿了抿唇，眼睛酸酸的。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北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怒火，他本想立刻大吼，揪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可是他看见林南加委屈的样子，眼下还是比赛要紧，他想到了母亲留下的那把小提琴。
他抬眼扫过屋内的所有选手，然后招手喊来后台安排选手们的工作人员。
“江少，有何吩咐？”工作人员礼貌鞠躬，态度卑微。
“把她的表演顺序换到最后一个。”江北手指向林南加。
除去林南加这轮，还有两轮。即使这样，他也不保证时间会赶得上，但他要试一试。
“等我。”
江北留下一句话，就飞奔出门。工作人员微微看了眼林南加，询问了她的名字，无奈地摇摇头将她的名字改在最后。
小江爷就是任性。话这么说，他的命令不敢违抗。
季明辉和顾魄看表演看到一半，瞅见江北像发了疯的猎豹似的冲出大厅，两个人都一脸疑惑。舞台上的唐羽玥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她的眼前掠过，她看见了江北。
她的心有一丝慌乱，拉琴的手按下去，点错了位发出了不和谐的音。这个失误很小，不仔细听不会知道。然而台下的评委微微皱起了眉。
林南加搞不懂江北的意图，她追着他跑出了大厅，只看得到他骑摩托车远去的背影。
“怎么没进去？表演不是快开始了吗？”
身后传来好听的声音，带着让人放心的气息。白寻来了。
林南加告诉他琴弦断了的事，以及表演顺序更改到最后的事。她大眼睛湿漉漉的。
“嗯。所以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他的声音自她头顶轻轻飘下，林南加所有的紧张与疲惫都消散而去，“我去买琴弦，看看能不能来得及，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
冬天的阳光照耀在林南加身上，暖暖的。她坐在校门边，喷泉在阳光下折出七彩美丽的光线。
少女在等那个少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少年眼神很亮。阳光下，他出了一身汗。头发被打湿，背上背着一个琴盒。他站在阳光下，带着疏朗的笑意，温暖跳动起来。
少女柔软清丽。看见少年，睁大眼睛，似乎有些惊讶。显然，他并不是她等的那个少年。
风吹起她的额前碎发，少女对着少年，她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优雅灵动。
喷泉射出欢快的水流，溅出的水珠弄湿了白寻的手。
他买完琴弦匆匆赶回，就看见江北将一把全新的小提琴交给林南加。他想触碰却不敢触碰的表情，白寻太熟悉了。
而林南加晶莹剔透的双眸看着江北，像是林间滴落的晨露。
“你又欠我一次了，林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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