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去叫个人,怎么这么久?”陈侃一边用筷子夹着一小块肉,在碗底扫荡了一番,刮干净碗里的酱汁,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胡一山用一根细长的虫爪剔出卡在牙缝里的食物:“那博士生小子,破事儿比较多。”
陈侃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用筷子屁股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干嘛,你跟博士有仇啊?”
“我又没说你。”胡一山随手将被他当成牙签的虫爪扔进了垃圾堆里,然后起身用勺子把锅里剩下的东西都捞进了唐叫的碗里,“今天轮到谁洗碗来着?”
“我——”陈侃举起手,“昨天洗过了。”
“那今天就是艾德修。”成盒放下碗,想了一会儿说。
“话说,你也不给艾德留点吃的?好歹他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呢。”陈侃斜过头,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一角的空碗,“宠徒弟是没问题,也别太剥削旁人了。要是不填饱艾德的肚子,谁给你那邋遢徒弟收拾家务去?”
成盒不自觉地往角落挪了挪,以避开一场他预想中的口舌之战。
没想到胡一山居然没和陈侃吵起来,而是看了看艾德修那只空荡荡的碗,犹豫了两三秒,最后用勺子从唐叫的碗里匀了一点吃的过去。
成盒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言地表达了内心的震惊。
陈侃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笑了起来,说:“看来我那勤恳老实的后辈终于通过努力,让一位冥顽不灵的中年男子对他有所改观了。”
“大胡子以前不是很讨厌艾德修的吗?”成盒凑到陈侃边上悄悄问道。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一直都挺欣赏艾德的,只是因为小姑娘的关系,所以才会表现出敌意。”女博士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似乎有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这和唐叫姐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有句古话叫‘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你听说过没有?”
少年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女博士没有太在意,毕竟在这艘星舰上,不管是白菜还是猪,都是极其稀罕的东西。
但是在食材领域向来见多识广的胡一山似乎领会了陈侃的意思,显得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辩驳,只是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你们当了多久邻居?”陈侃好奇地追问道,“还是说,你跟小姑娘的爸妈是旧友,她爸妈临死前托你照顾她什么的?”
“我是半个多月之前搬到这儿来的,之前住在离这儿四百米开外的地方,和小叫只在兑换点打过几个照面。”胡一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没好气地回答道。
“哦?”陈侃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自己的下巴,“这就奇怪了,你和小姑娘的交情也没那么深嘛,但你好像对她特别好。”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没爹没娘的一个人在边境生活,我就是想多照应照应她。再说了,小叫好歹叫我一声师父。师父嘛,对徒弟好一点又怎么了?难不成你嫉妒?”大胡子挑衅似的挑了一下眉。
陈侃嫌弃地啧了一声,又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质问道:“成盒不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吗?说起来,他年纪比小姑娘还小,你怎么不多照顾照顾他?”
“那哪能一样,小叫是女孩子。”
“嗯——女孩子,虽然瘦了点,不过仔细看看还是很可爱的。”
“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偏爱小姑娘,我怕你是对她有非分之想——不然没道理吧,说到底你们不过是陌生人。”陈侃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面前,“早上那只a级要对小姑娘出手的时候,我看到你一下子就冲出去了。”
陈侃盯着胡一山,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连一旁的成盒都被带得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
这让胡一山对这个说话口无遮拦的女人感到一肚子火,但最后,他还是把这股火给闷死在了肚子里,嘴上叹出一口气,眼神飘向遥远的天际:“咳咳,是这样的,其实我曾经有一个妹妹……”
“你怎么了,不舒服?”唐叫拨开艾德修面前那团乱七八糟的头发,发现那些柔软蜷曲的发丝在黑暗中粘连成了一绺一绺,上面全都是汗,“出了这么多汗,还闷在被子里,不热吗?”
