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管事妈妈不管事

荣德院里，冯氏别别扭扭地陪着亲家连氏吃了顿饭，送走连氏，她沉着脸问道：“朝云还没回来吗？”

        祥烟想起朝云闹的笑话，满心都是幸灾乐祸，不过在太太面前她掩下眼里不屑的笑意，忧虑地低头回道：“回太太，应该还没有，奴婢打发朱儿在前面等着呢，她一回来就让她来见太太。”

        “这个忤逆！难怪繁儿不待见她。”朝云是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郑氏一个儿媳妇竟然当众训斥她，还罚她在淳和居下跪，这是大不孝啊，谁给她的胆子？

        冯氏吩咐祥烟：“打发个小丫头去淳和居叫朝云回来，就说我这儿有事要她做。”

        一旁的苏嬷嬷等祥烟出去了，低声跟冯氏嘀咕道：“太太也别太心疼朝云了，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事她含糊过去就是了，哪能这么明目张胆的？”

        苏嬷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还红糖鸡蛋小米粥，粥用了半碗，鸡蛋只吃了一个！害得太太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在郑家人面前弱了气势。”

        “郑氏到底是少爷的枕边人，万一哪天吹起枕头风，说太太在她病着的时候都不给她饭吃，太太都没处辩白去。”

        “哦，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想起当时的难堪，冯氏正气恨，她不是生气朝云说假话，更不是生气郑明饿肚子，她是生气郑明下了她的脸面。

        此时听了苏嬷嬷的话，才想到自己平白被郑氏抓住了小辫子，这都拜朝云所赐，她才把对郑明的愤怒分了一份给朝云。

        不等小丫头到淳和居，朝云就回来了，她哭着扑到冯氏脚下，哽咽道：“太太对不起，奴婢给您丢脸了……”一句话没说完就哭得不能自抑，委屈极了。

        “罢了，你下去梳洗一下去吧。”冯氏淡淡地看了地上的朝云一眼，沉着脸说了一句。

        正委委屈屈求安慰的朝云……

        本来还幸灾乐祸的祥烟……

        苏嬷嬷见朝云含泪抬头，惊诧地看着冯氏，训斥道：“还不谢太太不罚之恩？你给荣德院丢了这么大的脸，难道还等着太太奖赏吗？”

        朝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咬牙磕头谢道：“太太大人大量，奴婢谢谢太太！”

        “嗯，你下去吧。”冯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朝云顾不上委屈，心里发急，自己在荣德院的那点体面岌岌可危了。

        祥烟赶紧把朝云拉起来，明着搀扶，实则用力，拽着她出去了。

        严氏是严格地按坐月子的标准伺候郑明的，月婆子自然要吃不止三顿，就是五顿六顿都不多。

        此时一般人家每天是两顿正餐，朝食和夕食，前一顿晚点儿，后一顿早点儿，一天就过去了。说是“过午不食”，其实还是生产力极度低下，粮食短缺，省一顿是一顿。

        当然，老人、孩子和病人例外，讲究一些的人家，点了灯也会加一顿餐，垫一些易克化的吃食。而大多数人家干脆早早关门闭户，上床睡觉，既省粮食又省灯油。

        按收入划分，李家应该算讲究人家。

        傍晚时分，淳和居里更加寂静了，太阳老高的时候吃了夕食，过了这半天，郑明早就饿了，饿的前心贴后背。

        前世的时候，三顿正餐根本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工作以后，她每天早餐后固定一杯咖啡，上午茶要吃一大盒水果，下午茶还要变着花样享用点心酸奶水果。

        自来了这地方，她天天半饥不饱的，肚子里没一点存货，比前世饿的更快。

        左等右等，不见灶房送吃食来，严氏进进出出，欲言又止。

        郑明看不过眼，低声道：“嫂子，我不饿，咱们睡吧。”

        严氏自然不相信，“明姐儿，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月子里饿的快，现在可不是装样子的时候，养身子最要紧。”她可生过两个孩子，知道女人在月子里肚子有多空，不管倒多少进去，也实在不了一会儿。

        郑明虽然是小产，不是真的坐月子，但是，小产比瓜熟蒂落的生产更伤身，更要好好养。

        郑明本来不是纤细身材，配上浓眉大眼圆脸盘，做姑娘的时候又健康又美丽，一看就是有福气好生养的，要不也不能被冯氏一眼相中，还堵住了李家族人的嘴。

        没想到嫁进大户人家不到一年，她竟然熬成个骨感美人了。连氏见了女儿，那心里痛的，只怕早就后悔把女儿嫁进李家了。

        又等了一会儿，天已经黑透了，严氏沉着脸从榻上站起身来，“丁妈妈，劳烦你陪我去一趟灶房，我给少奶奶做点吃食。”

        “大舅奶奶……这样……不好吧？”丁婆子嘴里嗫嚅着，不确定地支吾道。

        郑明肚子饿不饿她从来没想过，她只知道，太太要是知道她陪着严氏去灶房给少奶奶做饭吃肯定会不高兴。

        她可是“忠仆”，是太太打发来“伺候”少奶奶的，凡是让冯氏不畅快的事儿，她都不能做。

        严氏忍无可忍，“不好？怎么不好？对谁不好？”严氏看着丁婆子，那眼神，能把丁婆子的脸皮扒下来。

        “丁妈妈，本来你是我小姑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论理跟长辈一样，我这个外人也不该说你，可你们少奶奶年少没经过事，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你作为管事的妈妈，竟然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子，更别说提醒她了，你这管事妈妈一天管的什么事？”

        丁婆子见严氏拉了脸，缩了缩脖子，听着这噼里啪啦的数落，心虚的低了头。

        李家人丁单薄，李繁这一辈就他一个。

        少奶奶有了身孕，结果谁也不知道，现在弄的小产了，她这个管事妈妈自然难辞其咎。

        她心里一直打着鼓，怕太太罚她。李家上下还没人提此事，不想被李家的舅嫂子揭了出来，她是又怕又气。

        “彩线那死丫头上个月还说少奶奶的月事正常，谁知道她恰好这时候有了身孕，谁知道……”斯斯文文的少爷忽然就发飙了，这能怪谁呢！

        丁婆子鼻孔里喷着愤怒的热气，她连自己的月事都没记住过，自然也记不住少奶奶月事的日子，谁知道少奶奶一个乡下村姑，竟然这么娇气。

        “彩线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她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要你这管事妈妈作什么？”

        “你身为管事妈妈，连主子怀孕都不清不楚，这事也就不说了。如今少奶奶小产了，正需要你这个妈妈看顾着养身子，结果，巳正过了她还饿着肚子你也不管，还看着个奴才秧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现在想叫你陪着我去做点吃食，你又推三阻四的，这不好那不好，你怎么不想想你的主子好不好？你这个管事妈妈既然不管事，有跟没有有什么差别？”

        严氏自进了李家就憋了一肚子气，提起小姑小产这事，她气得直接开骂。

        丁长生家的被严氏骂的黑脸发热，愤愤地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自进了淳和居当差，多少人敬着自己，这姑嫂俩不敢跟太太对上，可劲作践自己，还不是觉得自己是软柿子。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前院洒扫打杂的日子，是个人都能踩自己一脚。

        “嫂子，算了，一顿不吃饿不死人，就当减肥了。”郑明赶紧劝严氏。

        严氏白了她一眼，气哼哼地抿了抿嘴，指教了郑明一句，“就你现在这样子，补都补不及，还减肥，亏你想得到。”说着气冲冲地出了屋子，彩线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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