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歪打正着

正房里伺候的听了冯氏气冲冲的吩咐，不由都小心翼翼绷起了神经。唉，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人应声，朝云一边朝外走一边想着太太这话怎么传，心里气祥烟最会在太太跟前卖乖，得罪人的事都是她做。

        几步到了正房外，朝云看一眼背对着房门的郑明，低下头屈膝道：“少奶奶，”郑明的裙摆动了动，转过身来。

        “太太吩咐，少奶奶贪嘴好吃，不服管教，忤逆不孝，从今日起在淳和居好好反省，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儿了再出淳和居，想不清楚就别出来了。请少奶奶先回去吧。”

        “哦，我贪嘴好吃？不服管教？忤逆不孝？”郑明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少顷，她揶揄的笑了起来，“那比我吃的饱、吃的好、顿顿鸡鸭鱼肉的人是不是该死了？就是死了也要被阎王爷一脚踹到十八层地狱去下油锅？”

        古人都很迷信，不等郑明说完，比她吃的饱、吃的好的朝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头见郑明冷冷地看着她，吓得赶紧又低下了头。

        一直等郑明几步下了台阶，走远了，朝云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腰来。

        少奶奶好大的气场，在她面前，朝云只觉得那股威压压得她简直要跪倒了。

        丁婆子见郑明带着两个丫鬟走了，急忙拉住准备进屋的朝云，谄媚地笑着小声道：“朝云，太太的身子好些没有？”

        朝云斜睨了丁婆子一眼，没好气的道：“没有，太太一直病着。”

        丁婆子急道：“那就该让少奶奶伺疾啊，少爷不在家，太太身边又没有其他亲人，这个时候太太不让少奶奶伺候让谁伺候？”她说着还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朝云见她这样气得小脸都红了，太太就是少奶奶这个“亲人”气病的好不好，真要叫少奶奶伺候太太，说不定太太命都没了，连带着她们的小命也要没了好不好。

        朝云没好气的瞪着丁婆子，“丁妈妈，你只管管好淳和居的事，荣德院的事有太太做主呢，还轮不到你操心。”说完甩帘子进去了。

        可怜的丁婆子两头不讨好，她讪讪的怔了一会儿，也不敢耽搁的太久，只好追着郑明走了。

        郑明被冯氏那句“贪嘴好吃”气的不轻，一直到进了淳和居才回过神来，既然说她贪嘴好吃，那就让大家看看她一日两餐吃的是什么。

        她思索了一会儿，放慢脚步，等丁婆子跟上来了，吩咐几个人：“丁妈妈，你去灶房说一声，叫宋婆子把我的饭跟你们的一起准备好，叫玉线带着秋儿、艾艾一趟去取回来，就不劳驾她们送了，每天淳和居的下人都吃的最晚，多耽搁事儿啊。”

        丁婆子一听，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少奶奶，我们吃的晚一点不要紧，宋嫂那人最难说话，别又说我们淳和居的不是。”

        “你直管照我吩咐的去找她就是了。”郑明摆摆手，进正房喝了杯水换了件家常衣服晨练去了。

        后园子的灶房里，宋婆子刚刚送走祥烟，她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心思九转十八回。

        少奶奶一晚上都饿不过去，不管多晚都要来灶房吃饱，这一顿一碗粥能顶什么事？少奶奶饿着肚子会怎么做？会不会拆了她的灶房？

        好在这是太太的吩咐，少奶奶也怪不到灶房的头上。宋婆子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暗暗的期待。

        唉，这婆媳斗法，自己这下人也难做不是。

        丁婆子照郑明的吩咐往灶房去找宋婆子，远远的，看见祥烟从后园子过来，正准备从小门进荣德院，丁婆子紧走几步，忙笑着喊住祥烟。

        祥烟停在小门外，看着丁婆子急匆匆地过来，笑吟吟地问道：“丁妈妈这是要去哪儿？有事您吩咐小丫头就是了，这跑腿的活儿哪还要妈妈亲自做。”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瞧这话说的，谁不爱听呢。丁婆子眉开眼笑，“祥烟姑娘说哪里话，你一个小姐般的人儿都忙前忙后的跑着呢，我个粗啦啦的老婆子走几步路还不是应该的。”

