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废除汉字的前世今生

轮船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而穿着中山装和长衫的两个年轻人则手里分别拿着《新青年》和《论语》在甲板上一个指着东边一个指着西边互相激烈辩论着什么！
  脚下的轮船依然劈风破浪，卷起千堆雪！
  突然！一阵猛烈而咸湿的海风掀起了他们不同样式的衣着！露出了同样的皮肤颜色！
  他们瞬间偃旗息鼓，各自手忙脚乱的整理刘海恢复着发型。
  好不容易恢复完毕了，他们抬头望向对方时却突然一愣。
  因为对方刘海下的眼睛，似乎很熟悉。
  就像自己照镜子时见到的一样。
  灯突然熄灭了。
  夜深海静，明灭的波涛下面是潜藏的无声暗流。
  两个人都默默望向船的四周无尽的黑暗。
  可望眼欲穿看不到黑暗以外的光。
  他们闭上眼，又试图用心去探寻着什么。
  也只有海浪回应着他们。
  “前面，好黑啊。”一个人突然开口，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嗯，是啊。”另一个人眯着眼应和了一声后，犹豫了一下说道，“但天亮后，应该会很美的吧？”
  “或许吧....”
  殷阳望着刘子华脸色坚毅的面容，再看向画面里年轻的刘子华。
  两双眼睛，似乎没有经历时光的蹉跎，眼神跨越了73年的风雨还是如北极星一般，坚定明亮。
  殷阳情之所至，突然开口吟诵道。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您与一起赴法留学的先辈，当年在船上，想必更能体会到诗圣百年前的字里行间所蕴含的字字辛酸吧。”
  老爷子扁了扁嘴，闭上眼，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不错！汉字就是我们与古人的情感脐带！只要是中国人，就能在浅吟低唱中领会先辈当年的至情至性！”
  回想起那时的国家羸弱之景，刘子华此时依然脸色沉郁如水的骂道：“当年听说巴黎和会上孔子故乡要被划归日本时，无论是我们还是家中长辈都是义愤填膺！甚至连八十多岁的老太爷都躺在床上大骂那批高鼻梁蓝眼睛的洋鬼子狼子野心！觊觎华夏江山其心可诛！说着说着又痛哭流涕，说晚辈愧对历代圣贤教诲和父母祖宗，令家国糟如此羞辱！”
  不仅殷阳，屏幕前的观众此时都仿佛重新回到那段山河破碎国土沦丧的日子，纷纷心绪起伏如鲠在喉！
  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
  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凡事物有不平则鸣！许多观众看见刘老爷子如此义愤填膺，也不禁血脉喷张，同仇敌忾！
  【妈的！前两次看节目我都没硬，我还以为这节目是个淡出鸟的节目，没想到这一期的风格太刀子了！我拳头硬了！”】
  【“呜呜呜！我华夏千年，经历了太多创伤和风雨了！真的命途多舛！”】
  【“想起这些，我就想起了我爷爷！老人家参加了抗日，参加了抗美援朝，参加了援越，今年过年去世时，身上都还有三块弹片没有取出来！要不是这些先烈，我们哪里来的这么安全环境发评论？我今年清明，就要去为爷爷扶山，我要告诉爷爷，有机会也要看看这个节目！被你保护过的国家后辈都没有忘记你们！”】
  【是啊！我们整个华夏的近代史，都是一部屈辱的历史！如果不是这些文武之军在自己的战场上为国家利益而呕心沥血，隔壁那几家打到现在的就是前车之鉴！】
  此时此刻，长江长城，黄山黄河。
  无数个家庭里的华夏子民都心头默念起那段由无数先人血泪为了祖国冲破茫茫黑暗而写就的千古雄文！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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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刘子华闭了闭眼，似乎回忆起了当时另一件事，脸色显露出悲伤的神色。
  画面一转。
  北大国立图书馆内。
  众多西装革履的学者安坐其下，而一名长袍马褂与周围穿着格格不入的老者则拿着一面折扇坐在高台上闭目养神中。
  后面一个繁体的“辩”字则铺满了整个墙面。
  此时人声喧闹，台下诸多进步青年看着这位老学究脑后的辫子忍不住窃窃私语轻笑起来。
  而老者泰然自若，坐如古钟。
  随着一阵钟声鸣响，似乎开启了第二轮的“传统”与“新潮”价值观的辩论。
  “辜先生，听闻您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西亚、俄等9种语言，博学中西。但你怎么能够否认西方文明在科技、政治、教育等方面的全面领先？中国之所以全面落后，就是因为传统文化束缚了国人，废除汉字改用字母文，刻不容缓！”

