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江成越：吓坏了？
“别动。”曾翊把团成一小团的丁璃压在肚子底下，勉强用尾巴盖住，闭上眼睛安安静静装“死”。
蛇妖心有疑虑，下身恢复了蛇形，上半身保持了人的形体，但黑色的鳞片覆盖了每一寸肌肤，完全看不出一点儿人样了。她摇摆尾巴，游曳前行，偶尔从微微张开的嘴里吐出“嘶嘶”的声音，很快就来到了堆叠的笼子前。
笼子里的小东西们仍旧躺着一动不动，蛇妖很是清楚魔气的威力，目光扫过一张张昏迷不醒的脸，又一一检查困地咒是否完好，离曾翊的笼子也越来越近。
曾翊越是危急关头，越是冷静自若，他在脑海中模拟着逃脱的办法，但蛇妖并没有走到最后一个笼子。
“啷啷啷——”厂房大门敞开，两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进来，一行奇形怪状的“人”走下车。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妖怪，有的头顶犄角，有的半人半兽，他们先下车，而后恭敬地把第二辆车后座上的妖怪请了下来。
这个妖怪乍一看上去绿油油的，缩着脖子，佝偻着腰，后背鼓起了一大块，藏在衣服里看不清是什么，但莫名就让人觉得应该是一个龟壳。他暗绿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塌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小圆片眼镜，眉头蹙得很紧，正用手机全神贯注地玩着掌上麻将。
“吃。”手机发出活泼的音效，这老王八妖却很不满意，“啧，这把不行啊。”
“归叔。”蛇妖走近，恭敬地问好。
“佘琴啊，”归叔点击机器人托管，看向血淋漓的弹簧床，神色如常，语气仿佛评价一道菜的好坏：“你杀了管大虎啊。”
“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杀了。”蛇妖——也就是佘琴，说道。
“我就欣赏你的果断。”归叔说：“这管大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点收拾了也好，省得妖管协的人循着他的马脚找来。”
佘琴勾起唇角，得意地笑了：“归叔您放心，管大虎露的马脚我都收拾好了，保管妖管协找不到这儿来。”
归叔拍拍她的肩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就把你当做闺女儿了，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以后就你接我的班了。”
“谢谢归叔！”佘琴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到管大虎旁边，“归叔，可要把他的妖丹取出来了？”
“取吧。”归叔坐到属下搬来的椅子上，又从属下手中接过手机，开始了新一局麻将。
佘琴早就习惯他的喜好了，未置一词，一手扶着管大虎的背，一手握住刀柄，用力往下拉——划——再旋转一圈，抽出刀时，便完整地挖出了管大虎的妖丹。
漆黑的妖丹像在石油井里浸泡过一般，裹满了黏糊糊的黑色黏液，仔细看，便能发现这恶心人的东西是从妖丹里溢出的，散发着一股恶臭。
“好臭。”曾翊屏住呼吸，强烈的臭气熏得他晕乎乎的。
“那是很强的魔气。”丁璃纠正他。
“你之前也这样说江成越。”曾翊不解，忍不住说：“可江成越身上一点儿味道没有。”
“不一样！”丁璃紧紧贴着曾翊，虽然他嘴上强硬，实际上对曾翊很是亲近，“你以为魔气是什么？魔是一种恶，欲和念能滋长恶，越臭的魔气，说明所蕴含的恶也越多，危害也就越大。你家那个大妖身上的魔气堪比半个魔种！只不过他没有恶罢了。”
“这是好事吧？”曾翊惊疑不定地小声确认。
“怎么会是好事？”丁璃急了，“一点点魔气就会干扰心智，一颗魔气凝结的孽业果就能杀死一个人，数百颗孽业果才能有那颗妖丹的大小，而魔种——是那颗妖丹的几百倍都不止。”
