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不信

　　宁郡王爵位已经承袭第三代了，等宁郡王之子承爵时，就会降等到侯爵，因此，宁郡王府的大奶奶也没有世子妃的封号，得等到大公子承爵，才会称为侯夫人。因为宁郡王的缘故，容歆对宁郡王府没什么好感，只是大约爵位相近的缘故，她的座位反倒跟宁郡王府的大奶奶挨着。
　　相比起张扬跋扈的李明珠，和沉默坚韧的李清幽，宁郡王府的大奶奶何氏出自青州何家，在当地也算很有名望的世家，她父亲是十几年前的进士，如今还在外放，这些也是何氏絮絮叨叨中告诉容歆的。容歆倒是不大乐意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许多话，奈何两人挨着，何氏说起话来也全部看人的脸色，便是容歆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表演上，表示自己不想听，人家也半点没有感觉。
　　容歆吐了口气，只当旁边有只蚊子在叫，只在对方拉她手时，点点头，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宁郡王府的爵位虽然比景侯府高，但相比景侯父子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宁郡王府就没有那么富裕了。宁郡王年轻时也有些才名，不过旁人听的不是宁郡王作了什么好文章，而是跟郡王妃又相携去了哪里游玩，写了什么诗纪念，一看就是但与情爱的贵族公子，实在不像是做大事的样子。
　　等宁郡王妃难产没了，宁郡王做出了那么‘情深义重’的一件事，旁人自然更觉得这人没什么前途。宗室子弟想要出头，主要看皇恩，虽然宁郡王府血缘还不远，但这么个不靠谱的同族，真的很难让人看重，因此，宁郡王也只得了个不大不小的闲职，拿点俸禄过活。
　　宁郡王打压继室的地位，那位继夫人本就性格软弱，在府上只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宁郡王和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出门被人笑话的多了，寻常也就不出门了。这样一来，何氏嫁到宁郡王府虽然没有受到婆婆的磋磨，但也没人带着她出门，难得参加一回宫宴，坐在旁边的又是才完婚没多久的容歆，话就多了，也就是瞧着容歆新嫁脸皮薄，不好拒绝同她说话。
　　何氏聊得开心，容歆却让她烦的够呛，又坐了一会儿，终于寻了个借口离了席。
　　在宫里，容歆可不敢乱跑，离开席便找了个小丫鬟领路，往外走去。往净房走了一圈，容歆也不急着回去，今日的宫宴规格虽然高，但与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寻了个风景不错也没什么人的地方，容歆向领路的小宫女道：“里头有些闷，我在这里透透气，你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吧！”
　　这里离举行宴会的地方不过百米左右，虽有假山树木掩映，但已经能听到宴会上的鼓乐，自然不怕寻不着地方，容歆才会主动叫小宫女先离开。今日举行宴会，宫女、太监们都忙碌得很，小宫女给容歆领路也是她的职责，不过那边也还有她的差事，听容歆这么说，小宫女福了福身，便先往回赶。
　　杏秋瞧着容歆坐在风口上，生怕容歆着凉，扶着她往避风的地方走，没想到走过去，却见那里已经有人在了。容歆瞧着对方西云国风格的装扮，再看模样，正是陪在西云公主身边的少妇，那位传说中靖北王之子的妻子。
　　对方也是西云国使者，容歆福了福身，问了个好，便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她主动道：“你也是出来透透气的吗？这里有地方，就一起坐一坐吧！”
　　容歆是不愿意跟西云国人有私下接触的，但今日本就是招待西云国使者的宴会，人家作为客人这么说了，容歆不好拒绝，何况既是在宫里，也不必刻意避着，当下点点头，坐了下来。
　　两国结好已经是多年的历史了，西云国人尤其是西云国贵族，大多会讲汉语，见容歆有些拘束，对方先笑道：“我叫阿霞，我的丈夫姓李，旁人都称我叫做李夫人，嗯，我记得，你也是李夫人，不然，你直接叫我阿霞吧！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容，家中排行第二，夫人可以叫我容二娘。”虽然在宴会上见过，但初次相处，又是别国使者，容歆客客气气的笑着，却没有深交的想法。
