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千里之途(二十四)
“咔!”
剧烈的爆响从沈正南卧房内传出,响彻夜空,如闷雷滚滚,即便是隔了几座院子都能听到。
但今日的宾客、仆役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还以为是哪家的杂耍戏子又搞出了什么新奇名堂,并没有多想,反倒不停张望叫好。
卧房之内,木屑横飞、灰尘四起,迷乱人眼。
袁峰的九齿大刀在房梁上留下狰狞的刀痕,几乎将腰背一般粗细的房梁斩断。
此时,他正蹲在摇摇欲坠的房梁之上,冷眼看着身下的地面。
等到飞尘稍落,方能看见其中情况,甘棠的身形正好位于其间。
她秀发散乱,与脸上的黑巾一齐遮住了面庞。身形狼狈,左手无力的扶着墙壁,右手按在腹部,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喘息。
刚才袁峰的突袭太急、太猛,本已将她逼至绝境。
情急之下,她本能地将刚才藏在身边的字画卷轴一股脑扔出,才稍稍将袁峰的刀势引偏。但即便如此,还是袁峰被一脚踹中了手臂,跌落下去,受了点轻伤。
甘棠没有去思考袁峰是如何发现她的,当前这个局面,多想这些毫无助益,想清楚是战是逃,才是关键。
“没想到还是个女贼?今天把你捉了,说不定还能为老爷助助兴!”
袁峰嘴角弯起淫邪的笑意,口中污言秽语不断,但眼神却依旧冰冷。
他以言语扰乱甘棠心神的同时,整个人也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下,如大鹏展翅,以更为猛烈的刀势劈下,哪里有丝毫想要活捉的意思。
甘棠此时手中没有兵刃,实在难以抵挡如此的刀锋,只能踢翻桌面,以稍阻袁峰的势头,自己则借机冲出门外,逃至院中。
院落开阔,或逃或战,都在甘棠一念之间。
可她刚冲到院中,一块巨石便携风而来,直奔甘棠脑门!
“女贼休走!”
刀子哥一声大喝,从院门外追来,这急速而来的巨石便是他的杰作。
他刚才虽然已经听袁峰的吩咐离开了院子,但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守在了附近。在听到那声巨响后,他敏锐的反应过来卧房有变,迅速折返,刚好撞见了甘棠逃出卧房这一幕,便以巨石阻拦。
这巨石来得突然,速度却并不快。甘棠飞身之际,以单手轻拍巨石,便轻松侧身躲过。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她也失去了逃离的机会,被迫停在院子中央。
这时袁峰正好从房内追出来,与刀子哥一前一后,将甘棠截住。
他看了一眼去而复返的刀子哥,心中已有些不满,认为刀子哥并未听从自己的指示离开,而是一直守在院落门口,感觉地位受到了挑战。
但眼下还是以抓贼为重,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刀,这女贼已经被我打伤,现在我们合力将她擒下,也算你一功。”
他一边指挥着刀子哥,一边挪动着步子,向甘棠靠近,明目张胆的缩小着距离,似乎根本不担心甘棠逃掉。
其实他心里早就想好了,甘棠此时受伤,绝不敢再跟自己硬碰硬。她也么选择翻墙逃离,要么直面刀子哥。
不管她怎么选,若逃掉了,自己可以把责任全推到刀子哥身上,若是没有逃掉,分刀子哥一点功劳也无伤大雅。
袁峰这居高临下的口吻让刀子哥皱了皱眉,但他面对甘棠,还是从怀中取出匕首,准备策应。
“呵,没想到会被沈正南的两条忠犬咬住。”
这时,甘棠突然开口,语气不屑的说到:“我的同伴已经逃了出去,并且未取分毫,若在这里杀了我,你们主子可少不了麻烦。”
“杀你?”
刀子哥冷笑一声,道:“你这样的小贼我见多了,见沈府大摆宴席便想浑水摸鱼,还给自己安个劫富济贫的名头。我只需要将你抓住,然后移交官府,自有人替我们老爷收拾你,能省去不少麻烦,哪需要现在对你下杀手?”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我撞破了足以让沈正南抄家灭族的秘密,你们还敢将我移交官府,是该说你们主子胆大包天呢,还是该说他遵纪守法呢?”
甘棠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夸张的大笑起来,她将“遵纪守法”四字咬的格外重,犀利的言语直刺刀子哥。
“抄家灭族的秘密?”
刀子哥果然愣了,他虽然知道沈正南做过些阴损之事,但也不至于抄家灭族吧?
“截杀朝廷官员,难道不足以抄他的家、灭他的族?”
截杀朝廷官员?
刀子哥吓了一跳,正要继续问些什么,却听对面的袁峰大吼到:“你还啰嗦什么,赶快把她抓住再说!”
就见袁峰提刀而上,化作一阵旋风,势若霹雳,刀刀之下尽是破空时爆出的巨大声响,誓要将一切斩碎。
甘棠虽然没有兵刃,但亦不是袁峰可以轻易拿下的,她以身法躲开劈空而来的九齿大刀,在院落中不断辗转腾挪,勉强周旋。
虽然处境危险,但她企图以言语扰乱对方心神,口中仍然在不断说着:“今日若我死了,我的同伴必然将沈正南的累累罪行全部抖出去,闹一个鱼死网破!”
“满口胡言!”
