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山中古宅，阴风阵阵。灯影摇曳，万籁俱寂。
“咳咳······”
少年正在收拾东西，听见自家公子的咳嗽声，赶紧上前递上一支碧色小玉瓶。
“公子，药！”
男子抬了抬手挡了下，眉头紧蹙，苍白的面色上渐渐染上一丝病态的绯色。
“不用了······”
少年轻抚男子后背，待男子呼吸平缓，这才松开了手，四下打量了一圈道：“白日里虽然收拾过了，但屋内长久没人居住，还是有些味道的。等明日里我再重新收拾一遍，公子就会好受些了。”
谁知话音刚落，忽然听到院中传来“扑通”一声。
男子先前还噙着痛苦的眸子立时变得犀利起来，给了少年一个眼神，少年会意点了点头，摸上腰间的长剑，一个闪身便出了房间。
黎瑶将包袱扔过墙头，屏息听院内没有动静，这才吭哧吭哧爬上墙头。自己忙活了一天，还真让自己找到了个落脚的地方。
院内黑咕隆咚的，黎瑶眯着眼睛看了看，等了半天也没有异动，然后一个跃身跳下墙头。
完美落地。
“呼~”
黎瑶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刚要伸手去捡起地上的包袱，谁知颈上忽然一重，然后眼前一黑直接软软倒在了地上。
······
少年将人翻转过来，没想到竟然是个熟人。
“公子，是昨夜那个姑娘！”
男子闻言看向躺在地上的人，眸光里流露出一丝凝重。
只见躺在那里的女子着一身灰色男装，袖子松松挽着，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头顶束了一个发髻，因为侧躺的缘故有几缕发丝遮挡住了眉眼，脸依旧灰不溜秋的，秀鼻微翘，嘴巴微微张开。
“这姑娘不会是一直跟着咱们吧？”少年惊疑不定道。弯腰打开了女子随身携带的包袱，探查一番然后站起身来，“公子，这姑娘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身上也没有□□。包袱里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干粮。”
“把她叫醒。”男子平淡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
“是。”少年说着便走到桌前端起一杯水，然后哗地一下全部泼在了女子的脸上。
“哎呦！谁啊？！”
黎瑶只感觉面上一凉，然后整个人惊醒过来。又怒又气，坐在那里使劲张着嘴巴大口呼吸。
“谁派你来的。”
一道不夹杂任何情感的声音传来，黎瑶立刻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便看到了灯下坐着一个青衣男子。
男子看起来二十岁的样子，皮肤白地吓人，嘴唇也是毫无血色，鼻梁高挺，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黎瑶先是一怔，然后立刻瞪大眼睛：“是你！”
“别动。”
身侧忽然又传来一道男声，同时肩上一重，黎瑶不敢乱动，但听声音已经隐约猜测出来是谁了，当下不由松了口气，很是熟稔道：“是那谁是吧？”
“不、不是。”
黎瑶这下更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伸手将肩上的剑推开道：“收起来，收起来，干什么呢？”
少年有些犹豫，不由向坐在那里的男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啊？”黎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昨天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
男子眯着眼睛，声音比先前更加冰寒：“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瑶听出男子声音里的寒意，不觉一个打哆嗦：“我、我···关你什么事啊？大家都是来借宿的，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黎瑶越说越有底气，不由挺了挺胸脯：“这家主人呢？我要和主家说。还有你们，你们进来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男子冷冷地看着黎瑶，黎瑶故意不和他对视，环顾一圈，也没有看到别的身影。
推门向外看去，也是黑窟窿东的一片。
“主家人呢？还是这就是个无主之宅？”
“我家公子就是这宅子的主人。”少年忽然道。
“哎？吹牛吧！我还说这是我家呢！”
少年见黎瑶不信，直接从怀中翻出一张地契。还未看清上面的名字，少年便把地契收了起来。
黎瑶咽了口吐沫，这下有些没底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是又怎么样，我就、就借住一晚。”
“那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少年一边将剑收好一边问道。
“我都说——”黎瑶刚起了范，就对上男子的眸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到嘴的说辞也咽了回去。咕哝了半天才道：“我真的是逃婚出来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压寨夫人。是我们镇上的一个员外，他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还想娶我当小妾，我除了逃跑别无办法······”
黎瑶说着缓缓垂下了眸子，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柔弱。
少年听到这话迟疑了起来，不由地看向青衣男子。
黎瑶深深地吸了吸鼻子装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现在回去就是死路一条，那员外买通了官府，我根本没有办法。求求公子发发慈悲，就收留我一晚，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你家人呢？”少年隐隐相信了黎瑶的话。
“都死了。”黎瑶低垂着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公子······”少年有些动容了。
青衣男子静默不语，黎瑶心里越来越没底，也不敢抬头去看，想要挤出两滴泪来，却半天没酝酿出情绪。就在快撑不住的时候青衣男子却突然开了口。
“带她下去休息吧。”
黎瑶一怔，反应过来连忙千恩万谢。
“等等。”
黎瑶脚步一顿，心提到了嗓子眼。
“包袱。”
“哦哦，多谢公子提醒，我差点忘了。”黎瑶折回身笑呵呵地捡了起来，抬头触及到男子的视线心中一惊连忙低下了头，然后跟着少年出了屋子。