　　“容二娘，”阿霞微微一笑，“我记得，你是景侯世子的夫人吧！景侯世子俊朗非凡，夫人跟世子真是相配！”
　　容歆记得，今日李湛是一早就进了宫的，说是要陪同太子殿下一道出席宫宴。这位阿霞作为西云国使者，见到太子殿下，不足为奇，李湛长相出众，对方留意到李湛似乎也不太奇怪，但当着她这个妻子的面，夸赞她丈夫生得好，就有些奇怪了。
　　容歆心里存了疑，接话也就更加保守了，听阿霞这么说，便笑道：“夫人过奖了。”
　　阿霞想着义母的吩咐，虽然疑惑对方要她做这些的原因，但她也知道义母在西云国的地位，又对丈夫有养育的大恩，她并不敢违背对方的意思。见容歆并没与打开话匣子的意思，便接着道：“我见今日侯夫人并没有来，不知可是身体不适？”
　　先提起李湛，又提起侯夫人，容歆心里更加留心了些。要说景侯府富裕，李湛年纪轻轻已经是龙鳞卫副统领，景侯府在宗室中也算出色，但作为西云国贵族，对方没有留心坐得更近的亲王家眷，没有注意即将嫁到西云国的李清幽，却留心到她一个侯府世子夫人，就有些奇怪了。
　　容歆一向敏锐，若说景侯府有什么特殊的，早年李湛跟贺瑞抱错了，最近的，便是姚氏被休弃回娘家，而旁人所不知的，还有李湛的身世。容歆留了心，听她问起，也没细说，只简单答道：“夫人回娘家了，我作为长媳，本该带着小姑一道来，只是小姑年纪小贪凉，前两日着了凉，不好出门。”
　　阿霞也不傻，人家的家事，从前又没什么交情，若是再追问下去，就该让人怀疑了，只得顺着容歆的话，问了问容歆的小姑子。本以为容歆会趁着机会问靖北王的事，她也好顺势再提几句，哪料到容歆提了自家小姑子几句，又提京城的景色风物，甚至南边的景致都提了提，就是半点不提靖北王的话。
　　容歆也察觉到了，这个阿霞，似乎对景侯府的事颇有些好奇，又有意叫她提起靖北王的事。景侯这一支早年是没什么建树的，与靖北王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容歆有些不明白，这个阿霞，难道是想听人奉承靖北王不成？对于保家卫国的英雄，容歆是仰慕的，但对于西云国公主养大的那位靖北王之子，容歆却不会轻易说什么。
　　瞧着问不出什么来，阿霞也就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呆了好一会儿了，我要先回去了，夫人要不要一起回去？”
　　容歆也没打算待太久，但也没打算跟阿霞一道回去，道：“我想再坐一坐，夫人先回去吧！”
　　看着阿霞领着人离开，容歆往里挪了一点，搓搓手，道：“这还没到十一月呢，就这么冷了！”
　　京城的气候四季分明，进了十月，天就一日比一日冷下来，等到了腊月，就是滴水成冰的天了。杏秋挪了挪身子，替容歆挡着冷风，道：“这都十月底了，哪有不冷的，倒是西云国使臣这个季节来，是要在这边过年吗？”
　　西云国在北地，这个季节只有更冷的，不过，“他们又不过年，就当在这边避寒便是了，何况，他们大约也想过了，这靖北王府的事，一时半刻是定不下来的。”
　　杏秋点头，瞧着阿霞领着人已经看不见人了，扶着容歆起身，道：“天冷，咱也先回去吧！”
　　容歆本意就是跟阿霞错开些，见她已经回去了，便也点了头，往回走。
　　宫宴之后，西云国使者果然留了下来，皇上安排了鸿胪寺的官员陪同，西云国人也不客气，常领着人四处走动，说是要看看京城的景色风物，甚至西云国公主还领着她的养子，去靖北王在京城的宅子转了一圈。
　　靖北王府在京城是没有府邸的，但有一座皇家赏赐的私宅，靖北王及家眷进京来就住在那里。靖北王夫妇过世之后，那座私宅依然由王府的忠仆守着，但人家也没往里走，只站在门口指指点点，仿佛还缅怀了一回先祖，守在宅子里的仆人也不能赶人，只回头就告到李湛这里来了。
　　靖北王过世之后，靖北的兵权由龙鳞卫代掌，王府的事也是安郡王关照着。太上皇退位之后，安郡王也渐渐将龙鳞卫交到李湛手中，靖北王府的事，也交给李湛去关照着。
　　知道靖北王功勋卓著，李湛对守着王府宅子的老仆也多有关照，他找过来，李湛瞧着头发花白的老者，又让人添了个炉子过来。老人家感动得眼泪哗哗的，也不客气就开始告状，“副统领啊，王爷能有子嗣留下来，老奴不知有多高兴，可那个人，一看就不是王爷的骨肉啊！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怎么可能留下庶子，何况是那个恬不知耻的蛮人公主的孩子！副统领啊，你一定要跟太子殿下好好说说，可不能让他们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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