曾翊看着那颗被佘琴捧着的拳头大的妖丹，神志一时恍惚。
丁璃说的是真的吗？江成越自己知道吗？如果都是真的，江成越会怎样？
“不错！不错！”归叔接过妖丹，放到一个金色的铜盆里洗了洗，再拿出来，妖丹变得光滑干净，看起来更像变大了的孽业果了。归叔赞赏着点头：“用妖丹蕴养魔气，果然可行”
佘琴也很是高兴，脚边就是管大虎死不瞑目的脸，她却说：“这家伙能成，还算有点用，没有辜负归叔你的栽培。”
“哈哈哈——”归叔朗声大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妖丹，“我们距离成功，只差一点点了。”
佘琴跟着激动道：“只要有了这个法子，我们妖族一定能重回往日辉煌，再次一统各界！”
“恭喜归叔！”在场的所有妖怪齐声道。
归叔摆摆手，“这一切都是庄家的。”
“恭喜庄家！”
“行了，回头我会在庄家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现在干活吧。”归叔眼里露出贪婪：“先把这些货里头可用的都挑出来。”
“是！”
归叔将管大虎的妖丹放进一只木匣子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妖丹表面，感受内里勃勃鼓动的魔气，表情很是愉悦。
遥想当初，天地诞生，万物皆有灵，地有九重，天有二十七重，神、魔、仙、妖、人、鬼各统一界，妖虽说不是最强的，但何曾被人类踩在头上？时间的洪流在血雨腥风中滚滚向前，神界陨落了，仙界消亡了，鬼界一息尚存，魔界更是奄奄一息，妖界苟延残喘，最卑贱的人类却成了世界的主宰。
归叔无法认可这样的事，尤其是渡沉领导的妖管协，居然要妖怪隐瞒身份蛰伏在人类中，明明他们一个手指就能把人类捏死，凭什么要在人类社会东躲西藏？
只是妖怪的数量越来越少，生存环境对妖怪很不利，不过只要有了这个——只要妖与魔结合，让魔为妖所用，妖就能再次获得碾压众生的力量！
归叔依依不舍地合上木匣子，吩咐道：“送去给庄家吧。”
“是。”
归叔背着手面向忙碌的手下们，心中难以平息激动的情绪，曾翊同样心跳如雷。
眼看着管大虎那么轻松就被咔嚓了，还被挖心掏肺的，曾翊说不害怕是假的。
而那些打下手的妖怪把笼子里的小妖怪一只一只掏出来，讨论着他们的资质如何，曾翊这才明白，管大虎的下场，可能也是他们的下场！
当一名妖怪轻轻拨掉了被虚虚挂上的困地咒时，趁着对方愣神的瞬间，曾翊用力冲向了笼门：“冲！”
丁璃身形小，液体一般从栏杆间流了出去，他出去后率先攻击笼门前的妖怪，“快！”
曾翊逃出笼子，瞬间化作人形，抓起笼子当做武器，抡向那妖怪，竟然直接把那妖怪击飞了几十米——从厂房的这头，飞到尽头的那面墙，撞出了一个有形状的大洞。
丁璃：“哇。”原来曾翊说他力气大是真的啊！
曾翊也有点懵。
他，这么牛掰的吗？
虽然对自己的力气有自信，以前饿着肚子一挑五都轻轻松松，现在天天吃好喝好睡得好，曾翊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能撂倒一头大象吧。
好家伙，别说大象了，曾翊信心大涨：他能把这间厂房拆了！
曾翊看着自己的拳头，紧紧握住，眼睛越来越亮，像是有千万颗流星在他眼里汇聚。
周围的妖怪回过神来，立即围攻曾翊，曾翊放飞自我一拳一个。他的视力似乎也比以前要好，对方的攻击在他看来慢吞吞的，曾翊瞄准两根墙柱中间的位置，狠狠踹飞一个妖怪：“射门！”
丁璃则飞速掠过每一个笼子，所过之处惊起电光一片，符纸破碎，丁璃嘴念咒语，手在虚空画阵，而后一声厉喝，术成。
白光闪过，笼子的妖怪们纷纷苏醒，惊慌地四散逃开。
归叔大惊：“抓住他们俩个！”
一个妖力勃勃、力大无边，一个能除净魔气，妖界什么时候有这样强大的妖怪存在了？！
必须！必须把他们都抓住！
曾翊跟铲车似的推倒一片妖怪，丁璃跳上曾翊的肩膀，曾翊夸他：“你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你也让我刮目相看。”丁璃扒着曾翊的肩，稳稳地蹲着，“不过你干嘛把屋顶砸破呀？”
