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绣鸢城中 人间烟火
乔宇灼此番前来便是给白泽送龙涎珠,谁想中途又出了什么些纠葛,这兜兜转转的又是几个月过去,眼见着事情尘埃落定,家中来信催的急让他回西域去,他却是迟迟不肯动身,日日与龙四厮混在一起,不是弹琴便是练剑,最后乔老爹差人将信送到乔羽飒手中,她才知道原来爹爹早就催着他回去了。
去找三哥的时候他与蒲牢正在桃树下切磋琴艺,乔羽飒说明来意,乔三立马蹦了起来。
用他的话来说,那西域女子着装暴露举止放荡,是君子不能忍也,死活也不愿回去的。
乔羽飒若有所思地瞧着他,隐约明白了:“是不是爹爹催着哥哥成亲了?”
乔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愤怒道:“我大熹乃堂堂礼仪之邦,我乔三又是礼仪君子,怎么能娶一个日日抛头露面的胡姬?爹爹真是老糊涂了!”
乔羽飒似笑非笑:“大熹民风开放,也有不少女子在外抛头露面,那时候哥哥倒是也不曾说过什么啊。”
乔三狡辩:“胡姬着装暴露,哪有未婚女子能在大街上随意露出手臂大腿的?我若是娶了胡姬回去,那头上不绿成一片草原了?”
乔三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也知道这个哥哥的脱跳性子,不愿再劝,只是提醒道:“爹爹可是知道你在这里的,若是急了,可能会让家中的暗卫将你押回去成亲。”
乔三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好妹妹,这件事哥哥早就有打算,哥哥早在绣鸢城便安置了一处宅子,我们一起到那里去,这宿海光秃秃有什么好玩,不若我们去绣鸢城,人多又热闹,爹爹定然找不到。”
乔羽飒想起那年哥哥逃婚之事,这么些年了,他居然还能将那处房产留着,也是不易。
“哥哥好胡闹,且不说若是爹爹知道我同你一道逃婚会气成什么样,白泽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入世,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乔三探头看了看正在药圃里面打理药草的白泽一眼,得意道:“这个我也想好了,绣鸢城里面我还有一处药材铺,白公子医术高明,帮我瞧着铺子,他现在脾气是不好,不是还有你在么,多瞧着些,不让他生气便是了。”
乔羽飒瞠目结舌,她自诩聪明,没想到这个哥哥居然比她还有远见,连如何安置白泽都想好了。
乔三上前摇了摇她的手,乞求道:“若是我一人去了绣鸢城被爹爹抓住,只怕会抓住往死里打,爹爹最是疼爱妹妹,有妹妹在,爹爹定然会手下留情,妹妹且帮我这一回,他日哥哥定然重谢。”
“这个,我要同白泽商量商量。”
乔羽飒有些头痛。
蒲牢向来与乔三要好,不知乔三如何诳他,竟也同意随着他一同去绣鸢城,嘲风在这光秃秃的宿海呆的心烦,居然也被乔三说动,小白自然是不用说,年纪小又正是爱玩的年龄,几番商量,竟是大家都同意去绣鸢城了。
白泽神志清醒之时还是多些的,不清醒的时候除了乔羽飒也是没人敢惹,偏生嘲风又是个没脑子还没成色的,两人打过几次架,这时候商量白泽的事,不知怎么的脑袋忽然就开了窍,提议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白泽这一身的修为封印得好。
乔羽飒哪里不知,他分明是报复白泽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事。
乔三考虑极是周全,那宅子若是姓乔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爹爹查出来,若是姓白,便不一定了。
如此,白泽在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变成了白家大爷,乔三变成了白家大娘子娘家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大舅子。
乔三自小脸皮就厚,左右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在曙安城做了那么多年的才子,当个废物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即刻动身,一路山吃吃喝喝不紧不慢地往绣鸢城赶,已到了七月,正是盛夏时分,再过一个月便是乔羽飒二十二岁生辰,乔三大呼小叫地给她出主意如何过生辰,龙三被他吵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便出手同他打了一架,最后乔三被揍得鼻青脸肿地闭嘴了。
七月半,他们赶到了绣鸢城。
白府并不十分的大,比之曙安城的府邸更是小了许多,上下是做酒楼药材生意的,在富庶的江南只能算是中等家境,如此甚好,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在江南他们这种家境的小家族多如过江之鲫,他们一个小门小户的,自然是不引人注目的。
白泽被封印了法力,又是初愈不久,身子依旧有些不大好,每日还需要服药,乔羽飒不放心家丁,便亲自煎药给他,只是每每回房,便能瞧见青丘在屋里转悠,这日她端了药进屋便又见青丘坐在白泽床边拉着他的手臂,她一瞧便火冒三丈,将药碗重重往桌上一放道:“四妹这会儿怎么在这里待着,你大哥身子不好,若是无事,便不要来打扰了。”
青丘对她怒目而视,乔羽飒当做没瞧见,火上浇油:“这里由嫂嫂照顾就好。”
白泽噗嗤一声笑了。
青丘怒气冲冲地出了门,乔羽飒将药碗递到白泽身边,板着脸道:“喝药了。”
白泽刚将药喝完,便听见门咚的一声巨响,乔羽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三哥,在他脑子里面,这门从来都是用脚开的。
乔三拉着龙四咋咋呼呼地蹦跶多来,神色很是兴奋:“今儿晚上有选花魁,我们去瞧瞧热闹可好?”
