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江成越：喜欢？
皖雁问曾翊有没有空聊一聊，曾翊便请皖雁去了街对面的咖啡厅。
鸿苑不掺和年轻人的事，就在车上等。
曾翊不太爱喝咖啡，加了奶和方糖后缓缓搅拌，他看着奶褐色的漩涡，等皖雁先开口。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皖雁容貌秀丽，是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声音也十分温柔，只是她的表情有些冷凝，因为是青空里徐徐展翅的大雁，眉眼间带着翱翔天际、俯视大地的高傲。
“刚刚听鸿苑夫人说了，恭喜你。”曾翊挺直了背，“新婚快乐。”
“结婚后我的母亲会卸下族长的职务，由我接任。西北白家也是上千年的大家族，在西北一代很有影响力，虽然是联姻，但是一件双赢的事。”
曾翊看不透她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那真的恭喜了，双喜临门。”
“谢谢。”皖雁又说：“我在论坛上看到了你和大皇子的帖子。”
“大皇子？哦哦，你说江成越啊，”曾翊挠了挠头，“cp帖都是乱写的，不是真的。”
“哦？”
“是之前我和江成越一起去容心查案子时假扮了夫夫，然后被误传的。”曾翊握紧杯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是……江成越收养的。”
“但你们妖类不同，收养也不过是世间千万种关系里的一种，很多妖都看好你们，不然你们的cp贴的热度不会那么高。”
曾翊打个哈哈：“大家就是随便磕，我还看到有磕渡沉和丁璃的呢，离谱吧？哈哈。”
“那你喜欢大皇子吗？”
“诶？”她问得突然，曾翊措手不及，“我、我吗？”。
即使曾翊不回答，皖雁也知道答案，在他自我介绍时刻意强调了“江成越的江”时，皖雁能感觉到漂亮少年对她微妙的戒备。
“喜欢大皇子的妖很多。”皖雁说。
曾翊感觉她这句话就像把他喜欢江成越的事盖棺定论了。
皖雁不知他内心的波澜，自顾自往下说：“你很年轻，想必没有见过当年妖皇城的盛况。
上三界已经衰微，六界正是崛起时，互相征伐，势要一统。‘战’是那时的主流，没有哪个妖不想称霸天下，唯有大皇子提出‘合’的观念，主张六界共生共荣。他的政念被嗤之以鼻，但所有想打倒大皇子的反被他打倒了。
妖界、魔界、仙界势均力敌，人类不过是时光洪流中的蝼蚁，谁都没有把人类放在眼里，但大皇子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会远超想象，主张向人类学习，后来更是亲自去了人界。”
皖雁抿了口咖啡，虽然不合她的胃口，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如果没有后来的大沉寂，在大皇子的带领下，妖界绝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现在的妖界也挺好的。”曾翊也发现了，很多妖都更怀念过去的时代、以及不曾抵达的另一个未来。
“妖怪的存在虽然不能暴露，但是妖怪们稀疏平常地生活着，做想做的事、吃想吃的东西，这就很好了。”
皖雁微微一笑，“真是年轻小妖会有的想法。”
曾翊不服气，因为年纪被轻视，这算什么。
“这个时代也许不坏，但与我们失之交臂的辉煌绝对会更胜一筹。”此时的皖雁还不知道妖界未来的光就是眼前的少年。她似是觉得没有共同语言，转而又说起了江成越：“大皇子鲜少出宫，每十年一次敬日大典、十年一次祭月盛会是唯一能见大皇子的机会。”
“所有的妖都挤到祭祀的广场上去，就算是世家贵族出身的妖，也只能跟贫民妖挤在一起才能看大皇子一眼。”透过回忆，她看见了少女时代的自己。
“……他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貌，被冠以六界之最，听说大皇子要选妃，男妖女妖们都掏出压箱底的本事打扮自己，只为夺得大皇子的青睐。”
曾翊没有去过妖皇城，没有见识过为江成越痴狂发癫的人山人海，他无从想象，只好默默听着。
——这些都是他无法触及的江成越的过去。
“但大皇子谁都不看。”皖雁从唇缝间嗤出一声轻笑，“可谁都不会觉得他过分，他是云巅之上的白雪，就该谁也摘不下来。”
“‘愿他垂怜，不胜感激’”皖雁把冷掉的咖啡放到一边，直视曾翊：“我实在好奇，他喜欢的妖会是什么样。”
曾翊不想露怯，他状似无心地说：“或许会是很强大的妖吧。”
就像皖雁说的，谁能摘下云端上的雪呢？
加了糖的咖啡仍旧苦涩，曾翊的心情就像冷气吹拂下的咖啡表面，凝结一层浅浅的腻子。
“是这样吗？”皖雁反问。
曾翊抬眼看她。
无声的交锋暗涌。
而后皖雁笑了笑，神情依旧温婉：“不好意思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听我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的大婚之日，请务必光临。”
