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心疼
继朝中几位肱骨之臣的离世以后,会试是纥夏举办的第一件盛世,上至朝廷下至平头百姓,都怀揣着十二分的注意。
闹春阁这两日也冷清得紧,木清成日里眉头就没有舒展的时候。
丹姝趁着这份清闲,去了城外的山庄一趟。
这是她悄悄买下的产业,旁人不知。当初买的时候就是看中它偏僻不引人注意,环境清幽,也算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没想到如今会有这个用途。
还没到山庄,远远就看到了田间地头有熟悉的身影。
丹姝眉梢一挑,未语先笑。
“纪丞相怎的到田地劳作起来了?”
看着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这小日子倒是过的不错。
纪辅国的裤脚吊起来,悬在小腿半边,布鞋上满是黄泥,脸上却是难得的轻松:“南先生唤错了,在下是纪老伯。”
丹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若是细看,还可以看到丝丝艳羡:“纪老伯,可否讨一碗水喝?”
纪辅国笑着,脸上的褶子堆起来,像田间的沟壑,锄头扛在肩上:“走,要多少有多少。”
丹姝跟在他的身后往山庄走去:“之前还担心你们一时间难以适应农家的生活,如今看来倒是如鱼得水。”
“沾了南先生的福气,可以过几日清闲日子。说来不怕笑话,老夫在朝堂混迹多年,最近才发现还是种田的日子最舒心。”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庄子,纪辅国心里明镜似的,叫上李大人和林大人来到隔间,外面叫了自家儿子守着屋子。
“南先生如今只要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林大人和李大人颔首,表明态度。
丹姝也不拖泥带水,“我来是为了多年前的旧事,也就是诸位招致圣上赶尽杀绝的缘由。”
三位大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
许久之后,林御史才开口问道:“南先生如今有这等实力,即便是对上那位,想必也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对我们有救命之恩。”
李大人和纪丞相两人对视一眼后,长叹一口气。
“既如此,我们便将我们所知道的尽数告知南先生便是。”
“南先生应该知道,圣上登基之时,先皇驾崩,但是先皇之前的身体一直十分健壮,并未出现任何病痛。”
这件事情丹姝也是最近才知,实在是幼时在江南养病不知世事,就连朝廷最基本的动静都不知晓:“圣上如今的皇位来路不当?”
“可先皇只有两子,当今圣上和指挥使乃是一母同胞,何至于此?”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本是同根生,先皇只有两个血脉,皇位迟早会传到当今圣上的手中,谋朝篡位不过多此一举。
但她探查至今,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得不说,圣上如今的手段令人心生恐惧。
纪丞相三人的面色变得灰败:“若不是一母同胞呢?”
“不可能。”丹姝疾言厉色,出口否决,依照冷忆寒的性子,若非血缘亲情,没有东西可以将他困住。
“南先生何出此言?事到如今,我等何必欺瞒南先生。”
丹姝垂眸不语,心中乱麻麻的,若当今圣上的皇位并非正当而来,那父亲为何会辅佐于他:“诸位前辈既然知道事实,为何继续助纣为虐?”
她的语气快而急,不给一丝颜面直面三位老臣,只求一个真相。
“当时的圣上还是小皇子的伴读,乃是极其聪慧的孩子,他上位若是可以励精图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丹姝一双丹凤眼盛满怒火:“那男公关将军如何说?”
“南宫将军不满圣上皇位来路不正,于是退守边关,极少回京。”李大人看向丹姝的目光又些许的怪异,向来选择沉默的人开了口,“南宫将军和发妻生育一女也并未带在身边,而是送往江南,交由母家照料。”
林大人闻言也道:“将军夫人家族在江南乃是名门望族,圣上刚登基,根基不稳,是万万不会动这些世家的。”
眼前三位白发老臣忆起往事,眉眼间尽是沧桑和无奈,丹姝却只觉得怒火中烧,即便她在愚钝,如今也能大体拼凑中往事的真相。
不过是一个野心之人谋朝篡位,往昔的肱骨之臣助纣为虐,如今上位者根基深厚回头忆起往事,不想让自己的人皮之下的腌臜龌龊有大白天下的一日,想要赶尽杀绝罢了!
没想到她南宫家忠心耿耿,为纥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落得这样搞一个下场。
“南某人今日在此一问,诸位大人昔日可曾动过南宫家的人,亦或是……帮凶?”
