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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圈中圈


两个人坐在树上没有动,只冷眼看着大批黑压压的西南军手拿着弓箭长矛从山坡上喊杀着奔下来,火光晃动动,瞬间便照亮了天际,军营之中歌声夏然而止,正在喝酒烤肉的士兵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瞧着西南军就要冲入营帐,忽然一声号角响起,在军营四方,竟是传来更是震天的马蹄之声。
这回,倒是轮到西南军没有反应过来了。
却见尉迟烨一只手端着酒碗,就放在唇边不曾动,直到己方号角声响起,忽然手腕一抖,将整碗的酒水都泼到了地上,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军营之中原本还醉醺醺的将士们大吼一声,从身下的坐垫之中掏出了兵器,一跃而起,哪里还有一丝的醉态?
白泽伸手将乔羽飒颈中的系带拢了拢,轻声道:“请君入瓮,尉迟烨果真是好计谋。”
乔羽飒点头:“他向来深谋远虑,又有你们几人相助,想来这一仗,大概也不会太久了。”
尉迟烨今日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在丛林之中狩猎,这消息自然是会很快便传到西南军耳中,夜晚军营之中本是没有多少的将士,偏生却是不足十人一个巨大的篝火堆,远远瞧着人世不少,却也不足军中将士的十之一二,加上人又跑来跑去,原本在营中只有几千人,看上去却像是几万人之众,乔羽飒出门之时并未瞧见段将军,想来便是这位老将军带着兵士埋伏在附近,就等着西南军上钩。
乔羽飒闭了闭眼,她向来知道尉迟烨心思深重,所有在西南军冲出来之时,倒也并不担心。
白泽将她冰凉的手放在手心慢慢的摩挲着,半晌没有说话。
她的手又小又软,放在手心便如同一块上好的玉石,放在手心竟是一点重量都不曾有。
“待此事一了,我们便回宿海吧。”
乔羽飒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
白泽轻轻握着她的手,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早知这般,当年他便不该带着她从宿海出来,徒惹了这么多的是非。
两人就看着两队人马在树下厮杀,十指相扣,倒像是下面的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似的。
乔羽飒眼尖,忽然看见军帐之中跑出一个火红色的人影,惊叫一声:“哥哥!”
白泽眉头一皱,捏了捏她的手心:“你不要动,我去找他。”
说着一撩袍子跳了下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乔三本来是在帐篷中睡觉的,大半夜的有人唱歌倒也罢了,唱到一半竟然还有人打架,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于是披着头发就冲了出来,一出营帐便见满眼的火光,瞬间就呆住了。
被人从身后撞开才反应了过来,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柄长刀荡开了冲他刺来的长矛。
只是这时候挤到他身边的敌军实在太多,他一人终究是难敌那么多人,就觉得吃力之时,便见一道白光闪过,白泽挡在了他的身前。
乔三松了口气:“我的妹夫啊,你可算是来了,若是再晚一点,只怕要给乔三公子收尸了……”
话音未落,一支弓箭便蹭着他的脸颊险险过去,吓得他立马不敢说话了。
西南军败局已定,乔羽飒见着两方战事明了,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欲走过去和白泽回合,只是走到一半,便觉脑后一阵凉气冒起,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寒意。
她虽然没有了修为,但是本能还是有的。
若是往日,只一个偏头的功夫便能躲过去,但是此时身子却不如之前灵敏,想挪动身子,却听脑后风声更近,眼瞧着就是来不及了。
白泽百忙之中回头,便看见乔羽飒一双眼睛盯着他移步而来,她身后便有一个从死人堆里面挣扎起身的西南军,一柄长刀冲着她的背心刺了过去,登时吓得肝胆俱裂,想出掌阻止,却又怕伤了乔羽飒,只得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只盼着能在那长刀刺入之前将乔羽飒带走。
一只长剑破空而来,叮的一声点在那长刀的刀柄之上,那刀锋一偏,擦着乔羽飒的手臂划了过去,刺入地下。
乔羽飒手臂一阵生痛,转过头去,便见狼皮的斗篷被擦开,底下大红色的斗篷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献血便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她转过头去,正瞧见段将军立于马上,一双眼睛关切的看着她:“你可还好?”