乔羽飒闭了闭眼,忍了忍。
家里面已经有一个狐狸精了,三哥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还要带着她夫君去外面看狐狸精。
乔宇灼在摇椅山一躺,双腿翘在扶手上,一双黑底白云锦靴一点一点的勾着,大大咧咧道:“这江南的美人儿果真是比曙安城的要美的多,据说今日这几个花魁备选更是……”
乔羽飒怒道:“哥哥好荒唐!怎的狗的我家夫君去瞧选花魁,你自己是个纨绔子弟也倒罢了,怎的还非得拉着别人。”
乔宇灼一双风情万种的媚眼瞧了她一眼,径自从怀中掏出个香囊放到鼻边嗅了嗅,玩世不恭:“好香,可比曙安城的闺秀们绣的好瞧得多……”
乔羽飒眯了眯眼,望向坐在桌边喝茶的蒲牢:“蒲牢,你也要去看选花魁?”
蒲牢的手稳稳得端着茶盏,淡淡道:“听说有个姑娘琴弹得不错。”
乔羽飒又转眼望向白泽,冷冷道:“你可想去?”
白泽那般心思,自然是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威胁,只眨了眨眼,又是渴望又是无辜地瞧着她。
乔羽飒叹了口气,想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闷在屋子里许久不曾出去走动,倒真是闷坏了,外面的狐狸精毕竟是没有道行的,总要比待在家里瞧有道行的要好,于是开口道:“也罢,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不许胡来……我也要跟着。”
白泽飞快的从床上爬起来,拉着乔三便走:“阿灼,我们快去准备晚上要穿的衣服……”
乔羽飒在后面,脸都黑了。
几人赶到的时候选花魁还未开始,乔三发挥出纨绔子弟的本性掏了几锭银子选了二楼一个极好的雅阁,殷勤的伙计端上瓜果茶水,乔羽飒悄悄看了看价目,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一小碟糖渍山楂要半两银子,一碟瓜子也要八十文,这分明是抢钱好么!
台上已经开锣,便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妈妈上台做开场,乔三兴奋地手舞足蹈,瓜子皮儿飞的满天都是,跟着楼上楼下的公子哥儿们乱起哄,就连白泽也伸着脖子跟着往楼下瞧,似乎都恨不得让美人赶紧出来。
自古英才鲜,自古纨绔稠。乔羽飒瞧着自家三哥的样子,心底不禁感叹一声。
须臾便又伙计进来让他们买花,乔羽飒一见三哥连银子都不愿掏就要掏银票忙拿着扇子在他手上一打,瞪眼道:“哥哥好阔气,你当这些钱当真好挣么?”
只听伙计在旁脆声道:“谢谢大爷,您慢坐。”
回过头去只见伙计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放在餐盘之中,然后从花篮中拿出十朵绢花放在桌上。
乔羽飒只觉得脑门子上青筋直冒,二百两,十朵绢花?
为什么全家上下都是败家子?
白泽眨眨眼睛,神色中满是小心翼翼:“我瞧着台上那个姑娘,眉毛和你长得好像。”
乔羽飒气乐了。
台上叮叮当当,台下热闹非凡,乔羽飒忽然就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样充满着人间烟火气的日子,她似乎依旧离开很久了。
这红尘太惹人,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回程的路上,乔羽飒很是人间烟火气地算了算开销,这一晚上便花了四百多两银子,照着这么下去,就凭着三哥在这里偷偷置办的一家酒楼两家药铺,怎么也不够他一个人败的。
全家上下几个主子,都是吃白饭的。
乔三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了,这时候正掀开窗帘对着外面的姑娘们唱小曲儿。
三哥永远都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算是当年乔家大劫,他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变成流亡在外的通缉犯,也照旧能将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只是她,却总是不能。
乔三醉眼迷蒙地瞧着她,忽然伸出手臂捞住她的脖颈将她拉到自己怀中,醉醺醺地道:“飒飒啊,你可知道哥哥早就想带着你来绣鸢城了……这里有美景美酒,更重要的是有美人……”他拍着她的后背,将她头上的珠花拍的落了一地,大声道:“哥哥还记得七八年前,那时候我胡闹,偏生拉着你,你又是为难,又是着急,那模样,最是可爱……”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却依旧紧紧地抱着她:“那时候,大哥还很严厉,二哥还在……可是飒飒,谁也不曾怨你,你这一生,身上背负得太多了,太累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乔家一门的命脉,却是连在她身上的,他才明白,为何家中拼尽全力也要保她一个。
只是他却是知道这个妹妹的,向来都是将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
所以他都懂,他也不愿想为何那么大的一个乔家,要压在她一人身上。
他就想带着妹妹,瞧遍这世间美景,喝遍世间美酒,偏偏就要过这世间,最不负责任,最快活的日子。
他声音渐低,竟是慢慢地睡去了。
乔羽飒将斗篷盖在他身上,心底一声叹息。
她素来知道三哥是疼她的,却是不同大哥二哥那种疼爱,他疼爱她,只关心她快不快活,开不开心,却从来不管那些世俗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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