“从未。”纪丞相说话时毫不迟疑。
“我们虽没有南宫御心性坚定,但内心尚有良知,我们知道南宫家被屠一事之时,为时已晚。”
丹姝掩下眸中的狠厉,恢复了往日清冷孤傲的孤僻医者模样:“南某人在刺激多谢诸位,今日还有急事,就不久留了。”
丹姝离开之后,屋中的三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面上又白了几分。
林大人双腿直打颤,软腿蹲下身去。
丹姝走在回去的路上,只觉得双腿注了铁,脑中充斥着辣椒粉,辣的整双眼睛糊着泪光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明明知道真相了,可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舒心呢?不是因为敌人过于强大,亦或是圣上暴虐无度皇位来路不当,她只是觉得胸口发闷。
洪水在胸口泛滥,却始终困在胸口,一阵阵拍打着心脏,撞击出猛烈的痛感和泪意。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到底要经历怎么样的苦难才会变成如今这副铁石心肠。
当今圣上是他的幼时的伴读,亦是形影不离的玩伴,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谋朝篡位,利用先帝的信任窃取皇位,在这其中,难说是否利用了冷忆寒。
她突然想回冷府,抱抱这个用苦难灌溉长大的小白杨,即便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她在最难的时候遇到的他,于是他给了她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值得!
冷忆寒今日没去冷泉,身上难得舒爽,去了书房练字。
一张宣纸尚未写满,就有人携着寒风奔进来,定在他的面前。
若不是熟悉自家小丫头的气息,恐怕此刻面前的已经是尸体。
对面的人久久未出声,冷忆寒抬眸,一张相对陌生的脸就在眼前,唯一熟悉的眉眼此时已经通红,兔子一般:“被谁欺负了?你的毒术如今也算翘楚,怎的被人欺负不知还手,难不成是回来告状的?”
对面小丫头的眼睛更红了,冷忆寒收起调侃的模样,眉头蹙了一下:“丹姝,说话!”
丹姝微仰起头,抽噎道:“冷忆寒,我想抱抱你。”
说完不管冷忆寒是什么神情,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这个身形单薄的活阎王。
冷忆寒愣在原地,周身的绝世武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笔尖漆黑的墨汁落在雪白的里衣上。胸口的衣衫被滚烫的泪水浸湿,那份热意钻入骨血,灼着心尖。
丹姝一心只想着心疼,情绪缓过来,止了泪意时才发现不对劲。
冷忆寒平日穿衣不甚讲究,今日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他很瘦,紧致的腰身如今被自己抱在怀中,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皮肤的冷意透过衣衫浸入手心,手心变得滚烫。
她红着脸退出来,他胸膛上那一块湿了的地方更加显眼。
丹姝的眼睛更红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急红的。
怀中的热源突然消失,冷忆寒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一把拉住往后退的丹姝,闷笑了一声:“有点冷,暖暖。”
丹姝靠在他的胸膛,感受到脸庞下这片皮肤的振动,脸上更加滚烫。
过了好一会儿,冷忆寒把人松开,倒出杯茶来捏在手心,嫌弃地看了一眼染黑的衣摆,慵懒斜靠在椅子上:“说吧,怎么了,把自己画成这个样子,一回来就哭。”
丹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脸上易容的东西被泪水冲花了糊在脸上,就像打翻了五色盘一般,偏偏丹姝恍若未觉。
哭得时间太久,以至于嗓音沙哑,泪意止住仍有浓重的哭腔:“没什么,就是想家里人了,就想回来抱抱主上。”
我想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家人。
冷忆寒看着她那张花猫脸,倏然笑起来,不是张扬的大笑,而是噙在唇经久不消的浅笑:“有事无事给我来两声冷忆寒,你倒是有长进。”
眼下丹姝并不怕他,反而迎上他的眼睛,当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时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有主上护着,自然胆子大。”
你呢,你怎么长成今日的铜墙铁壁的,是因为没人护着吗?
冷忆寒摇摇头,这丫头今日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傻了吧唧的!
丹姝接过冷忆寒递过来的水,入喉之后瞳孔微张看向冷忆寒,一副傻样。
“你迎着寒风跑来,要是猛灌一杯凉水,怕是要倒下去。”
丹姝又笑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眯起来,只看得见一半黑色的瞳孔中,有冷忆寒的倒影。
冷忆寒之后不放心,过问了几句,丹姝不过第二日就恢复了正常,他也就没再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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