乔羽飒微微点头,白泽落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一颗心吓得砰砰乱跳,上上下下看了看她确定除了手臂上的伤痕便无其他才放下心来,对着段将军微微一笑一点头,朗声道:“今日大恩,白泽日后定然回报,若是若是段家他日有难,白泽定然不会袖手。”
段将军朗声笑到:“有白公子这一句话,段某安心。”
天色微亮。
军营之外满是死伤的尸体,这一仗赢得实在是漂亮又利落,之前熹军有胜有负,但从未如这一仗一般赢得干脆,整个军营之中士气大增,众人收拾了战场,尉迟烨便又潜人将火堆点着,竟然又要继续喝酒烤肉。
白泽看着满军营中的人倒是有些不解。
此时他正在给乔羽飒包扎伤口,苗刀易主,乔羽飒体质便如同凡人一般自然是不易愈合,此时进了军帐之中才觉得伤口刺痛,刀上喂了毒,好在有白泽在,倒也不妨事,只是这时候实在是疼痛难忍。
乔羽飒看着那件火红色的斗篷叹了口气。
白泽瞧见她的神色有些奇怪:“飒飒怎么了?”
乔羽飒的手指拂过斗篷上被划开的口子,有些心疼:“这可是我的嫁衣,就这么弄坏了。”
白泽看着她玉白纤细的手指拂过大红色的绒毛,微微笑了一下:“不妨事,你若是舍不得,待我们回宿海,我用桃花给你缝一件新的。”
乔羽飒摇摇头:“那也不是现在的这件嫁衣了。”
她这辈子,若说是嫁人,只真正嫁过一次,那边是绣鸢城外,她与白泽的天地为证。
军帐之外又响起了军歌,白泽回头瞧了一眼,皱起眉头:“这打了一晚上,怎么尉迟烨也不知道消停些,就不能好好睡一觉么。”
乔羽飒眼神微冷:“你忘了,尉迟骞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出现过了。”
白泽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乔羽飒有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尉迟烨这时候是仗着自己援军众多,想一鼓作气拿下这场战役。”
白泽向来不喜欢这些门门道道,只一心为她包扎好伤口,道:“不管他们如何,你从今往后可千万要小心,万万不要离开我身边一步。”
乔羽飒微笑点头。
西南军中了圈套之事果真是没过多久就传了过去,尉迟烨在营中犒劳三军将士混肴视听,却命尉迟骞带着五万大军突袭西南军的大本营,这一仗打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将士们的鲜血将西南的大部分土地都染红了,直到第三日清晨,整个西南才平定了下来。
西南之乱,终于接近尾声。
饕餮逃走,大桑吉惨死,郁婞又不知所踪,西南群龙无首,这一场战役打了近一年,将士们终于见到了回家的曙光.
天气越发的冷,这段日子西南军抵死抵抗,却也是大势已去。绣鸢城传来消息,说是袭艺顺利诞下一个麟儿,母子平安,蒲牢还是想回去看看自家三哥,想着军中并无大事,便告别了几人,匆匆回去了。
临近年关,乔羽飒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好在那件狼王斗篷果真厚实,若是不出门,倒也没有那般的刺骨,于是天天窝在帐中看书不出门,时间一久,军中之人都知道白泽帐中的那个药童是个身子不好的,因着对白泽尊重,也极少有人来打扰她。
除夕那日,除夕夜,尉迟烨带人夜袭西南大营,初二傍晚大胜而归,此战一定,战事便了,余下的,只不过是修整而已。阖军鼓舞,尉迟烨遣人去山林之中狩猎,打了大堆的野鹿野糜子野猪来,当晚便大赏三军,还点名让白泽务必参加,白泽自然是不肯让乔羽飒离身的,拉了她的手在身旁坐下,那大嘴巴参将早将那日清晨的事告诉全军上下了,这军营之中就连伙夫都知道白公子好男风,见她们这般也就见怪不怪了。
军中酒宴,必然是不会如宫中一般有袅袅的女子歌舞,将士们吃多了酒,便拔剑起舞,这剑气乱卷,随着寒风凛冽,端是有肃杀之美,连乔羽飒也不禁觉得胸中豪气迭起,大声地拍手叫好,正在兴头上,白泽腿一抖便将桌子踢翻了,那烧鸡油猪便倒了她一身,连带着一个酒鼎砸在了她的额角,那可是青铜所制啊!乔羽飒痛的眼泪差点都出来,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愤地踢了醉酒如死猪一般的白泽。
这些日子了,他的酒量始终是不见长,却也总是舍不得的那人间的忘情水,喝了几口便停不下来,这时候若是再在军营之中现了原形,不知又会闹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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