说着就伸手去扯他身上的被子。那说不上厚实也算不得单薄的被子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拉不动分毫。
“冷……”被子底下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都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会冷呢?”唐叫不再和被子作斗争,用袖子擦了擦艾德修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一股异乎寻常的体温穿过薄薄的布料传到了她的手上。
“好烫!”她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手,但很快又将手掌覆盖在那湿漉漉的额头上面,像是要确认这种异常的触感不是她的幻觉,“明明这么烫,怎么还会觉得冷?”
“我,生病,了。是、是发烧。”艾德修用细若游丝、时断时续的声音答道,“发烧,的时候,因为,体温升高,身体,感受到,危险,会把更多的,血液,优先送去,脏器。到达皮肤的,血液,变少,所以会,感觉,冷。”
“还有,因为体温,变高,原本已经,习惯了的,外界,温度,就会相对显得,低。这也是,会,感到冷,的,原因。”
唐叫瞠目结舌地看着话都说不利索还企图给她科普知识的艾德修:“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告诉我,要怎样你才会好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野蛮生长的缘故,唐叫从小身体就很好,她本人几乎对“生病”这个现象没什么概念,知道这个词,还是因为小时候被母亲教育:
“不要乱吃森林里的东西,小心生病。”
“不要光着身子跑来跑去,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这里可没有看病的地方。”
再有就是,父母因为慢性病而变得虚弱的那最后几个月,母亲哆哆嗦嗦着说着生病的事,然后没过几天,她就撒手人寰了。
“生病”是一件可怕的事,她的父母就是这样离她而去的。
“你不会死吧?”唐叫把手钻进被子,捉住了艾德修那只发着烫,还死死抓着被子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你别死啊!”
艾德修既无奈,又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用一双对焦不准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房东:“死、死不了。就是,有些,难受。现在,能出汗,应该,没,什么,大事。”
听艾德修这么说,唐叫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沉默了几秒之后,她问:“今天早上你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是因为难受吗?”
“……嗯……有点,头晕。”
“你怎么不说呢,还硬扛着忙了一天?”
病人没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喝点,热水。”
唐叫立刻站了起来:“我马上给你烧。饿吗,要带些吃的给你吗?”
艾德修窝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唐叫在木桶树下接水的时候,胡一山正在充满感情地讲述着自己那年幼妹妹的故事,可惜两位听众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并没有被那段温情脉脉的过去打动,反而有些走神。
先看到唐叫的是陈侃,她夸张地挥了挥手:“嘿,小姑娘,艾德呢?”
唐叫拎着水走进公共厨房,在那团熊熊燃烧的“灶火”上架上铁皮锅,然后将水一股脑地倒了进去:“他病了,身体很烫,吃不下东西,我给他烧些热水。”
陈侃有意无意地看了胡一山一眼。
只见大胡子摇了摇头:“准是昨天晚上着凉了,这小子,真是和看上去一样不中用。”
“着凉?”唐叫转过头。
“胡一山同志说,大男人在野地里睡一个晚上不会有事的,所以就没把艾德搬回屋里,让他和知了在外边吹了一个晚上的夜风。”陈侃并不担心后辈的病情,带着一种想看好戏的表情张望着唐叫。
“师父?”唐叫果不其然地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向胡一山。
边境大厨脸色一僵,嘟囔道:“他不是也让你在地里睡过吗?为师我可是在帮你报一觉之仇。”
陈侃凑到成盒耳边悄悄说:“按照通常的剧本,此时小姑娘的台词应该是‘师父,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想到唐叫倒竖着两条长势狂野的眉毛,最后说的却是:“他和我能一样吗?”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这可是铁打的身子,随便怎么将就都行,艾德修那副样子,就是个……就是个——”
“温室里的花朵?”陈侃适时地帮她的邻居补充道。
“唔,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折腾。”
陈侃几乎要笑倒在桌子上,并没有对自己的错误预判感到羞愧:“今天算是开眼了,原来这里还能这么演。”
胡一山痛心疾首:“什么将就?女孩子怎么能将就呢?女孩子就是要娇惯着的。”
唐叫皱起眉:“师父,你这是看不起我。”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胡一山接不住,神情有些懊丧:“退一万步说,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女孩子睡地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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