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倒不清棱子

冯氏恨恨地哼了一声，说，“本来根子上就不正！”

        看看她那两个彪烘烘的哥哥、那个表面宽厚其实事情最多的娘就知道，她能是个善茬子？

        可笑自己瞎了眼，原来还觉得郑氏柔顺好拿捏，还拿兖州郑家的嫡子、户部左侍郎郑昀给李繁画了个大饼，才给李繁订了郑明，郑氏嫁进来后看她那么囊，她还嫌弃她烂泥扶不上墙。

        冯氏抚着腕上水润的翡翠镯子，恼怒地说：“装也罢，不装也罢，就算我这个婆婆不中用，不还有少爷吗？还轮不到她当家作主！等她过了少爷那一关再说吧。”

        这一个多月，只要跟郑明正面对上，冯氏就没占过上风，弄的冯氏这心里就跟吃了一肚子老韭菜似的难受。

        这些年冯氏披荆斩棘，过关斩将，说一不二，没想到在继子媳妇这里碰歪了鼻子，她能不闹心吗？

        冯氏觉得自己步步被动，步步退让，已经无处可退了。

        本来她以为李繁回来了，郑氏会收敛些，她趁机给她紧紧紧箍咒，把这个搅家精压死也就是翻手覆手间的事儿。

        没想到当天郑氏就跟李繁闹了一场，还跟个泼妇似的，嚎的整个里坊都能听见，李家八辈子的脸面都叫这个丧门星丢光了。

        这个泼皮无赖把男人都不当回事儿了，她这个后婆婆岂不更入不了她的眼了？

        不得不说，规矩这东西，郑氏要是在乎，她就能拿规矩压死她，郑氏不在乎，那就是个屁！一点用都没有。

        冯氏头疼了。

        “哼！且看着吧。”冯氏重重的说道。

        苏嬷嬷忧虑地看着冯氏，在心里叹着气。

        太太也真是的，跟一个小辈呛来呛去有什么意思？自己的辈分摆在那儿，不管是少爷还是郑氏，谁不得敬着，惹急了太太就摔耙子，李繁顾头顾不了腚，还怎么读书科举？到时候看谁着急！

        偏太太倒不清这个棱子，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争那没用的闲气。万一太太真把身子气坏了，可有谁心疼？

        郑明云不动水不流地回了屋里，也不看忐忑不安的彩线和玉线，对着镜子摘了钗环，一把头发被她高高扎起，在头顶挽了个纂儿，换了窄袖家常棉布衫裙，挎着左胳膊，甩着右胳膊，在院子里滑稽地快步走起来。

        活动了半个多时辰，她洗了把脸，擦了前心后背的热汗，又开始提笔写字，仿佛一切都跟往日没有不同。

        灶房送了早食来，菜色有笋片木耳炒肉、烧青鱼、水芹炒鸡蛋、清炒苦瓜，还有一盅丝瓜鱼丸汤，主食是米饭，炸花生米是她昨天点的。

        郑明大梦初醒，从灶房入手，把灶房的几个人都折腾明白了，她也日日有白米饭吃了。

        五槐家的帮着摆了饭，讨好地跟郑明回禀道：“少奶奶，这是您昨天要的花生米，按照您的叮嘱，滴了两滴清油，用软火慢慢炒出来的，您尝一尝，若是不合口味，请您再指点指点奴婢们。”

        “辛苦了。”郑明掂起筷子夹了一颗吃了，又酥又香，“恩，火候把的不错，你们有心了。夕食的时候加一盘馍片，把两个馍馍切成两分厚的片儿，用热油快炸，出锅撒点盐末就行了。”

        “好，保证按您的吩咐，给您炸的酥酥的。”五槐家的福了福，退了出去，郑明扬声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舍不得油，要是有荤油的话，加一点进去更好。”

