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玻璃

我喜欢黑暗中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窗外的世界会让我变得平静，那是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树永远都是树，房子永远都是房子，它们一直站在窗前，无论我生气难过，还是快乐，它们永远都不会改变，至少我知道它们不会变，至少我说的永远是每一瞬间的永远。

        透过玻璃看着远方闪烁的灯光仿佛可以感受那边世界的繁华，奇怪的是我只想这样远远地看着，一切都和我无关，一切就都变得美好。它们也都不会变，无论阴天还是雨天……除非这个城市停电了，但我的安全感告诉我，这个城市不会停电的，至少那头的灯光不会。

        我喜欢流眼泪的时候坐在玻璃前面，眼泪就像冬天里玻璃上的雾珠，沾湿了多少张纸，却怎么擦都擦不完，后来，我索性放弃了，透过有雾的玻璃看的东西更有种朦胧的美丽不是吗？好像这个世界也没必要看得太清楚。我躲在玻璃的这头，行人在玻璃的那头，谁也看不清谁，谁都享受着自己的世界——他们享受着散步的快乐，而我享受着看着他们快乐的快乐。当我觉得快乐时，我就停止流泪了，所以玻璃可以擦干我的眼泪……可我却不能擦干它的。

        唯一会变的是玻璃外的天空，有时候它美得像个埃及艳后，它用染了半边天的夕阳作为自己的妆容，随后佩戴上横跨整个天空的彩虹。我惊喜的同时想伸手去触碰，却发现玻璃挡住了我……也是，所有令人惊诧的美丽都是触不可及的，何况这种美丽只是偶尔的、短暂的。更多时候纽卡冬天的黑夜是灰蓝的颜色，灰蓝里悬挂着灰白灰白的云，这种灰蓝里的灰白也是不会变的……可当我抬头时发现，它们原来也会改变。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变的。就连我觉得最有安全感的树也在变呐，它的叶子从红色变成了黄色，最后落满一地时，一整个冬季，光秃秃的枝丫便失去了陪伴。房子也在变呐，白天的屋子是苍白的，只有到了晚上才会亮起灯光，而每个房间的窗户亮起的灯光每天都不同。天那边的灯光也在变……当城市遭到封锁时，那边的灯光变得少一点，只有寂寥的几个星点，但在节日到来的时候，那边的灯光又像遍布满天的星辰一样，仿佛灯光也在庆祝快乐。

        唯一不会变的应该就是我的玻璃吧？它始终在那里陪着我，无论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色，它从来不会让它们影响我，它是我最忠实的朋友，这也是它给我安全感的理由吧。

        可是，玻璃也变了……我忘了它也会流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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