刀子哥终于从短暂的呆滞中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加入战团。
他的匕首形制普通,武功也不算高深,但招招狠辣,每每都攻向甘棠的要害,与袁峰的大刀配合默契,一下子便让甘棠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如狂涛巨浪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密道下证据确凿,还说我胡言乱语?沈正南手下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确实有一套呢!”
虽然面临险境,甘棠仍旧保持着沉着,继续用言语不断刺激着刀子哥。
再加上她刻意模仿着往日楼小宛嘲弄宵征时的尖酸语气,话语的威力在无形中倍增。
其实,她早就看出刀子哥根本不知道沈正南背地里与往生门的勾结,其人又性情刚直,不似狡诈狡猾之辈,若真能扰乱其心智,自己不仅能够顺利脱身,还能在沈正南的身边埋下一颗棋子,何乐而不为。
果然,见到甘棠如此信誓旦旦,又明确指出密道之事,刀子哥心中已信了几分,手中的匕首渐渐失去章法,再难如此前那般精准刺向敌方要害。
几招之后,匕首进攻的轨迹彻底混乱,一不小心刺到了袁峰长刀挥舞的路线上,巨大的力道将两人震开,露出一个空档,反而让甘棠趁此逃开了去。
已经脱身的甘棠并不急于离开,反而是站在了围墙之上,如同一个胜利者。
她指着卧房的方向,又挑拨起来:“其实我手里还有不少沈正南的罪证,明日我便送到官府处,让那些在外吃肉喝酒的人看看,他们口中的大善人本来面目到底是如何。”
说完,才纵身跳入隔壁院落之中,消失不见。
刀子哥正要去追,却被袁峰拦住:“小刀!你就不必去了。”
“为什么?”
刀子哥情急之下质问到,却又反应过来,低头不语。
果然,袁峰面色骤然一沉,他也干脆放弃了去追逐甘棠,而是盯着刀子哥说:“老爷将你从那群亡命徒手中救出来,悉心栽培这么多年。一个贼人随口说几句胡言,便让你乱了心思?”
“我没有!我我只是,只是”
“罢了,你如何想的轮不到对我解释。”
袁峰明显已经不耐,今夜不仅逃了贼人,往日里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刀子哥也多有反抗,他撇过头,瓮声瓮气说:“现在贼人也逃了,你有什么话,自己去问老爷吧。”
他斥责了一顿,提起大刀便要离开,院外却忽然闹哄哄的一团,似有人群涌来。
院内二人疑惑的看了片刻,就见院门外,一大群人正涌了进来,婢女仆役围作一团,毫无规矩。
袁峰本就心情不畅,又看到这幅情景,心中火起,正要开口呵斥,却看见在众人包围中,沈正南正衣衫湿透、浑身发抖。
他急忙冲上前去,拉住一个仆役,大声问到:“发生什么了,老爷怎么会成这样?”
可那几名仆人叽叽喳喳、七言八语的,根本说不清具体情况,而扶着沈正南的婢女只顾着将他送进一侧的浴房内,根本没有理会他。
最后,还是文管事将袁峰、刀子哥叫到了一旁,解释到:“老爷与其他宾客玩闹游戏时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幸好没有什么大事,衣服换一换,沐浴一番便是了,正好老爷也有些乏了,早些休息也好。对了,那贼人捉到了吗?”
“是我大意了,不小心放跑了贼人。”
刀子哥立刻说到,颇为自责的低下头。
文管事则看向袁峰,见他沉着脸,没有什么其他表示后,才宽慰到:“无妨,小刀你今日忙上忙下,也是累坏了,不小心放跑了贼人也情有可原,这宅子里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财物,想来老爷也不会怪你。”
虽然文管事三言两语就将贼人逃脱的责任放在了刀子哥身上,但刀子哥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反而仍旧十分沮丧。
“多谢文管事劝解,财物应当没有丢失,只是那贼人”
“好了,文管事都说了无事了,你还婆妈什么。现在正是客人散场的时候,还需要你去忙碌,就不要在这里啰嗦了吧。”
他的话被袁峰粗暴打断,让后续的疑问没有问的出口。
一旁的文管事见状,心中一动,知道袁峰有事与自己说,于是直接将刀子哥打发走:“没错,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你啊。这点事就别放在心上了,去做正事要紧。真有什么要说的,等老爷沐浴更衣后,再来找他吧。”
刀子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告辞离开,去正门处继续招呼宾客。
而等到他离开,文管事则神神秘秘地将袁峰拉倒院子角落,详细问起了刚才的情况。在得知甘棠所说的话后,他的面色也瞬间阴沉了起来。
“看来这不是普通的飞贼,是冲着老爷那些事儿来的。”
文管事在沈正南手下地位超然,几乎统揽所有事宜,沈正南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隐秘,所以一下就有了推断。
见文管事已有了猜测,袁峰便小心问到:“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来惹老爷?需要我带兄弟们”
他话未说完,只用手在喉咙处一切,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文管事则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心慌,他踱步片刻,才冷笑着说道:“我此前就收到了消息,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这次是我大意了。袁峰,这次来的敌人不简单,不是什么普通毛贼,用寻常手段恐怕难以打到其痛处,我们需以雷霆之势出击,震慑他们,打消他们试探之心,让对方知道,在这个暮西城里,沈府可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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