        捧高踩低是大多数人的天性，尤其是在底层挣扎的芸芸众生，日复一日地捧高，自然能捧出比别人多的机会来，习惯性地踩低，在关键时刻更能表明立场，保全自己，所以，捧高踩低也就成了本能，成了习惯，成了生存的必备技能。

        灶房的奴才自然也不例外，单看宋婆子吃的红光满面，郑明身无二两肉就知道，一年来郑明的饭菜肯定一日不如一日。

        她顿顿伺候冯氏□□致的时令鲜蔬、丰盛的鸡鸭鱼肉，再去吃自己简陋的、可能已经冰冷的饭食，两下里对比着，吃到肚子里，也得消化不良吧。

        好在宋婆子还算眼儿亮，自那天郑明把冯氏“气晕”，还全身而退，在李家越来越强势，后来郑明又跑到灶房发了一通踅，给她们下了死命令以后，灶房还真是每顿都从冯氏的菜式里挑两个给她，虽然稀罕物不多，倒是都新鲜热乎，这也算她间接保护了自己的肠胃。所以，虽然菜色一般，没有什么花样，郑明还是吃的很满足。

        这都是斗争来的胜利果实啊！

        这日夕食过后，直等的太阳落山，暑气略略下去，郑明才带着彩线、玉线，几人沿着游廊，往后院灶房去了。

        郑明已经很久没有深更半夜去灶房倒腾吃食了，她虽直率，也知道不能意气用事，既然冯氏已经明示了，她再这样，就是和长辈对着干，她怎么能担这样的名声呢？

        当然她也再没有挨饿，三不五时的弄点存货，肚子混饱了，就犯不着让人捉痛脚了不是？

        灶房所在的院子里，宋婆子带着几个人忙碌完了夕食，收拾停当，用沁凉的井水泼了院子，沏了壶酽茶，此刻，她正惬意地靠在竹藤椅上，喝了碗茶提神解渴，又端了第二碗，“吸溜！”“吸溜！”地品着。

        郑明主仆进了院子，几个人赶紧起身问好，请郑明坐了，宋婆子亲自倒了碗茶，必恭必敬地递给郑明，“都是我们下人用的粗茶粗碗，少奶奶润润喉。”

        郑明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还不错！”

        见郑明真喝了，宋婆子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讪讪地说道：“就是些胡乱吃的粗茶，当不得少奶奶称赞。”

        一般的主子最多装装样子，谁会真的喝下人的粗茶。

        郑明无视她们的神情，坦然地扬了扬下巴，“宋妈妈、潘嫂、吴嫂，你们几个都坐。”

        “不敢！不敢！”在主子面前，那有奴才们坐的地儿，除非是真正的心腹。宋婆子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脸，可不敢当真坐下。

        “少奶奶，有事您打发小丫头传句话，老奴过去就是了，还劳您老远地过来，看这汗都出来了。满吨，还不赶紧过来给少奶奶打扇。”

        憨实的满吨答应一声，抓着大芭蕉扇子奔了过来，彩线赶紧过去挡了，接过扇子，站到郑明身后轻轻地扇起来。

        “不用拘束，我只想问你们些事。”郑明今天是做市场调查来的，伟人都说了，“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凡事不管大小，先调查，再研究，然后下手，才能万无一失。

        唉！要是能出去，集市上转一圈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没办法，只好来问问她们，闲的快长毛的郑明给自己找了一个堂皇的理由。

        李繁是李家的家主，大家巴结他还来不及呢，谁敢怠慢他？她严重怀疑，冯氏吩咐她给李繁补身子是在给她下套，而不是要重用她，所以，要充分准备，看她鸡蛋里怎么挑出骨头来。

        “你们不坐，我也不好吩咐事情啊！”一群人哈着腰，弓着背地献在她面前，她坐着能自在嘛。郑明有一个平等的灵魂，她还没习惯现在的等级社会，也许，以后也得学着适应仰视与俯视，摒弃平视吧。

        宋婆子小心翼翼地坐了，又吩咐几个人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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