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八月快过去了，隋云霁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才姗姗来迟。家里想让她住宿，住宿能专心学习，高中是个不错的学校，那孩子怎么着也得上个大学啊！
隋云霁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觉得干爸干妈外加于大爷特有道理，然后在走读那一栏打了勾。
孩子特别理直气壮：“我要上台啊！要不然观众得忘了我。”
郭老师沉默了，一起沉默的是栾云平。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就在昨天，隋云霁还理直气壮地抱怨怎么给她的演出排那么多，这让她怎么好好学习啊？
郭老师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到底是宠大的姑娘，心里有数，随她去吧！
隋云霁那天正从学校报道回来，领了校服和课本，只等着开学军训，进了家门，迎面走来的是岳云鹏，小岳给她手里塞了两瓣剥好的橘子，说：“迩迩，你哥来了！”
隋云霁先是愣了一下，她想问是哪个哥，先生收的徒弟太多，虽然大部分都叫她师姐，但她也管年龄大的叫哥。随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岳云鹏在德云社的年头不算短了，对这个云字科的师姐也算是了解，小姑娘待人真诚，人缘儿也好，见着谁都是一个笑，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只感觉由内而外透着违和感。
隋云霁将橘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站在门口踌躇良久，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年，身形颀长，肤色冷白，剪裁合衬的衣裳，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若是换上一袭长衫，手执折扇，可不就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仙人？
少年见了她，冷淡的眉目柔和起来，似乎是想对她笑一笑，但他并不习惯这么对她，最后也只是说了声“回来了，隋迩”。
隋云霁在茶几前方站定，首先对着郭老师王老师问候：“我回来了，爸，妈。”
一声爸妈咬字特别清晰，隋喻的脸色显而易见的难看了两分。
隋迩八岁离家，八岁前和几乎是绕着隋喻走的，此时见了虽然不至于认不出来，但这位亲哥对她而言也是分外陌生。
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郭老师对隋云霁说：“丫头，这是你哥哥！”他是认识隋喻的，隋家的公子，当年隋老板夫妻俩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少爷，虽然隔得时间久了些，但他还是能认出来的。
隋云霁站在那里，喊了声“哥”。
声音干巴巴的，还不如和烧饼打架的时候有劲儿。
隋喻愣了愣，回她一句“迩迩”。
隋云霁问：“你来做什么？”
很平淡的语气，甚至带着冷意，隋喻抛却心里的不快与别扭，说：“接你回家。”
隋云霁怔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问：“你说什么？”
隋喻的脾气比小时候要收敛不少，此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俊秀不凡，斯文有礼的样子，一字一句道：“接你回家。”
隋迩看着隋喻，隋喻看着隋迩。这不是兄妹久别重逢的深情对视，而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一场较量，谁先败下阵来，谁就输了。
隋迩的眼神很透亮，很明净，隋喻望着自家妹妹的眼神，居然感受到了心虚。
这样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隋喻有些恼怒，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想起自己的目的，按捺住内心的不快，尽力使自己的声音符合平淡如水的外表：“我已经考到了北京的影视学院，也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这段时间我接拍了两部电视剧，片酬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以后我养着你，跟哥哥回家吧！”
隋云霁问：“那妈妈呢？”
“妈妈适应不了北京的生活，她现在还留在老家。”
隋云霁点了点头，指着大门口说：“天色晚了，不留您吃饭了，门在这里，您请便！”
隋喻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隋云霁说：“意思是说，我不走，你回去好好读书，我要在这里学艺。”
隋喻似乎对她这句话早有应对，听她说继续学艺，眉梢眼角都带着冷意：“学艺？学艺就是被报纸写些不入流的东西，指着你的鼻子骂？”
隋云霁看着他，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一只玻璃杯擦着他的脸飞过，玻璃的炸裂声如同平地惊雷，在客厅所有人的心中轰隆一声巨响。
前文提到过，隋喻脾气不好，能对隋迩这么心平气和完全是看在她和自己的血缘关系外加自己有所愧疚，但不代表隋迩能踩着他的脾气跳太空步。
少年霍然站起，一声“隋迩”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
隋云霁怕他这个？
要是搁以前，隋喻这么一来，隋迩真得怕他，因为哥哥不至于打她，但这么黑着脸就很吓人，伴随而来的一定是被他关进狭窄的储物间，关上灯困在黑暗里，或者被妈妈罚站打手心，隋喻就那么面无表情在旁边站着，冷淡如仙，光风霁月。
但是现在，隋迩还有个名字叫隋云霁，有干爸干妈，有一帮师兄弟宠着，她会怕这个？喘了口气，当时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往后一站，不说话了。
郭老师夫妻两个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在旁边陪着的栾云平和烧饼脸色也变了，栾云平到底冷静些，烧饼哪管这个，当时就站起来：“你给我好好说话，跟谁俩呢！”
“朱云峰”郭老师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烧饼的名字，却没有呵斥和阻止。
隋喻盯着隋云霁，问：“你真不跟我走？”
隋云霁反问：“你以前恨不得我走，为什么这次要带我走？”
隋喻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以前恨她是真的，现在的愧疚也是真的。
从前他八岁的妹妹独自一人上了火车他狠下心肠不闻不问，如今十五岁的妹妹问他为什么，他要如何回答？
隋喻看着隋云霁，当初跟在他身后一声一声软软糯糯喊着哥哥的小丫头长大了，秀丽至极的眉眼与他如出一辙，连眼中的冷淡都是如此。
隋迩合该是他的妹妹，他们的长相谁见了不说这是亲兄妹？
可是隋迩不认他了，隋迩不会是那个开口便带三分笑意，讨好地喊着哥哥的孩子。即使他冷言让她走开也不曾退却。
隋喻感觉自己的头很疼。
他问：“你真的不跟我走？”
隋云霁：“是！”
隋喻闭了闭眼睛，看向门口，说：“隋迩，你今天跟我走了，就还是我妹妹，否则，将来也不必认我这个哥哥了。”
良久的沉默。
同胞兄妹。
打断骨头连着筋，骨里渗着的血脉都在喧嚣：你是哥哥，你是妹妹。
隋云霁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她说：“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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