“我不是故意的。”曾翊被佘琴追着，撒开腿往外跑，“你知道我平时有多小心吗？”
“什么？”丁璃不知道他指什么。
曾翊又感动又激动：“我只是喝水就会弄碎水碗，踩塌过花坛的石砖，撕坏了江成越的衣服，拽坏柜子的拉门……”
这样的事还有好多好多。曾翊微微喘着：“明明我都只是轻轻一碰而已！”
狗狗委屈。
他每天、每天都克制着，小心翼翼地，此时放开了拳脚尽情舒展，这种感觉——
“太爽了！”
眼见其他被抓的小妖怪差不多跑远了，曾翊才刹住脚步，从路过的窗户上拆下一根铁杆，威风凛凛地正视佘琴。
佘琴被他的气势唬住，居然停止了动作。
“你扎我一下，”曾翊将腕粗的铁杆尖锐的断口对准佘琴，“我也要扎你一下！”
狗狗就是这么记仇！
佘琴：？？？
她扎他的针很细的好吧？
“佘琴！”归叔沉着脸大喝：“他只会用蛮力罢了，别硬来！”
佘琴定了定心神：“明白了。”
她彻底化作蛇形，拔高身子，张大了嘴迅猛地朝曾翊俯冲。早知道这个小崽子会坏事，她就不绑这家伙了！
曾翊盯着佘琴，目光不移，眼睛眨也不眨，在佘琴近到只剩一展臂的距离时，快准狠地一刺、一搅、一翻，就把佘琴钉在了地上。
佘琴痛苦地哀嚎起来，他扎透了她的七寸！
丁璃是有点怕的，他救那些小妖怪时用尽了神力，这会儿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但预想的危险没有降临。
曾翊得意地冲肩上的小猫挑眉：“以前村里很多蛇，村里人打蛇可熟练了。”
这话在佘琴听来就是侮辱，她动弹不得，却宁可断了身子也要扑向曾翊：“我杀了你——”
“用灭魂术！”丁璃大喊。
“怎么做？”曾翊连退几步，“我不会！”
“你们休想！”归叔原不打算出手，可他越观望越心惊，这两个妖怪不除，大业定受影响！
归叔提运妖力，手中凝结起一团绿光，交织着漆黑的魔气，他正要出手，从远方不断迫近的强大威压让他心惊。
他看着空荡荡的远处，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曾翊和丁璃，一咬牙，朝曾翊攻去，但黑绿交织的妖气在打中曾翊之前就被拦下，在虚空中炸开。
“该死！”归叔咒骂，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可没跑出多远，就被飞速袭来的锁链困住，牢牢困在了地上，当真成了无法翻身的王八。
受强大妖威影响的不止归叔，还有曾翊。
他说不上来，一瞬间，像有一片天压在了他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心跳加速，血液从心脏冲到耳畔，嗡嗡响，心底生出一种无法抗拒的、臣服于来者的念头。
——膜拜他。
——跪叩他。
——敬仰他。
曾翊不知道，这就是妖皇威压，只有最强大的妖怪才能做到紧紧凭借释放妖力就让人无处遁形。
这种感觉太陌生，曾翊忍不住害怕地蹲下身，环抱住自己。在他肩上的丁璃倒没这么严重，但他紧张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江成越，呼吸越来越轻。
“……我们找错地方了！被摆了一道！”
江成越举着手机，电话那头传来温碧刺抓狂的声音，他淡淡道：“我已经找到了。”
他挂了电话，发了定位过去，收敛了妖威，不去看归叔也不管厂房的惨状，在曾翊面前站定。
妖威散去，曾翊回过神，慢慢抬起头，惨白的脸和泪汪汪的眼睛在江成越看来可怜得不行。
曾翊：“江成越……”
江成越像是无奈，又像是松了口气，轻轻揩去曾翊眼角的泪痕：“吓坏了？”
曾翊哇一声扑进江成越怀里，紧紧抱住他，江成越没说什么，抬手搂住曾翊，拍着他的背安抚。
从曾翊肩膀上掉下来的丁璃：我好像有点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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