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定国公
乔羽飒不知道自己在遵刑堂呆了多长时间,只记得每当她昏迷之时便会有人用冷水将她泼醒,身上已经痛的有些麻木了,整个人被钉在木板之上,浑身动弹不得,却是周身的肌肉都在跳动。
她身上被钉了六枚长钉,左右双肩,左右双手和双腿,鲜血流的满身都是,伤口隐隐便有化脓的迹象,加之身上脸上尽是鞭伤,她这全身上下,算是没有一块好肉了。
只是她还不能死。
她还有事情没有做。
她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还在乔家,给大哥弹琴,看二哥练剑,三哥带着她和弟弟妹妹们去放纸鸢,白泽站在淡紫色的薰衣草花田里冲着她微笑,一切都好,好的让人莫名心碎,很暖的南风吹过,花田起伏,阵阵的波浪让她心底的背上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是那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梦中的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恍惚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只觉得浑身都在抽痛,痛到连脸皮都睁不开,可是那人拼命地晃动着她的身子,只让她觉得,她若是不睁开眼,那人可能会一直这般摇着她,让她不得安生。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
是尉迟烨又惊又喜的脸庞,他似乎是几日都未梳洗了,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见她醒来眼眶都有些红了,欲伸手抱她又不敢碰她的身子,愣了一下才大声叫道:“御医!快传御医!”
她想动一下,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纱布。
全身都在痛,醒来的一瞬间那些平息的痛像火山一样喷发而来。
“陛下,”她努力抬眼瞧着他,“疼。”
尉迟烨伸手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朕知道,羽飒,朕知道。”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
她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这其间叶太尉下台,晨夫人被打入冷宫,几位后妃族中犯事一一被降罪。
偌大的后宫,似乎是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尉迟烨着人制了上好的膏药为她周身的伤痕疗伤,只是伤口太深,慢慢地调养了近两个月,还是依稀可见隐约的伤痕,特别是双肩和双手双脚的伤,透骨而过,怕是要一生都随着她了。
也无妨。
五月初,十三王爷贤王在战场发来捷报,大胜乱民,却也在文书中写的清清楚楚,这战前先锋,却是十五王爷清王。
乔羽飒将暗笺置于烛火之上,那薄薄的一张纸很快便化作了灰飞,从窗子飘了出去。
十五王爷是暗中送出宫去的,大熹从来是盛世,朝中虽然有良才,却并无可以委以重任之人,尉迟烨与尉迟骞自小关系便好,这送到前线,也是尉迟烨暗中安排,只怕不仅是为他争军功来赦免他的罪,同时也监视十三王爷。
这宫中,尉迟烨果真是只信他的十五弟一人。
乔家的暗卫消息竟然比宫里还要快些,乔羽飒接到消息的第三天,那封八百里文书才放到了尉迟烨的案头。
尉迟烨压下折子五日,最终拜十五王爷为定国大将军,为定国公。
十几日之后,定国公班师回朝。
今年天气很是奇怪,大大小小的总是下雨,好在天气渐热,那雨也下的稀了些,这一日骤雨初歇,乔羽飒提了食盒送去天龙殿,一路上也不曾坐轿辇,只步行过去,到了地方,脚上的一双绣鞋都变得有些污脏了。
她身边是一个只十几岁的女官,名叫袖儿,暗卫得到的消息是尉迟烨登机之初时培养的自己的死士,年纪虽然小些,性格却是活泼的。
瞧见她这般样子便开了口:“主子和陛下果真是恩爱,袖儿在宫中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妃嫔这般上心,主子人也是极好的,对陛下也是好的。”
乔羽飒提着裙子走过路上的一小块水洼,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掌嘴。”
袖儿吐吐舌头笑了:“主子人最好了,才不会罚袖儿。”
没想到天龙殿里已经有人了。
殿中只留了李愿一人在,灯火通明的内阁中,两个人正对坐着下棋。
尉迟烨听见动静便抬起眼睛,只微微一笑也不曾说话,李愿却是极有眼色的,忙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了。
尉迟烨向她伸出手去,她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尉迟烨眉头一皱:“可是走过来的?这种天气,居然手还这般的凉。”
她微笑道:“我便是这个身子,一年四季里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
尉迟烨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语气略微有些责怪:“这么晚了,这几日又下了雨,气候自然是有些凉的,晚些朕去瞧瞧你便好,何苦自己走过来。”
李愿立马上前,将一条薄毯递给了尉迟烨,他接了过来,亲自将薄毯盖在了她的膝头。
尉迟骞在一旁瞧着,目光有些冷。
乔羽飒转过头来,正撞见他的目光,愣了一下,立马起身:“清王爷。”
这么些日子没见,他又是刚从战场上回来,倒是少了些原本那懒懒散散的慵懒之气,多了份锐利。
也似乎是老了不少。
尉迟烨又拉着她坐下了,温声道:“羽飒不知道,现在阿骞已经是定国公了。”
还未等她开口,尉迟骞微微一低头:“见过晖宝林。”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乔羽飒不知如何接口,只得打开了桌上的食盒:“这些个日子陛下一直操劳国事,羽飒便着小厨房坐了薏米参汤,放了桂圆枸杞在里面,陛下快尝尝可是合胃口?”
