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定情

天气愈渐寒冷,龙四的身子也一天一天的不好起来,大部分时间便窝在房间里面,极少出来,乔羽飒偶尔去瞧过他几次,经常性的见他脸色清白,浑身上下都裹在厚厚的披风里面,却依旧冻得浑身发抖。
这天乔羽飒收拾衣物,却在箱底发现了那件银白相间的斗篷,这么些时候过去了,即使是极少拿出来,那斗篷依旧油光水滑,触手柔软,搭在手臂上很是温暖,她想了想,便拿着斗篷去找龙四。
龙四正依偎着炉火取暖,整个屋子里面热气扑人,即便是这样,他脸色依旧冻得有些发青。
乔羽飒一开门便有凉风灌进屋里,龙四冻得一个哆嗦,抬起头来见她进来,连忙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乔羽飒连忙反手关上了门。
龙四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披风,不禁跳了一下。
乔羽飒将披风递给他:“蒲牢,我这里有一件披风,可暖和呢,你快披上,兴许会好些。”
龙四看着那件披风,又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不必,三哥看见这件披风,又该大大的生气了。”
她知这件披风的来历,忍不住也笑了:“你三哥就是那个脾气,你放心,他便是生气也不敢怎样,若是要揍我,白泽定然不许的。”
龙四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地碰了过来,乔羽飒只觉得他手指冰凉,只轻轻碰到,便有一阵寒气袭来,忍不住便打了个冷战。
龙四连忙缩回手:“可是冻着你了？”
乔羽飒把手指放在唇边呵了口气:“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可是每年冬天都这样？”
龙四点头:“那年我在东海受了伤,自此就最受不得人间的寒气,永春谷又被毁,我们三人都有伤在身,若是再造一个出来,又要花费好些功夫,左右这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也习惯了。”
乔羽飒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这时节只入初冬,北风倒也不算凌厉,但穿过光秃秃的树枝时依旧有呜呜的声响,龙四的房间被封得严严实实,炉火也是极旺的,这一进来,她倒也不觉得寒冷。
她将手伸到炉火前烤着,瞧着火堆里的火焰将龙四的手指照的通红,轻声问道:“白泽说,我和他在宿海住了一千多年,可是真的？”
龙四目光淡淡的,也不瞧她,只看着跳动的炉火。
“自然是真的,你和他认识倒比我和三哥的时间还长些,那个时候你魂魄不稳,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小,总是喜欢光着脚在海边跑,古灵精怪的,总是惹三哥生气,你们天天斗嘴,斗了那么多年,三哥总是也斗不过你,偏偏白泽又护着你,三哥就总是拿你没办法。”
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斗篷的下摆。
“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偷偷在三哥的酒里下了药,趁着他现出真身就把他的尾毛给剪了,三哥醒来以后气的到处找你……”
他忽然停住不说了。
乔羽飒好奇的看着他:“那后来呢？”
龙四停了停,笑容中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后来,白泽回来了,三哥找到你,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为这件事,生了好大一场气。”
乔羽飒知道龙三什么性子,想想那个时候他定然是气的发疯又不敢对她动手,只瞪着眼睛看着她,心里便觉得好笑。
龙四看见她这个神情忍不住也笑了:“这一世你没有之前的记忆,却是遇见三哥的时候还是会和他斗嘴,果然有些事情,便是忘记了,也会形成习惯。”
掌心被烤的微微发烫,乔羽飒缩回了手,捧住脸颊瞧着他:“我们四个人,就一直在宿海没有出来过么？”
龙四怔了一下,轻轻摇头:“后来,我嫌那里实在是气闷,就和三哥一起出来了。倒是你和白泽,一直待在那里……”
胸口一阵发痛,忍不住就低下头咳嗽了几声,乔羽飒见他苍白的脸颊染上几丝不健康的潮红,知道他大概是累了,连忙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还是不说那么多的话为好,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他只对她点点头,连身子也未动一下:“好。”
乔羽飒出了门便去找白泽,转了一圈也不见人,龙三又不在家,大概是出门去给龙四采药去了,她转了一圈,听邻居说刚才瞧见白泽往镇上去了,便也跟了过去。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果然瞧见白泽正站在街边瞧着镇上的一户人家娶亲。
这厮一身白衣如雪,长身玉立地站在人群之中很是显眼,乔羽飒向来不知他还这般喜欢凑热闹,便走过去踮起脚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白泽转脸过来瞧见是她,便顺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你在瞧什么？”
