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明州

　　容歆还不待说话就被母亲搂进怀里，听母亲有些哽咽的声音，眼里也涌起一阵酸意，道：“阿娘，歆歆也想你！”
　　“好了，歆歆回来了，咱们进去再说。”女儿今天到，容父特地提前从官署回来，见母女相拥的场面险些绷不住一张严肃的脸，只得连忙转移话题，招呼妻子儿女回去再说。
　　岳氏这才想起还在门前，连忙拉着容歆往里走，道：“你父亲说得对，咱们进去再说！”
　　母亲眼里只有离家多时的妹妹，同样离家多时的容恒扯扯嘴角，道：“旁人家是重男轻女，咱们家倒好，娘心里只有妹妹！”
　　容慎在旁斜了弟弟一眼，道：“多大人了，还跟妹妹争宠！”
　　一家子进屋里坐下，岳氏又细细问了容歆在京城的生活，容父一派威严的模样坐着，耳朵却细细听着母女俩说话。容歆自不会提不如意的地方，只拣着好的提了，又说了些趣事逗父母开心。
　　岳氏拉着容歆的手，细看女儿浑身上下都好端端的，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过，又难免想起那已经罢官回乡的魏家，忍不住道：“都是那姓魏的，生了儿子也不知道好好教，偏生来祸害人，否则我的歆歆何至于一走一年多，将来还得嫁到京城去！”
　　“阿娘你别哭啊！女儿在姐姐那里很好，侯府上下对女儿都很好，你不信问二嫂，我同阿璇有多要好，寻常一起出门游玩呢！”容歆最怕母亲掉眼泪，岳氏跟着丈夫辗转各地做官，本是坚韧的性格，若是掉眼泪，那就是真的伤心了，轻易哄不好。
　　果然，听容歆这么说，岳氏越发难过起来，虽说是长女夫家，可哪里比得自家里舒服，长女的小姑子她也见过，虽不是刁蛮的性格，可一看就是高门千金一身的傲气，女儿同她相处也不知有没有受委屈。这么一想，越发恨不得将那魏家痛骂一回，奈何她从来是温和的性格，想骂人也找不出难听的话来。
　　收到小姑子求救的眼神，柳氏连忙道：“妹妹说的是，我和夫君在侯府也住了几日，亲眼瞧着，侯府对我们、对妹妹都是真的好，吃穿用度跟侯府姑娘都是一样的，丫鬟下人都恭恭敬敬的，从不敢有半点怠慢，可见平素就是如此，母亲放心才是。”
　　“果真如此？”岳氏听柳氏也这么说，多少安心了些，她倒不担心容歆在京城缺了吃用，怕的是京城里的人给女儿气受，又为着长女的缘故，不愿说真话。听到下人对容歆的态度恭敬，岳氏才算放了些心，那些下人都是看菜下碟的，下人不敢怠慢可见主子们重视。
　　“自然！”容歆连忙点头，好容易母亲能安心了，她自然不会去提初到京城时的一些不如意，左右都过去了，大多的时间她也确实过得很好。
　　岳氏听容歆这么说，果真放心了些。
　　劝好了母亲，容歆才将京城带来的各色礼物取出来，一一分给父母兄嫂，想着她远道才回来，岳氏知她累坏了，亲自送她回去，叫她先歇歇，晚些再一道说话。
　　容歆的屋子还是先前住的那一处，朝廷提供的官员府邸不算大，好在容家人口不算多，又只有容歆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便独占一处小庭院，地方虽不大，布置却十分精巧。岳氏领着她进去，院子里添了些花木，屋子里却同她在明州时一样，里外干干净净的，可见是日常打扫着的。
　　岳氏一面吩咐丫鬟准备热水，一面道：“你也累坏了，先沐浴更衣歇一歇，你阿爹让飘香楼备了酒席，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一路南下虽不用容歆一步一步的走，但远行这种事谁试谁知道，倒没有生病什么的，只累得很，觉得处处都不舒坦。岳氏这般安排，容歆自是连连点头，这时候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是最舒服的事了。
　　瞧着丫鬟婆子将热水备好，岳氏又叮嘱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由着下人服侍容歆沐浴休息。
　　一路上精神都有些绷着，放松心情睡一觉，容歆只觉得神清气爽，刚掀了被子起身，杏秋便掀了帐子走来，道：“奴婢正要喊姑娘起来呢，时候不早了，姑娘起来梳洗一下，该是晚膳的时候了。”
　　容歆点着头，由着杏秋扶着她起身，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瞧着天都要黑了？”