  “汉字既然不能不改革，尽可直接的改用拉丁字母了。”
  “汉字是最龌龊最恶劣最混蛋的中世纪的茅坑。”
  “广大人民不认识汉字，汉字实际上是统治者用来压迫穷苦人民的工具。”
  “不错，“汉字乃中国落后之根本，必须废除！”
  随着层出不穷的质疑声音和反对声甚嚣尘起，这一幕逐渐在屏幕中凝固为一张黑白照片。
  许多观看过第二期内容的观众已经对日用而不知的汉字有了强烈的归属感，此刻却看到画面中的这一幕真实历史的回忆，都震惊地化身成小朋友！
  【这是？新文化运动时候的论战吗？】
  【没错，你看那些面孔！很多都是刚才开头显现的名人啊！】
  【废除汉字？为什么要废除汉字？我还沉浸在上一期的文字之美中，这些名人肯定比我学问高啊！为什么这么极端？】
  “当我们在船上漂泊的时候，位于北平的各知识分子也就思想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有人开始提议要废除汉字。”
  “因为甲午战争后，尤其是日俄战争后，以日俄为师是国内知识界主流声音。当时的日本汉字废止运动，苏联汉字拉丁化运动的提议正在蒸蒸日上。”
  这时刘子华仿佛有意考校这位后生的文化水平，望着殷阳皱起的眉头问道：“如果你是当时我们中的一员，你会怎么看待废除汉字这个提议？”
  殷阳思考了一会当时的国际和国内局势后，望向刘子华说道：“我，或许也会支持废除汉字。”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不同地区的屏幕前，各种争议性的对话瞬间将这个节目推向了争议的顶端！
  【卧槽！殷阳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上一期还和仓颉问道，这一期直接背刺？】
  【好家伙！原来殷阳是自己人！我们反中医联盟支持了！】
  【这殷阳怎么能这样在公众场合发表不当言论？我打赌马上他就会被封杀！】
  【老矛啊！殷阳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能说废除汉字呢？】
  但随着这批质疑声风起云涌瞬间在网络的发酵作用下迅速席卷各个网络。
  矛盾在一群老爷子中只是镇定自若地压了压手。
  “让子弹飞一会。”
  四合院内，陈图南一个人看着电视里殷阳的身影，却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至真至诚，方是赤子之心。不错，好苗子。”
  P站办公室。
  听得亡魂直冒的陈总也下意识望向王代序。
  毕竟是多年的老同学，王代序一下就感应到了。
  他也望了一眼陈总，虽然脸上的汗水同样说明了他的紧张，但此刻。他只是轻轻回答了陈总四个字。
  “我相信他。”
  陈总听到这句话，几次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默默打开了抽屉。
  拿出了速效救心丸。
  算了，木已成舟，只能说，自己这个同学的眼光还需要锻炼啊！
  “报告大王！央视来电话了！”
  王代序和陈总同时眉头一皱，下意识后退准备将众人护至身前。
  陈总手指颤抖的拿起座机话筒，一边拿清风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一边声带嘶哑地说道：“您好。”
  而王代序也一脸忐忑的站在陈总面前。
  这一刻。
  他终于理解了上次老师电话家访，站在自己面前小王的心情了！
  全国各地。
  其他本来就眼红殷阳爆红的各种牛鬼蛇神则打开了啤酒放肆痛饮！
  “接下来是我们的回合了！”
  买了一大批诸葛丞相周边的老板正和伙计合伙啃馒头看节目，此刻也捏紧了手里的馒头。
  老板带着哭腔将馒头丢到了手机上！仿佛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妹子却和他的想象截然相反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殷阳！你可以让我亏本，但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个伪君子！”
  而旁边的伙计则劝道：“老板别浪费粮食啊！不然我们只能冲老干妈的水充饥了！”
  世间百态，就因为殷阳，一个主播的一句话，展露无遗在天地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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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的殷阳依然气定神闲。
  面前的刘子华也反常的没有如众人所料的那样暴怒。而是问道：“你的原因呢？”
  殷阳回想了一下当时查到的资料。
  面色沉重。
  这是他主持《经纬古今》以来头一次心头这么沉重！
  仿佛千斤的生铁垂吊于心头，拉扯着他的呼吸都不自然起来。