曾翊与她握手，“你说的这些我听着很有趣，谢谢邀请，我会和江成越一起去的。”
送别了鸿苑夫人和皖雁，曾翊沿着树荫闷头往回走。他只顾着想事情，一不留神撞进一人怀里。
“对不江成越？”曾翊惊讶，捂着脑门，“你要出门吗？”
“你手机也没有带，这么久不回家，我出来看看你是不是又丢了。”江成越没好气地说，从口袋里拿出曾翊的手机给他。
曾翊自动翻译：“你来找我的啊。”
“你去哪了？身上什么味道？”江成越在曾翊身上闻到了陌生妖怪的气味，他不喜欢。
曾翊揪起衣服闻了闻，以为他是说咖啡的味道，老老实实说：“皖雁公主说想跟我聊聊，我们就去了咖啡厅。”
“跟皖雁？”江成越不解，“聊什么了？”
“没什么。”曾翊抿了下唇。
江成越也不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风扇，对着脸吹：“热死了。”
“哪来的小风扇？”居然还是粉色的！曾翊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了，跟江成越也太不搭了。
“草坪公园今天有公益义卖。”江成越解释着，随手把小风扇给曾翊。
曾翊一下子就明白了，“你去草坪公园找我了？”再看手里的小风扇，粉色不是重点，上面的狗爪图案才是重点——像极了他早上给江成越的“花”。
“嘿嘿。”曾翊的心情又雀跃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在江成越身边，自己吹两下，还公平地举着小风扇让江成越也吹两下。
回去的路上经过草坪公园，曾翊发现公益义卖会很是热闹。三三两两的家庭合家出游，铺着花色清新的野餐布在树荫下野餐，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和宠物追逐的玩闹声交织在一起，一辆遥控飞机闪着灯闯过飘摇直上的肥皂泡，在肥皂泡七彩斑斓的表面里，还有排成长队的义卖摊的倒影。
“要去玩吗？”江成越问曾翊，“我去亭子那等你”
曾翊摇头。
江成越有些意外：“为什么？”
“太热了。”若是平时，曾翊肯定要凑凑热闹的，但他这会儿提不起劲。“我们快回家吧！”
江成越觉得小狗崽有点蔫巴，但他想不通问题在哪。
默默又走了一段路，江成越发现曾翊又走神了。
刚刚也是，他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家小狗崽，打算等小狗崽发现他、欢快地跑过来，结果曾翊游魂似的，还差点摔进花坛里。
江成越拉住他，“你已经自己吹好几分钟了。”
曾翊看了眼手里的小风扇，不好意思地小风扇塞到江成越手里：“我忘了对不起！”
江成越不要道歉也不要小风扇，他说：“你得拿花哄我。”
“回家哄你。”曾翊指着小风扇上的小爪子，“你先拿这个凑和一下吧。”
他认认真真劝江成越，但江成越站着不走，曾翊只好试探地问：“那我回家变成狗狗再出来找你？”
江成越暗恼，这不是他想听的话。
事实上，江成越不是想被哄，而是想哄曾翊，但江成越哪有哄别人的经验。
他只想找个借口把藏在储物戒里的东西拿出来，可是烈日炎炎下他都莫名板起脸了，曾翊却没脾气似的只想着哄他。
江成越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
他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大把糖果扎成的花束塞进曾翊怀里，也不管曾翊是什么反应就大步往前走。
曾翊捧着糖果花，玻璃纸照着他傻乎乎的表情。
江成越走出去十几米又走回来，“你要傻站多久？”
曾翊回过神，抱紧怀中的糖果花，“给我的？”
“嗯。”
“哪来的呀？”曾翊小跑着跟上走得飞快的江成越。
“……义卖会。”
摊主说每家的小朋友都有，江成越想他家也有一个小朋友，那自然别人有的曾翊也得有。
现在想想，都是销售的套路，江成越恼羞成怒：我怎么就信了！
曾翊却很高兴。
糖果花束里糖果的外包装都一样，里头的糖却各有不同，有太妃糖、棉花糖、巧克力球……是某个高端零食品牌为公益义卖专门制作的。
曾翊还在里头发现了一罐吹泡泡水。
这样浪漫又童趣的东西就跟狗爪小风扇一样与江成越一点都不搭。
【愿他垂怜，不胜感激……】皖雁的话突然在曾翊脑海里响起。
那么多妖求而不得，曾翊却能在骄阳下从江成越手里拿走小风扇，还收获一束糖果花，他心里又何止感激。
江成越没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身看去——玻璃纸反射的琉璃光彩落在曾翊的眼眸里，就像夜空中下了一场流星雨。
“喜欢？”江成越问他。
“喜欢。”曾翊轻声回答。
——喜欢糖果花。
——也喜欢江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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