　　“才酉时初，姑娘瞧着天黑，是因为天阴，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紫烟跟在杏秋后头，端了一盆水进来，早前容歆身边的丫鬟，因为魏家的事打发了一个，剩下杏秋跟容歆去京城，下头的小丫鬟是容家到明州才买了，还没用熟，所以虽是远路才来，还是杏秋和紫烟在身边服侍。
　　“变天了吗？先前还是晴天呢！”容歆起身洗了脸，又往前推开窗，只见天雾沉沉的，仿佛立刻就要来一场雨的模样。
　　“先前就有些起云了，午后又起了风，如今瞧着，今晚会有一场雨呢！”杏秋在明州也没待过多久，并不了解这边的气候，不过天空都是乌云，空气里也有潮湿的味道，显然是要下雨了。
　　“好在午间就到了，若是路上多耽搁一阵，怕是到家门口还得淋一场雨。”容歆由着杏秋替她梳头装扮，因是家宴，也没有刻意打扮，头上只簪了两朵珠花，又用丝带束了发，便出门往前面走去。
　　宴席是从飘香楼定的，但岳氏疼女儿，想着容歆多半想念家乡味道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淮南风味的菜肴。容歆在京城自然没有人刻意照顾她的口味，便是容玥，在侯府作为小辈，不好自己设小厨房，也都是适应京城的风味，如今吃到母亲亲手做的菜肴，容歆一脸欣喜，道：“这几个都是娘的手艺，阿娘，怎么还这么辛苦，特意做这个？”
　　“娘的歆歆喜欢就好！”见女儿喜欢，岳氏半点不觉得麻烦，又招呼两个儿媳，“倩娘、芸娘，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玥儿和歆歆年少时就跟着老爷出门了，想家时就缠着我做家乡菜。”
　　柳氏嫁到容家这么久，岳氏也亲自下厨做过东西，不过大多是点心之类的，当家夫人哪有那么清闲，能亲自下厨的机会实在不多。柳氏倒没有计较婆婆疼爱女儿胜过儿媳妇的事，哪家都是如此，便是她回了娘家，母亲也疼她胜过嫂嫂们，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婆婆处事公正，寻常也从不为难她们，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因此，柳氏只笑着道：“难得母亲下厨，今日可是沾了妹妹的光呢！”
　　柳氏理解，容慎的妻子梁氏却不大高兴。要说容歆这个小姑跟她有什么旧怨倒也不是，只是早前容歆在府上时，公婆疼爱小女儿就罢了，丈夫也将小姑子放在心尖上，出门一趟带了礼物，头一份必定是小姑的，她这个正经妻子反倒要排到第二位去。先前魏家的事，要她来说，知府的儿子配容歆也不差了，便是那人犯浑，还能将正妻如何，公婆却想着跟上峰翻脸也不愿答应。天知道那段时间她心里有多害怕，就为了一个女儿，难道要连累一家子不成，谁知后头跟丈夫一提，丈夫还对她发火。
　　这些不大不小的事下来，梁氏对容歆可没有半点好感，如今听说婆婆为着小姑亲自下厨，更是暗暗嗤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这一家上下可都将容歆当个宝，如今小姑又定下亲事，要嫁到侯府去，她若多说一句，不知要吃多少排头。
　　梁氏心里不痛快，恭维的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不说话，一餐饭倒也吃的安稳，晚膳之后，果然下起雨来，容父瞧了瞧天色，说是还要去一趟官署，其他人就各自散了。
　　岳氏是母亲，女儿一走一年多，便是有书信往来，也少不了许多话要同女儿说，因此，两个儿媳各自回房之后，岳氏就拉着容歆的手，往自己屋里说话。
　　今日才回来，容歆还没来得及细问家里的情况，只是一天都没见小侄女，不由问道：“娘，今日怎么没见慧姐儿？”
　　“唉，慧姐儿让她外祖母接去了，说是要多住几日。”岳氏答道。
　　“梁家夫人？可是，梁家不是在淮南吗？”容歆有些意外，两个嫂嫂，虽然是二嫂进门迟些，但容歆一向跟柳氏更要好些，梁氏出身读书人家，性格清高些，平日也不爱与旁人闲谈，自然也难得亲厚起来。
　　“前些时候，你大嫂的兄长跟淮南知县的公子打了一架，将人打伤了，事情了了之后，梁家就搬到了明州来，你父亲替你梁伯伯说和，在明州书院做了个先生。”听女儿问起，岳氏就简单将前因后果提了提，“这事娘跟你说，你可别在你大嫂面前提起，她脸皮薄，怕要不高兴的。”
　　容歆跟长嫂不如二嫂那么亲厚，但也不会去戳人家伤疤让人难堪，何况是一家人，真闹起来还是兄长为难，听岳氏这么说，便点头道：“阿娘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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