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次重逢
旁边一袭月白长袍，身姿隽永，盈润如玉之上一双明眸灿如星莱：“莫闹了，瞧这刺绣精致，用色明艳，倒也不差。”
如溪中小石叮铃清脆声音稍稍低下，带着丝丝清冷。陌生却又熟悉。
鹿鸣心中一紧。
“可……”红衣少女声量一低，指尖来回摸索，眉间皱褶难平，“唉，虽然这刺绣勉强还行，但是这布料实在是有些硌人。”
身后小厮眉头微皱，身子下意识前倾，好似即将冲入。
宋淳瞪人一眼，小厮微微收敛，人转头面色一换，带着盈盈笑脸入了帘后。
轻纱帐幔纷飞，少女面容精致，珠钗盘绕，神情飞扬，下颌轻抬，好似城中雍容牡丹，自带几分骄矜，似曾相识。
鹿鸣下意识低了头。
“鹿仙……姑娘。”
鹿鸣没想到高瑾衍竟会在此唤及自己，抬起的头满是错愕。
红衣姑娘牵着手中衣衫闻言也转过了头，来回打量。
鹿鸣回过神，也微微敛了神色，暗暗悔恨今日出门未曾再三拾掇。
“表兄认得此人？”
高瑾衍颔首：“此处衣坊绣娘正是鹿姑娘。”
鹿鸣静静地看着眼前珠帘珠子来回晃荡，缓缓静止，再无下文。鹿鸣低头仔细行礼回道：“在下鹿鸣，是玉坊绣娘。”
鹿鸣神情淡然，宋淳一时拿不准两人的关系，只笑着介绍：“姑娘手中这件绣样正是出自鹿鸣之手。”
红衣姑娘点了点头，来回看了两人几眼，珠帘静止，仿佛两人之间的那股较量也莫名消散。手中的纱布再次挪到了那片刺绣：“此处偏僻，能有如此针法已是难得，这绣样构思也是巧妙，闻名这一片绣娘也算的名副其实。”
“多谢姑娘夸赞。”
红衣姑娘也不再多言，睨了身旁高瑾衍一眼，宋淳意会连忙着人收拾妥当，陪着笑将人送出。
“行啊，鹿姑娘还真是深藏不漏。房里一个高将军，隔壁一个俞举人，外面还一位贵家公子，实在艳福不浅啊。”宋淳看着令人绕过巷后，直直奔向尽头高冠蜀绣金线马车，轻声打趣。
鹿鸣静静看着高瑾衍搭着手小心翼翼将人扶上，仔细地收拾着人的裙摆，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旁侧幽幽青苔：“鹿鸣哪有那福气，正是高将军。”
“什么？！”
鹿鸣轻挑眉，转身看着人认真回道：“掌柜，正是守卫边疆的少年英雄高瑾衍高将军呢，至于救助一事更是要感谢掌柜介绍告知。”
“如此！那马车姑娘又是何人？”宋淳后悔不已，方才高将军就在自己身侧，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不为所动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可要小的将其请来？”小厮不知何时跟来，在旁边冷冷发声。
宋淳只白了人一眼，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也想到了鹿鸣受伤的事：“如此，那高将军后来可有何奖赏？”
鹿鸣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并无联系。”
“哈？高将军怎会如此？”转身一看，鹿鸣已经出了门。宋淳也将心思放回了店铺。
盛夏日头不见尾，炙热阳暑晒得泥路滚烫，隔着步履直直爬过全身。
怎会如此。
宋淳的这个问题。
鹿鸣比谁都还要想知道答案。
暑气于头顶相会，两眼微晃，抬眼一片绿野已是波光粼粼，原是已至庆安河畔。定睛一看，尽头一身月白长衫。
会是他吗？
鹿鸣心中迟疑，脚步已下意识加快，不过几步。月白长衫身姿羸弱，向来挺直的腰背少了那股如松气质，腿侧拉着一个娃娃，走进一看，身后还是那箩筐。
“鹿姑娘。”
鹿鸣一时也说不出自己思绪：“俞公子。”
“鸣姐姐。”腿侧的子阳跟着唤道。
几人一一见过礼。今日俞书白进县城收书，半路撞见子阳父母有事，应要带子阳回来。路途遥远，子阳坚持到一半便走不动，俞书白护着人到了庆安河畔也实在没了力气，两人正在歇脚。
俞书白身后的书本塞满了箩筐，这又是河畔怕落水了浸湿，生生背着。他出身贫苦倒也挨得，只是子阳的脚后跟磨红了大片，非得抱着才能走的。两人便只好走走停停这就等来了鹿鸣。
鹿鸣垂头看了两眼，嫩白的肌肤一大片红痕，中间泛白，凸着几个小水疱。
“别怕，小伤来的哈，明日就不疼了。”轻轻拍了拍人的额头稍作安抚，去河畔拔了两棵草药，拿帕子一包，就将人抱了起来。
“鹿姑娘身子……”
“已经好多了，放心。”
“那好，那就一会儿，若是受不住了，便与书白即可。”俞书白跟在身后连连道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道：“方才那些是？”