  可这段历史不能忘！
  山河破碎风飘絮，如果都忘了，历史就会再次成为现实！
  他随后深吸一口气后，语气沉重地说道：“统计数字显示：1873年，日本小学入学率只有28%，到1907年，小学入学率达到97.3%。相形之下，中国的识字率就让人触目惊心，民国时期中国的文盲率高达80%，而在20%的非文盲人群中，又有10%至15%的人只会数百个汉字，真正有学识的人仅为5%左右。废除汉字的先辈想法认为汉字难学所以阻碍了国民获取知识的门槛，这种想法也能够理解。”

  刘子华见这位后辈竟然也能知道当时经历的具体两方争端缘由，不仅点了点头面露欣喜：“不错！你能看到这一点，说明你深刻了解到了黑格尔正反合辩证法的精髓！并能全面地看待一件事情！想当年我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才有所领悟，后生可畏啊！”
  “不敢！小子只是后世翻书人而已，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也是效仿伟人罢了。”
  刘子华也是直接的性子，并没有纠结此处，而是说到了亲身经历的细节。
  “十月革命之后，以俄为师成为思想界的另一个主流。苏联积极推动列宁指出的“东方伟大的革命”——“新文字运动”，也就是汉字拉丁化运动，为远东地区的数十万中国工人开展扫盲运动。”
  “当时前苏联希望通过文字革命建立语言意识形态，进而完成世界革命的理想。斯大林说，全世界人民最终都要实行共产主义，所以全人类的语言文字，也要从“民族语”走向“区域语”，最终全部都用“世界语”——俄语....”
  众多观众在了解了当时的时代背景后，才陡然发现如果自己身处那个时代，或许也会做出和殷阳刚才说的同样决定！
  人们总下意识认为自己比前人聪明，却从没想过自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见到世界的更多风景。
  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而这些走过的人，我们称之为先驱。
  评论里此时又出现了与第一波舆论风暴截然相反的风潮！
  【的确，我代入了一下当时的环境，说实话，我都有可能认为汉字才是造成国家落后的主要原因！】
  【不错！本来先进知识都是国外文字翻译，而且汉字的学习门槛又高，在当时真的很难快速提升国民文化素质！】
  【可是汉字的魅力我们大家都知道，真的两难啊！】
  【我有点迷茫了....说实话，只是想想当时的情况我都忍不住脑海中播放起留声机的声音，我好像在十里洋场卖火柴擦皮鞋了。】
  【对不起殷阳！我承认我刚才说话太大声了！是我思想不成熟，以后我会让子弹飞一会的！】
  【列宁说，判断历史的功绩，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没有提供现代所要求的东西，而是根据他们比他们的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
  此刻和矛盾同处一屋的老爷子也“哼”了一声，嘟哝道：“仓廪实而知礼节，当年那纷乱世道，也的确难以翻盘。老矛，刚才那句话，是我错怪小阳了。”
  而随着刚才为了见证殷阳“直播失误”而大量涌入直播间的反华势力盯着屏幕的眼神也阴晴不定，
  有的似乎在思考是不是断章取义截一个片段发到外网去。
  其中一人眼神一亮，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当红直播主持人忍无可忍传统陋习，当众支持拥抱现代废除汉字！”
  有的则想着观察一段时间，看有没有可能争取殷阳“弃暗投明”。
  剩下大部分为了来看笑话而进到直播间的群体则隐隐觉得好像走了一步错棋。
  本来想黑红殷阳的，可这评论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啊！
  黑粉也是粉？
  被他们忽悠大批涌入直播间的吃瓜群众则眼睛冒星星地看着顶级视听效果的画面眼睛泛出了狼一般的红光！
  “家人们！这就是你们经常提到的《经纬古今》吗？我虽然不喜欢看历史文化，但这场景，我觉得好美啊！比哥哥的演唱会好像还....哦，应该是一样美！”
  “这个主持人虽然不如我家哥哥好看，但长得好有气质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他说话的样子好进狱系！！”
  “哇！我发现宝藏了！这节目虽然我只看懂了一点点，但总感觉和看其他节目不同，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了！好像我就在现场一样！为什么这么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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