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茶斗
兄妹是三天之后才见到安王的。
当日便上门拜访,只是王府的下人说,安王爷因淋了雨得了伤寒不便见客,这伤害断断续续了几日,乔羽飒也不是没有偷偷夜访过,只是那王府中结界极强,她若动法打破也不是不能,却是容易让人察觉,只得回来,且暗卫来报,柳襄冉在安王府倒也无碍,两人才放下心来,那安王若是有所齐企图,定然也不会放弃柳襄冉这么一颗棋子。
秋雨初停,两人在下人的带领下穿过院子回廊花园,最终还是到了正堂,不得不说这安王的架子倒是真大,同样是王府,安王府却是定国王府的三倍不止,楼台轩榭小桥流水,处处精雕细琢流光溢彩,间或可见佳人轻笑,莺声婉转,无不透露着江南特有的奢靡气息。
乔羽飒一声冷笑:“这安王爷倒是顶会享受,便是皇宫,大抵也不过如此。”
“听着夫人这话,看来是在宫中见识过的。”
乔羽飒回头,便见一个粉衣女子坐着轿辇而来,两人现在都是平民之身,见了安王妃子自然是要避让行礼,只是这乔家兄妹两个都是向来桀骜,让他们二人行礼,只怕是尉迟烨来了也不成,于是只侧身避让,却是不曾行礼。
那粉衣女子想来是娇纵惯了,原本听见乔羽飒之语便有些不痛快,这时候见了两人不行礼更是心中不爽,涂着蔻丹的手在轿辇上一拍,那旁边伺候的丫鬟便娇声喝到:“哪里来的刁民,见了夫人还不行礼!”
乔羽飒只觉得好笑,这个世上总是不乏那么些无法无天偏生还无头无脑的人,此次来安王府,便是来做条件交换,她也懒得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乔三这时候更是不耐烦,拉着乔羽飒便要走。
却见那丫鬟横身一拦便拦到了两人面前:“你们莫不是聋了不成,没听见我与你们说话么?”
“听见了,”乔三将乔羽飒拉到一边,懒洋洋的开口,“你不是也说了,我们是刁民,刁民哪里懂那么多的礼数规矩了,不懂行礼,不知如何行礼,那便不行礼,若是行礼行错了只怕还要失礼,那边不行礼,不做不错,倒也是有理的。”
那丫鬟被他礼来理去的饶了半晌绕晕了,乔三见她一脸迷茫便轻笑一声拉着乔羽飒又要走。
那丫鬟也不管什么礼还是理了,又上前一步想拦住两人,却见一个衣着亮丽些丫鬟匆匆上前来,先是给那轿辇上的女子做了个万福,又转向两人,脆生生道:“两位贵客原来在这里,王爷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二位还是早些随奴婢去见王爷吧。”
这小丫头真是伶俐,瞧上去是说给乔家兄妹二人听得,实际上却是说与那一对主仆听的。
乔三拖着声音嗯了一声,懒洋洋道:“如此甚好,爷在路上好端端的走着,怎么就冒出个不知什么的东西来碍事,姑娘,带路吧。”
说着伸手冲着那牙尖嘴利的小丫鬟凌空点了点,牙齿一龇,翻了个白眼便走了。
气的那小丫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两人随着那丫头到了正堂,果然见安王正坐在主位上悠悠地喝着茶,见他们过来却是连眼皮子也不掀一下,乔三见他态度傲慢,也不愿搭理,大大咧咧带着乔羽飒在下面坐了,目光四下转了一圈,大声道:“这么大的安王府,客人来了竟是连茶都没有么?”
话音刚落,刚刚那传话的小丫头便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放在桌上,笑眯眯道:“公子爷别急,这是今年最好的龙井,用的可是前几年的三月梨花落雪,若不是贵客,王爷可是不拿出来的。”
乔羽飒精通茶道,知道泡茶之水最上为无根之水,地水中山泉也是极好的,却是比天水要略次了些,又是几十年不遇的三月雪,着实难得。
只是她记得,整个大熹,似乎是有五六年都不曾下过三月雪了,这泡茶之水,至少也要有五六年的年龄了。
也只是沾了沾口唇,并不如吼。
安王这时才抬起眼睛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过,慢慢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了。
乔羽飒忽然心中烦躁,安王与尉迟烨尉迟骞是兄弟,长相也有几分的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轮廓像是与尉迟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偏生却透着几分邪气,让人怎么瞧都是不舒服。
乔三性急,直截了当开口道:“王爷将我家那个不听话的小丫头给拿了,今日我兄妹二人前来,就是来接那丫头的,王爷繁务缠身,还是早些将那丫头带出来,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安王笑了笑:“早听说乔三公子才容双绝,今日好不容易得以一见,不如坐下来喝茶?”