“鹿鸣无知，也不知是何草药，只以前跟着董母亲，知道它们对这些很是有效。”
“董夫人也是厉害。”
鹿鸣只淡淡笑笑，不跟着附和。毕竟有什么可附和的呢。董家小儿身子弱，两人出门采购药材都是身后一箩筐身前满怀重物，鹿鸣六岁也逃不过，后来是药房小童看不过眼给了她两把药，自己凭着记忆试了好几次才能辨认出。
俞书白一无所知，只是沿途抓着子阳又复习起了功课，见鹿鸣额角泛着盈光开始要求鹿鸣将子阳放下。鹿鸣虽是有些乏力，左右也快到了，便坚持下来不让，两人一路争执一路前挪。
高瑾衍抬头之时看到的就是两人抱着怀中小儿互相拉扯，动作争执，口中尽是关怀话语，忽然就觉得日光刺眼，空荡荡的手仿佛缺了什么。
“这位哥哥是……”
拐过巷角，两门相对之间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慵懒直直倚在鹿家门前，屋檐遮住阳光将人藏于阴影。身上月白长衫简约却在日光下泛起流水波光，银丝闪闪。
鹿鸣抱着子阳的手险些脱力，好半晌方反应过来回道：“骠骑将军高瑾衍。”
俞书白一怔，连忙见礼，还拉着子阳一块儿。
鹿鸣微愣，自己也跟着行礼，只替怀中子阳解释道；“稚儿足上有伤，不便行礼，还请高将军体谅。”
高瑾衍长长吐了口气，怀中一阵翻滚，只觉穿过日光的他们更是灼眼。
“无事。”他退出半步，示意人开门。
俞书白接过子阳，等着鹿鸣开门也想跟进去。
“俞公子便不必了，在下有些许事情需要与恩人商讨。”
人直直奔向正中桌椅，日光浅浅洒下，斑驳木凳好似与银丝月白长衫浑然天成，仿佛这个位置本来就属于他。高瑾衍低头也不看人，只坚定道。
俞书白心中捉摸不定见鹿鸣点头。这才出门回家，放下子阳，敞开大门。
鹿鸣理了理衣摆，先去烧柴热水。
高瑾衍怔怔坐着，眸光下意识随着人的身影移动，也就觉着怀中热气缓缓散去。
架了火，收拾了今日的饭菜，甚至将犹豫了许久的灶台好生清洗了一次，眼见着午时烈日逐渐散去自己的火气化作浅橘，连日光也变得温柔暖意，鹿鸣实在无事可做，这才扭捏地坐了下来：“家中简陋，将军大病初愈，凉水伤身，鹿鸣不敢招待。”
高瑾衍看着她将烧开了一壶又一壶的水拿去清洗，只淡淡笑意并不戳破：“记得当初有人跟小爷念叨药费昂贵，担心小爷日后赔不起，这不就亲自上门感谢吗？”
提及往日，鹿鸣面色终于好了不少：“今日高将军那番做派，闭嘴不提过往，鹿鸣还以为高将军贵人事忙，早就忘了。”
念及今日，高瑾衍眉头微压淡淡笑着转移了话题：”如此，小爷这会可否用茶了？”
鹿鸣睨了一眼灶台，放软了话语：“真是凉水，你身子不好，别勉强。”
“方才小爷看着那一壶一壶的热水往盆里倒，往灶台洒，偏偏就没有一壶往我的杯里倒，还以为我们鹿仙女不欢迎小爷呢！”
呜鸣声响，鹿鸣睨了一眼见壶盖热气高冒，起身掀了壶盖里面热水翻滚。连忙进房拿了二两珍藏茶叶，随意冲泡。
高瑾衍倚着门房，绕着床榻稍稍踱步，将周围被打翻的桌椅嫌弃，只是走了没几步，险些被纱帘绊个踉跄，愤愤拉开只见正中一片暗红。
手中纱布飘然落下，穿过门框的暖阳也没了热度，束手无策的彷徨再次席卷而来。
“你伤口怎么样了？”
话语忽然从身后传来。
鹿鸣眼眶莫名一酸，醒来时遍寻无踪迹，久无消息，重逢相伴他人的委屈也就被这句话轻飘飘地抚平了，好似寒冬的暖阳，夏日的凉风，微不足道，沁人心脾。
“没事了，早就没事了。”鹿鸣笑道，见人一脸凝重，还特意耸肩证明：“真的没事了。”
高瑾衍盯着活动自如的鹿鸣，脑海却连那一刻的情形也回想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银光晃动之间，意识彻底消失，耳畔只有轻声呼痛，再醒来一切就回归原位，一切也不复从前。
“都说没事了，早就过去了。”
一碗热茶送至人手中，将人轻轻拉到座位，将身后大敞房门关合，彻底将过去尘封。
“那伤口……？”
鹿鸣瞪了人一眼。
高瑾衍懂事地不再追问，连忙从怀中掏出药瓶：“醒来忙碌，虽然知晓你有伤，耽搁许久始终没机会问候。是玉坊时，外人在场，顾忌名誉，不敢随意相问，怕日后带来麻烦也不敢相认，所以这么久了才来，实在抱歉。这药膏是当今所赐，传说可肉白骨再生肌，特地传书府中送来，近日才到，时刻备在身上就等着给你。”
鹿鸣蠢蠢欲动的手在听到当今后便彻底收了回来：“没事，早就好了，不然今天也不会去是玉坊交工了。”
“你这伤口才一月不到，宋淳竟逼得如此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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