        “您是领了少奶奶的吩咐吗？”祥烟心里鄙视，面上不显。她根本不用拐弯抹角，丁婆子对荣德院的人向来是问一说十的。

        丁婆子挺了挺腰板，下意识地回答道：“也不是，我们淳和居的人吃饭太晚，老耽搁做事，我去跟宋嫂说一声，叫她吩咐那几个媳妇子早点给淳和居准备饭，我们取的时候正好就连少奶奶的饭一并取上了，也省得她们再巴巴的跑一趟。祥烟姑娘也知道，灶房的人手一向紧张。”她是管事妈妈，整个淳和居的事都是她的事，这自然是她自己做事勤勉、一心侍主想到的。

        祥烟听的想笑，就打发她道：“那丁妈妈快去吧，别耽搁了淳和居的午食。”说着推开边门，进荣德院去了。

        丁婆子点头哈腰地看着祥烟进去了，才继续顺着夹道往灶房走去。

        宋婆子正站在房檐下望天，见丁婆子来了，心道这神仙打架，就连灶房也不得安生了，都来吩咐事儿，她们到底听谁的好？

        “宋嫂忙呢！”丁妈妈一进院子就笑着跟宋婆子打招呼。宋婆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丁婆子，应道：“可不就忙呢，长生家的今天怎么有空了？”

        “我们淳和居离的远，灶房的媳妇子去送饭也怪辛苦的，我来是想跟宋嫂商量一下，看灶房以后能不能早点把淳和居的饭做好，这样我打发她们早点来取，正好连少奶奶的饭一起取回去，也省得灶房的人大老远的还得跑去送。”丁婆子可没胆量说灶房的人捧高踩低，别人都吃完了淳和居还见不到饭，最后总是吃剩饭。

        宋婆子自己正忧心这几天给少奶奶送饭太难受，是打发能说会道的五槐家的去好，还是让憨厚老实的吴立家的去好，没想到丁婆子要打发人取饭，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歪打正着。

        宋婆子就大方地笑着道：“还是长生家的想的周到，那我就叫她们先紧着淳和居的饭食准备，一会儿你们就早点来取。”

        灶房不用跟少奶奶直接对上，宋婆子松了一口气，她到底记得蔡婆子的叮咛，不愿意被郑明记恨。

        两人说定取饭的时间，丁婆子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主子的饭都是吴立家的和潘五槐家的做，满吨烧火摘菜打杂，宋婆子一边看着把关一边亲自动手做最拿手的硬菜。下人的饭是另三个媳妇子在做，宋婆子也不过动动嘴皮子安顿一下。

        淳和居今天集体会餐，就连看门的赵婆子都闭了院门，来堂屋吃饭了，反正来淳和居的人少，就算万一来个人，面对大门坐着的赵婆子一眼就能看见。

        郑明单独一张小圆桌，她们六个下人一张大桌。

        玉线拎起少奶奶的食盒，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么轻呢？

        她打开食盒，三层的食盒，第一层是空的，连一粒米都没有，第二层里面只有一只精致的细白瓷小碗，这小碗只比鸡蛋壳大一点，碗里盛的是小米粥。玉线端出粥，狐疑地打开第三层食盒，依旧空空如也。

        玉线忐忑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看大家，嘀咕道：“奇怪，宋妈妈特意交代了，这是按照太太的吩咐给少奶奶备的餐，怎么……”这一下，就连迟钝的玉线也说不下去。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太这是让郑明饿着肚子“好好”在淳和居反省过错呢。

        自己这是歪打正着了，要不然，就得悄悄饿肚子了。郑明不知道是该笑自己有先见之明，还是该气荣德院害人之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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