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宋知好收起属于自己的合同，提出要看林观南的腿。
林观南却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不肯起身去卧室。
宋知好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在为刚刚的冲动行为后悔，想要出言讽刺他。
话到嘴边，又猛地停住。
她好不容易用激将法让男人成为自己的病患，绝不能轻易打破这层处心积虑建立起来的关系。
毕竟男人有权力随时终止协议。
要是她连他的腿都没看到，就被扫地出门，那可真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她这时体会到男人加上那条条款的用意，觉得男人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心思还挺深沉的。
在极短的时间里认清事实，权衡利弊后，宋知好迅速确定了自己要表现出来的性格。
她清清嗓子，将林观南的视线吸引过来，柔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为更好地进入角色，她还抬手做了一个非常温婉的动作，将一侧垂落的黑直长发拂到耳后。
林观南抬眼，神情古怪，是还没有适应她的变脸速度。
“我说，”他上下打量宋知好，怀疑地问，“你的身体里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你是不是患有解离症？怎么说变就变……”
啪。
宋知好手中玩弄的签字笔掉在地上，落在林观南脚边，将他的话打断。
林观南脸上闪过一丝阴谋即将得逞的期待。
差点原型毕露的宋知好冷静下来。
想让她上当，没那么容易。
她屈膝，将笔拾起，放到茶几上，好脾气地解释：“抱歉，刚刚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因为我们签了雇佣合同，我今天就算做出诊，是要收费的。”
“不履行家庭医生的职责，我良心不安，才会被你的话吓到。”
说罢，她眨了眨一汪春水似的美目。
亲身领教过她的手段，林观南冷笑，不相信她的鬼话。
这女人哪有什么良心。
果然，下一秒，宋知好凑近，一脸无辜地问出重点：“所以，你不会打算说话不算数吧？”
“不会。”林观南矢口否认，不着痕迹地向另一边挪了下右腿，神情僵硬。
宋知好笑得春风和煦：“那我们这就去卧室施针吧！”
不知道还在犹豫什么。
夕阳的余辉落尽，外面的天色暗下来。
林观南忽地问她：“你是怎么来的？今天时间太晚了，要不我送你去最近的公交站，你明天再来吧？”
他用的是商量的口气，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
“不行！”
宋知好下意识拒绝。
以她的身手，哪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想要欺负她的人，一定会被她揍得满地找牙。
随即，她发现自己的语气重了，又放软姿态：“不用了。”
“我可以自己走去公交站的。”
“我们不过是在腿上扎几根银针，没什么可害怕的。”
“再拖下去，时间就更晚了。”
林观南为自己找的退路依次被宋知好堵死，垂死挣扎后，弃械投降。
他艰难地点头，按着右腿的膝盖站起来，率先走去卧室。
宋知好发现他走得比来时更慢，步调也有些跛，显然是腿疼得更严重了。
她跟在他身后，也放缓了脚步，心中轻嗤，男人真是个倔脾气，都这样了还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
二十分钟后，别墅二楼。
宋知好无奈地背着身，看着特意敞开的卧室门气恼。
她身后，林观南在床边坐了一会，撩起长裤，卸下右小腿的仿生假肢，又将膝盖以上包裹着的硅胶套剥下来。
宋知好听到声音，适时提醒他：“右痛取左，待会要在你的另一条腿上取穴位，你干脆换条短裤吧。”
“你不早说。”林观南烦躁地拍了一下床，警告她，“你不准回头！”
“好，”宋知好还记得自己要温柔，拖长声音回答，又忍不住调笑他，“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我又不会非礼你。”
“你有前科，”林观南言简意赅地说完，没了动静。
接着，宋知好听到单腿跳的声音。
林观南凭一条腿蹦到卧室里面的衣帽间，不一会，又蹦着回来，坐到床上。
几缕轻浅的喘息声过后，他告诉她：“好了。”
宋知好转过身，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
床边立着他刚刚脱下来的假肢，黑色的高科技材质上，蓝绿色的电子纹路交错纵横，很有未来感。
“哇哦，仿生机械腿，价格不菲吧？”宋知好第一次看清这条假肢，有些小兴奋，问林观南，“我可以近距离摸一下它吗？”
林观南神色不太自然：“又不是什么稀奇珍贵的宝贝，你随便摸。”
宋知好直接将腿拎起来，敲敲打打，上手轻抚，仔细研究一番，发出由衷的感叹：“它很酷。”
“你不觉得吗？”她转头问林观南，“之前还一直遮遮掩掩的。”
“我觉得它露出来，会成为你的加分项，”她真心实意地建议。
林观南烦躁，别过头，过了一会才说：“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听出话中意兴不高，宋知好耸耸肩，放下假肢，去看他搭在床边的残腿。
林观南的左腿肌肉匀称，笔直修长，右腿却只到膝盖，下面有几厘米的肉团，很短，现在时而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
“的确很丑。”他皱着眉头，没头没尾冒出一句话。
宋知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刚才自己刺激他时问的问题。
“你要从心理上接受它，”她弯下腰，伸出手指，在抽动的地方按了按。
林观南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同时又有一种疼痛过后的极致爽感。
“是怎么造成的？”宋知好面容严肃地询问。
“车祸。”见她神色认真，林观南虽然已有不耐烦，但还是配合地回答。
“多长时间了？”
“五年。”
宋知好惊讶：“疼了五年，你都不治？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吗？”
“你还挺能忍的。”
林观南的脾气上来了：“你到底扎不扎？”
说完他又觉得后悔，低低解释：“一开始也试过。”
“没治好是吧？”宋知好了然，起身拍拍手，很自信地看向他，“遇到我，你会好起来的。”
林观南没把她的话放当真，轻嗤道：“医生都这么说。”
宋知好没反驳这句话，从包里拿出棉签和一次性银针，给他安神止痛的主穴位消毒，正色告诉他：“你要如实把病情讲出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林观南别过头，低低嗯了一声，耳朵可疑地泛红了。
他说他总觉得被截掉的小腿还在，被火灼烧似的疼，这种感觉在夜深人静时尤其严重，疼得他睡不着觉。
中医上认为幻肢痛的出现的是因为截肢的手术会损伤周边神经，导致经脉阻滞，气血运行不通畅，不通则痛。
宋知好听后，选取了他头部、右膝和左小腿的穴位针刺，目的是调理气血、疏通经络。
她完工后，林观南顶着一身银针，端坐在床边不敢动，平日里专勾女孩用的温柔桃花眼仿佛能冒出火，恨恨地盯着她，神色阴沉。
针灸很快就能结束，宋知好也不在意。
林观南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他抬头，看向她，很笃定地问：“宋知好，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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