乔三白眼一翻,在曙安城之时他就少不得去参加名门士族的宴会,这安王,也是多多少少的见过几次的,怎么这一开口便如同初见似得?这王爷这般端着,果真不是好东西。
喝喝喝,喝个屁,乔三腹诽,这点分寸却还是有的,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公务繁忙,小民不敢叨扰,不若还是……”
安王目光一冷:“莫不是乔三公子嫌小王府上的茶不好么?”
乔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乔羽飒又端起茶盏,悠然地喝了一口,淡淡道:“好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三哥心有忧思,自然是闻不出茶的香气了。”
她的目光直直地递过来,带着种说不出的寒意:“只是今日,王爷也未必是当真想请我兄妹二人喝茶,这茶中,自然是没有清爽的茶香之意。”
她抬眼望向安王,笑得意味深长:“倒是有些杀意。”
四下寂静。
安王朗声大笑:“夫人这般说,以后只怕是没有人敢上小王府上来喝茶了。”
乔三在一旁冷笑一声,还准备开口说什么,乔羽飒一眼扫过来,他便闭嘴了。
“前几日我兄妹二人登门拜访,王爷一直有恙在身,蹉跎这么多时候,王爷也忙,我们还是单刀直入得好,免得耽误了王爷的时间。”
安王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喝着茶,乔三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竟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还未等他开口,那压力竟瞬间似乎变作有形,将他脊骨重重一压,他双手一撑扶住椅子,那扶手上的雕花雀头瞬间在掌中变得粉碎。
乔羽飒一声冷哼,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地放到唇边。
乔三觉得似乎是一阵温暖的风拂过,肩上一松,那压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乔羽飒眉眼不动,只专心喝茶,桌上的茶盏茶壶便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仿佛是被一根瞧不见的线吊住了一般。
即便是浮在半空,那茶盏香炉竟像是放在平地上一般,丝毫不见抖动。
安王手在桌面上一按,那空中的物什微微往下一压,却并未落地。
乔羽飒依旧端着茶盏,乔三就坐在她旁边,看的清楚,她脖颈上青筋暴起,似乎在隐隐用力。
安王死死盯着她,不晌便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乔羽飒轻笑:“王爷可知,有些事情,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怕会适得其反。”
安王冷笑,只是不语。
乔羽飒又道:“今日前来,不过是讨要一个无辜之人,王爷又何必压着不放。”
安王依旧不语。
乔羽飒叹了口气,那浮于半空之物便轻轻地落在了桌面之上,便是连落地之声都轻不可闻。
安王面上一松,再开口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是咬牙咬得时间长了,下颌骨都有些僵硬。
“夫人好功夫。”
乔羽飒慢慢地放下茶盏,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两人比拼,乔羽飒却是感受得到,这安王虽然有修道之身,道行却并不如何,只怕是借用了不少的符咒,若是再撑得一时,只怕她也是支撑不住了。
她目光款款地望向主座之人,微微笑道:“王爷定然也知,我在这绣鸢城中,也是临时落脚,若是真惹出什么事端来,了不起麻烦些换个地方落脚便是,只是王爷这府邸这般精致,一会儿若是收拾起来,只怕不方便了。”
安王咬牙笑道:“倒也不妨,府中有的是下人,便是院子砸了,也有的是人收拾。”
乔羽飒也笑:“东西可以收拾,只是有些味道却是不好散去的,尤其是……血腥之气。”
她扬了扬下巴,眯眼道:“今日我兄妹二人前来拜访,倒是有不少城中百姓都是瞧见的,王府又不是一般府邸,若是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只怕是不止这绣鸢城百姓会议论,连同圣上那里也会听到风声。”
她慢慢地垂下眼眸,手中扣住一个手诀,轻声道:“王爷不是不知,我夫君便在战场之上,圣上定是有求于他,才特特派了定国王爷来将他请去,若是他知我有恙,只怕我那夫君,可不管那战事如何,定然会早日赶回来的。”
安王脸色铁青:“夫人这话,实在威胁本王?”
“不敢,”乔羽飒微笑看他,眼中却是实实在在地写着威胁两字,然后顺手捋了一下鬓边的发丝,手臂上绿光莹然,“只是我若是真想从一个地方带走一个人,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安王这回倒不是下颌骨僵硬了,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她,咬牙道:“柳小姐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就等着两位喝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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