“还不知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黎瑶跟在少年身后问道。
“青影。”青影没有回头，手里举着烛台继续在前面带路。
“青影，好名字好名字。那你家公子呢？”黎瑶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但是整个院子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家公子姓冷。”
“冷？”果然和他的人很般配，黎瑶在心里嘀咕着。
“我在溪乐镇住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宅子呢。这真的是你家公子的宅子吗？什么时候建的？有些年头了吧？”见青影不回答，黎瑶也不在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那这里就只有你和刚才那位公子吗？我好像没有看见其他人？”
“到了，姑娘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青影在一间厢房门外停住，“这里地处偏僻，山中或许还有野兽出没，还望姑娘夜间不要到处走动。”
说完也不待黎瑶有所反应，就将烛台交给她，然后转身离去。
“哎——”黎瑶探了探手，却已不见青影的身影。
风吹过院中，枝头传来沙沙的声音，黎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将所有蜡烛全部点亮，黎瑶这才看清屋内的样子。
房间不大，可家具却都一应俱全，而且看起来很新，只不过上面落了一层灰尘，甚至还有些霉味，显然很久都没有人使用过了。
“还是个有钱人家呢。”黎瑶嘀咕着，这样的家具摆设在溪乐镇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用得上。
黎瑶在屋内转了一圈，然后趴在门上向外看去。自己所在的位置是西厢，先前那两人就在正堂，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不过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一丝光亮······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呢。”青影一边铺着被子一边说道。
冷厌披着外衫坐在灯下，手中捏着一枚戒指在翻看，没有搭话。
“刚才那姑娘还打听了几句咱们的事儿，不过属下一句都没说。”
漆黑的戒指在修长的指尖反射出微光，冷厌微微有些出神。突然听到外面发出咣当一声，将戒指一收，微微抬头，还未出声，青影已经掠至窗边。
看了片刻回过身来，“在打水。”
冷厌没有说什么，将戒指贴身放好，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青影是被吵醒的，仔细一听发现声音是从厨房传来。走进一看，竟然看见黎瑶正在厨房里忙活。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锅上冒着热气，而黎瑶整个人置身于氤氲的雾气之中。
黎瑶回头看到青影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起床啦，我看这里有些米就煮了些粥，一会就能开饭了。”话毕，继续忙活手中的活计。
青影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挠了挠头，呆呆地退出了厨房。
服侍自家少爷穿戴洗漱后，黎瑶刚好做好了早饭。
只是寻常的白粥，还有两样佐粥的小菜，看起来却十分有生活气息，青影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厨房里就剩这些了，是你们带来的吗？我就随便做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黎瑶站在一侧笑着说道。
经过梳洗，黎瑶的脸已经不是昨晚那样灰不溜秋，而是白白嫩嫩的。头发全部梳在头顶挽了个发髻，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眼角微扬，十分讨人喜欢。
冷厌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的黎瑶，收回目光默默坐到了桌前。
青影见气氛尴尬，赶忙开口：“真是有劳姑娘了。”
“不劳不劳，”黎瑶连忙摆手，“还要谢谢你们昨夜收留，让我不至于露宿荒郊，我这也算借花献佛了。”
“姑娘客气了。”
“没事，就顺手的事儿。那既然这样，我就走了，你们保重啊。”黎瑶边说着边动手解下腰间的围裙。
青影见黎瑶要走，赶忙站起来想要挽留，坐在一旁的冷阳也破天荒地开了口：“吃完再走也不迟，既然是你做的，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黎瑶挑了挑眉，佯装思索一番，然后点点头：“那好吧。”说着，便在青影的对面，冷厌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青影像饿了很久似的直夸黎瑶的手艺好，黎瑶见状松了口气。而冷厌从始至终都不声不响，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黎瑶忍不住偷偷打量对面的男子，前天晚上看不清，昨天夜里没敢看，现在才发现男子长得甚是英俊。
只见他今日穿了件月白云纹长袍，更加衬得人俊秀无比。只是太过于消瘦了，皮肤苍白，隐隐透露出一丝病气，五官深邃，举手投足间都显得雅致不凡。
黎瑶对这二人的身份是愈发好奇，但男子那疏离冷淡的气质却让人不敢唐突。忽然对上冷厌抬起来的眼眸，黎瑶吓得赶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扒拉起饭来。
吃完早饭，黎瑶便收拾包袱准备离开了。
冷厌没有露面，青影倒是十分有良心将人送到了门口。
“姑娘慢走，路上小心。”吃人嘴软，青影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
“多谢多谢。”黎瑶抱拳冲着青影笑了笑，然后背着包袱离开了。
书房。
“那姑娘走了。”
冷厌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
“其实我觉得可以让那个姑娘多住几日，那姑娘那么可怜，做饭还好吃······”
冷厌听到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睨了青影一眼。青影吓得缩了缩脖子，“我去打扫房间！”说着逃也似的向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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