白泽替她理了理斗篷上的毛领子,拉着她便往家走:“镇上王掌柜的儿子今天娶亲。”
乔羽飒回头看了一眼那吹吹打打的迎亲队,心中奇怪:“这又如何？”
白泽摇摇头:“我听说那王掌柜的儿子已经纳了几房妾室,今日又娶一个,那姑娘怎么肯嫁给他？”
“有钱人家,三妻四妾,倒也正常。”
乔羽飒虽然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但便是爹爹也有几房的妻妾,所以对此事倒也并无异议,大熹虽然民风开放,但是这婚姻之事大多还是由父母做主的,总有成亲之后又遇到心仪的姑娘的,只要好生对人家,她倒也不觉得有错。
白泽摇摇头:“一个人就一颗心,哪里能分成几份去给几个人？若是要了那姑娘,定然就要从一而终的好生对人家,娶了这个又要那个,最终是把姑娘的心都伤了。”
他漂亮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她:“我心中便只有飒飒一个,决计是装不下别人了。”
乔羽飒看着他,心道这厮不是不通人间世事么,怎么情话说起来倒很是顺溜。
心里却是忍不住一甜,轻声道:“我知道的,你也不必在街上就这般说,让人听了去可不好。”
他歪着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本是要去你家里接你的,谁想就出事耽搁了,再找到你的时候,你却早已进宫了……”
他闭口不再说话,只眼巴巴的瞧着她。
乔羽飒稍稍一想便明白他什么意思,用鼻子哼了一声,眯眼瞧着他:“你想说什么？”
白泽一笑,一口白牙在冬日清浅的阳光下很是晃眼:“飒飒,我们之前可是有婚约的。”
这厮果然是在人间待久了便学坏了,从前有话向来是直说,这会儿居然学会绕弯子了。
乔羽飒偏不如他的意:“所以呢？”
“所以我们成亲吧。”
他说的理所当然。
乔羽飒哼了一声抬腿往前走,白泽急了,几步追上她:“飒飒不乐意？”
乔羽飒看了他一眼:“我爹爹哥哥都不在身边,婚姻之事,向来要父母做主的,哪里容我说话。”
“乔老爷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
乔羽飒心中暗暗好笑,却是依旧板着脸:“那是之前,现在指不定爹爹就改变主意了,我自然要问过爹爹才算,”想了想又开口道,“爹爹现在也不大管家里的事,大哥是家主,自然还是要问过大哥才行。”
白泽心思单纯,哪里就想的到乔羽飒是在逗他？他知道乔宇澈的心思,只道若是要问过乔大公子,那个玉面罗刹定然是不肯的,当即急的额上汗都出来了。
“不可不可,问你爹爹就是,不可问你哥哥,若是问,就问你二哥三哥,定不能去问你大哥。”
乔羽飒奇道:“大哥是家主,二哥三哥又不是,自然是去问大哥了。”
白泽抿着嘴瞧着她,心里又气又急,却又不敢提她那大哥对她的心思,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巴巴的神色,看得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十恶不赦。
真好骗,果真是太老实了也不好,乔羽飒有些于心不忍了,刚开口准备安慰他两句,白泽便轻轻地开口了:“我明白了,左右是飒飒不乐意,飒飒定然还是生气那时我未曾守约。”
说罢便低着头走开了,那背影又是伤心又是失落,乔羽飒怔了一下,连忙赶上去:“白泽！”
他转过头来瞧着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是连平日的神采都没有了。
乔羽飒脸上微微发热,却还是开口了。
“我若是不愿,自然会让哥哥想办法将我送到别处去,怎么会一个姑娘家便跟着你出来？如你所说,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的心意,你怎会不明白？”
她声音轻细,却是重重地落在他的耳中,白泽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一阵狂喜便从心底涌了上来,连忙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飒飒这话可是当真？”
他下手重了些,乔羽飒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了手,却是蔓延期待地瞧着她:“飒飒知道的,我最不会的便是辨人心,飒飒可当真不曾哄我？”
乔羽飒瞧见他这般样子,虽然脸上发热却依旧点头:“我自然不会骗你。”
白泽猛地将她抱在怀中,连声音中都透着狂喜:“我便知道,我便知道！这么些年,飒飒从来不曾骗过我,飒飒定然还是喜欢我的！我回去便给你爹爹送封信去,今日我们便成亲！”
周围有人微微侧目,乔羽飒脸上发烫,伸手便想将他推开:“快放开,大街上便这样,成何体统！”
白泽却是不管不顾,喜滋滋地拉住她的手,瞧了瞧周围的人,大声道:“我和娘子今日成亲,新娘子害羞,各位还是莫要看了。”
周围一阵哄笑,乔羽飒恨不得扑上去拍死他。
他却是变本加厉,拉着她便往家走,大声道:“走,娘子,我们回家成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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