舀了一碗给他,犹豫了下又转向尉迟骞:“定国公也尝一尝,左右我做的多。”
尉迟骞平静地瞧着她,轻声道:“也好,有劳了。”
乔羽飒又盛了一碗递给他,他伸手来接,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她的手背,很是粗糙。
她惊得猛一收手,汤碗便从她的指间划过,滚烫的汤汁溅出泼了她一手,汤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尉迟烨忙拉过她的手:“可是烫着了?快快快,叫太医拿些烫伤膏来敷敷。”
乔羽飒抽回手笑道:“哪里就这般娇气了,无妨,我自己回去涂些药膏便好。”
尉迟烨瞧着她烫红的手,心疼道:“怎么就这么敷衍,让袖儿先送你回去,着御医看看,朕一会儿便去瞧你。”
说着在她手背上吹了口气。
她从天龙殿退了出来,扶着袖儿的手慢慢地往后宫走去,宫墙之间满是做洒扫的宫人,满地的水迹,让她原本便有些污脏的绣鞋更是泥泞。
于是转头看向袖儿:“这会子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做洒扫,弄的宫里到处这么污脏。”
袖儿上前回到:“再过几日便是宫中祭祖了,这会儿所有的宫人都在忙着将宫里修整呢。”
乔羽飒有些不明所以:“祭祖?”
袖儿压低了声音依旧能赶到话语中的崇拜:“祭拜蚩尤大帝啊,大熹皇室,是为数不多的火族贵族后裔了。”
她瞧了袖儿一眼,心道你眼前这位便是大帝的帝姬,你若是知道了还不要崇拜死?原来她做了尉迟烨的后妃还不是高攀,却是下嫁了。
许是她平日里对下人管教不言,这小蹄子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主子可知道,这世上的五族后裔本就不多,说族中贵族更是几万个人中也挑不出一个来,咱们圣上这一支便是火族长老的后裔,我大熹能立百年而繁盛依旧,正是陛下天命所归……”
乔羽飒听着她越是说越是不靠谱,仿佛这尉迟烨便是一滴血能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便张嘴打断了她:“贫嘴,还不赶紧的扶我回去,若是手上的伤误了时辰,瞧我不让陛下扯烂你那张嘴!”
袖儿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主子才不会,主子可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乔羽飒瞅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走至宫门转角处,便见一个大红的轿辇停在正中,一个青衫宫装女子坐在上面,柳眉倒竖地喝骂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宫女,一个粗壮的妈妈正往那小姑娘脸上一下下的掴着。
乔羽飒探头瞧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小宫女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不管是犯了什么错,也不能这么的打,好端端不是要打坏了不成。
那宫装女子她也不太认得,袖儿却是机敏的,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住在秀松堂的晴美人。”
乔羽飒也知这后宫之中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有些闲事还是少管得好,只是实在是瞧不得这么一个小姑娘受这般的对待,于是便停了下来,倒也不开口,只直直地瞧着那宫装女子。
那晴美人哪里受得住她这般的眼神,回头皱眉道:“这不是正蒙盛宠的晖宝林么,怎么不在茨玉阁好生待着,跑到这里来了。”
乔羽飒笑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可巧从这里路过,瞧着这个小姑娘还算机灵,我那里向来缺人,便想着等你教训完了,我便带回去。”
又转向袖儿,点了点头,袖儿会意,上前便将那孩子拉了起来。
晴美人瞪大眼睛瞧着她,许是没见过她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
乔羽飒又笑了笑:“都知道我的茨玉阁向来人少,我虽然是个喜静的,却也缺个浇花扫地的小丫鬟,今日我便先带了回去,晚上陛下去了我那我再回了他也不迟,不过是个小宫奴,想必陛下也不会在意的。”
这宫中所有宫女女官在哪里当差都是又记录的,全部又勤务堂分配掌管,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没有人可以随意调动。
她自然是没有按套路出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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