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糊弄鬼

天蒙蒙亮，彩线早早起来，悄悄过来看主子起了没有，她不知道要不要叫起。

        郑明睡的并不安稳，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36个小时未进食，肚里空空，胃酸变硫酸，烧的她心都疼了。茫然盯着帐顶，她真想知道自己为何会飘到这鬼地方来，难道是因为自己活的太恣意，连上天都嫉妒了？

        想起亲人，还有那美好的生活，脆弱的泪水洇透了枕巾。

        肿着一张脸艰难地爬起来，刚刚洗漱毕，丁婆子就急迫道：“少奶奶，天儿不早了，该去给太太请安了。”那样子，像一只在热锅上转圈的老蚂蚁。

        “我病了，不舒服。”郑明心里没好气，口气自然好不了，顺便还瞪了丁婆子一眼。

        “少奶奶，太太病了，作为儿媳妇，您怎么也得在荣德院伺候着。”

        郑明看丁婆子一眼，“是吗？”

        丁婆子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对对对，规矩就是这样，亲长有疾，晚辈自然要衣不解带地伺候汤药，您昨晚上就该在太太屋里伺疾。”说罢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以前您每天早早就去伺候太太了。”

        是你眼瞎了，没看见我病了，还是荣德院的下人死绝了，非得我这病人去伺候冯氏这个“病人”？

        郑明生生忍住啐她一脸的冲动，懒得跟这快蠢死的婆子计较。

        她知道冯氏正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她还是郑明，也只能继续去请安伺候，要不然，就是不孝逆德，这可是“七出”之一，男人打着这个旗号可以名正言顺的换老婆。

        顶着丁婆子灯笼似的目光勉强咽下几口馒头，郑明带着彩线和玉线往荣德院走去。

        一路上看门的婆子、洒扫的媳妇子行了礼，偷偷瞟一眼背脊挺直、面庞肿胀、表情吓人的少奶奶，都赶紧低下头去。

        少奶奶不像是去请安，倒像是要去找谁拼命似的。

        郑明冷着脸进了荣德院。她没把冯氏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也不打算再像个猴子似的被展览示众了。

        晕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天天实打实把自己站晕过去。

        不过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罢了，没必要太认真。

        立夏已过，白昼渐长，还不到辰时太阳就露头了，金灿灿的阳光让世界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荣德院正房廊下的小丫鬟缘红修行尚浅，见少奶奶肿着脸，外加一双枝李镇大个水蜜桃一样的眼睛，愣了片刻才慌乱的福了福身，小声道：“少奶奶安好！”

        郑明略颔首，淡淡道：“太太可起了？”

        “回少奶奶，太太已经起了，奴婢这就去通报，请少奶奶稍等。”缘红被这样的少奶奶吓到了，不等回完话就匆匆跑进去了。

        因为婆媳斗法，冯氏对外称病，荣德院气压低，弄得小丫头们连画眉八哥也不敢逗了，就怕鸟儿叫的太欢快，触动了太太敏感的神经。

        静静站在廊檐下，扫一眼荣德院里神情肃穆、小心翼翼的众人，郑明转过身，呼吸一口甘咧清新的空气，微眯了酸涩的双眼。

        阳光下的庭院更加阔朗，一院的牡丹依旧盛放，满院都是浓烈的芬芳。郑明无聊地盯着花圃里那个伺候花草的下人，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腰背佝偻的老人，他仔细清理着开败的花瓣和不再青翠的老叶，不叫它们影响牡丹盛开的美景。

        原来，所有的盛景都是人为刻意费心打理出来的，高高在上的主子不允许看到一点不和谐的景象，哪怕是一片开败的花瓣、一枝老相的枝叶也不行。

        “杏雨姐姐，少奶奶来请安了。”缘红掀起帘子，进堂屋朝二等丫鬟杏雨禀道。

        杏雨无奈地“哦”了一声，愁苦地甩了甩手里的抹布，硬着头皮进了里间，恭敬地禀道：“太太，少奶奶给太太请安来了。”

        冯氏正坐在妆台前的锦杌上，几个大丫鬟里手最巧的瑞霭在给她梳头。

        冯氏仿佛没听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瑞霭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忙活起来。

        杏雨忐忑地睃了收拾床铺的朝云一眼，悄悄低下头等待指示。

        boss们都小心眼，下属有一点不顺着他，他就不高兴，还记仇。冯氏本来就不待见她，她只不过没顺着她的意思作践自己，稍稍反抗了一下，就让她恨成这样。

        郑明淡然地等在正房门口，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冲她意思意思福身的，她就点点头，板着脸的她也懒得理睬。

        本来这身子就没养好，又折腾了几番，这刚站了一会儿，她的双腿又打哆嗦了。

        看来，自己不磕头求饶，她是不打算给自己脸面了。

        郑明的耐心告罄，她招来在屋檐下逗八哥画眉的缘红，道：“我身子不舒服，你再进去回禀一声，如果太太忙，我就先回去了。”

        缘红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少奶奶饶命，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已经回禀杏雨姐姐，说您来给太太请安了……”

        郑明面无波澜地看着这个小戏精，真想一脚过去给她教个乖，让她知道应该怎么好好说话。

        正在这时，曹三太太和孙氏、冯杏儿母女拎着点心匣子，顺着廊檐一路往正房走来。

        远远的，孙氏看见郑明就板了脸。待到了跟前儿，不等郑明问好的话出口，她就质问道：“好啊郑氏，竟然把你婆婆气病了，你可真是个好媳妇！”

        郑明正屈膝行礼，听这话直起身，要笑不笑地问道：“冯舅母这话是听谁说的？好端端的，我怎么把太太气病了？”

        冯杏儿赶紧拉住母亲，朝郑明福了福，抢先道：“表嫂安好！”说罢不等郑明回礼，就推了自己的母亲道：“阿娘先进去看看姑母，不知道姑母怎么样了。”

        “你姑母可是有娘家撑腰的，没的受了欺负还不敢做声，你姑母的功劳比天还大……”孙氏人旁若无人地嚷嚷着，被几人拉扯进去了。

        郑明无声地看着一行人陆续打自己面前过去，廊檐下只余一堆婆子丫鬟，还有尴尬的她。

        郑明可不是个亏待自己成全他人的主儿，既然你们都看我不顺眼了，那我更不顺眼一点又何妨？她看了一眼树桩子一般静默不语的玉线，吩咐道：“去淳和居叫丁妈妈来一趟。”

        不一会儿，丁妈妈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最近郑明严厉的训斥总算起了点作用，丁婆子老远张了张嘴，郑明回身看了她一眼，丁婆子看看郑明，再看看廊檐下李家的、曹家的、冯家的下人，赶紧捂上了嘴。

        一直到了正房前，丁婆子才福了福身，小声道：“少奶奶，奴婢还以为您在伺候太太呢。您……一直没进去？太太……还是不让您进去？”

        郑明给了丁婆子一个如你所料的小眼神，没答她的话，只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丁妈妈，你是老人了，在李家总有些脸面吧？”

        丁婆子一听，立即挺了挺肥厚的身板，道：“那还用说，老奴当差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在李家自是有些脸面的，少奶奶有事您尽管吩咐。”

        郑明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是个病人，本来不能劳累的，昨天站的太久，就晕过去了，今儿又在这站了快一个时辰，也算全了太太的面子，你去厢房给我找把椅子，我要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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