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神明之怒
早在两江驻军主力离开江北地界时,关中、燕北驻军主力便得到消息。对于这场罪至九诛的奔袭,让随后赶到的年轻将领找不到战斗的意义。
深夜,关中、燕北主力先锋的两名小将在与京畿防卫营前锋对峙的壕沟内喝酒闲聊。
合围皇都十余日,双方在离北城门十里外的旷野挖了两条缓冲带,分别布置了先锋营对峙。
两人都参加过对于江南的三年合围,领兵穿过紧邻京畿的雍州时稻田尽毁,夏末将面临颗粒无收的绝境。雍州全境都在收割青稻腾出田地补种薯类等替补作物。
“那么多青稻怎么就落穗了?”
两人喝着烧刀子,着实不解。
“谁知道呢,便宜畜生了!”另一个人叹道,辛苦半年的收成居然只能当饲料。
燕北将领又问:“江南军里面有不少关中人,你这仗怎么打?”
那人啐了口酒沫子说道:“大营开拔之前谁也没说来京畿是逼宫的,打了六年以为能消停了。”
“来来,再喝点,喝完睡一觉兴许就能回家了。”
“喝吧,要是回不了家的话,家人就得陪葬!这仗要打就只能往狠了打!”
两人的情谊是在内战六年间,在同一口军锅里吃出来的。劣质的高度酒精麻痹了两人大脑,让他们暂时抛开了烦心事。
“对面的,中秋节快到了。你们不回家过节吗?”
京畿防卫营先锋的士兵在对面喊叫。
“都没把你们打趴下,我们怎敢回家。”
两军对峙,叫阵挑衅难免,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场。
“来京畿十多天也没见你们钻出来透透气,也辛苦你们了。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们有月饼吃吗?听说你们雍州的田地都毁了,我们京畿道乃天子脚下,礼仪之地,委实见不得来至关中燕北的兄弟受苦。给你们点月饼,一轮明月下的都是兄弟。”
话音落下,从对面营地甩出一个布包裹,落在两位小将的土包前方几米的位置。京畿防卫营的操作让他们有些摸不透,那小小的包裹估计也就包了七八个月饼,下毒也死不了多少人。
见他们不拿,京畿防卫营的人又吼道:“怎么不敢吃,怕我们毒害你们?怂成这样还想把我们打趴下?!”
小将取出单管望远镜窥视对面营地的情况,他低喃道:“没瞧见弓/弩手!还真是给我们送月饼?”
“先把东西拿过来看看再说。”
士兵支出一根长矛,矛刃先在布袋上敲了几下没见异常才又将袋子挑了回来。几人打开一看,还真是来至京城宝滋堂的月饼,小将将几个月饼逐一掰开,里面并没有他们以为有的绢帛文字。
京城的月饼都是用的都是好馅料,光是闻道就让几人肚鸣。
对面又开始宣传道:“都是好东西,一个月饼就值五吊钱。馅料有:金华的火腿、辽东的榛蘑、陇上的芝麻、东海的金钩、盐城的蛋黄,啧啧,那滋味吃一口能成仙。吃了我们京城的月饼,能喝口你们关中的烧刀子吗?”
几人听了这话,才知道对面是闻到这边飘过去的酒香,肚子里的酒虫醒了。
“接着!”小将甩了副旧皮囊出了土丘。
对面有了酒,这边有了饼。两边先锋算是提前过了中秋节,京畿道的营地里传来将士们击打兵器发出的单调音律声,夜风中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吟唱:“明月一岁中,影圆十二回。如何今夕里,争赏罗樽垒。既爱盈盈色,更上高高台。人心莫如此,试为君言哉...”
这是中秋词,如果没有这场逼宫合围,他们应该守在妻儿身边,把酒对明月享人伦之乐。从帝国建立至今京畿防卫营从未出战,京畿防卫营是京畿道的常规军只负责皇城以及京畿州郡的保卫,六年内乱帝国驻军乱打一气也没动京畿防卫营的兵力。这届的京畿将士都以为能像前辈那样安稳度日直至老养,谁能料想还有前锋对峙的一刻。
这边关中燕北混合先锋里也有人扯着嗓子唱了关中信天游:“天上的月亮圆盘盘,地上的妹妹笑盈盈,哥哥横刀走西口,只为妹妹的花戴戴……”
两个营地,风格迥异的唱词,没有所谓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高低之分,只有对各自家人的思念。两军先锋相继朝对方投掷物资:胡饼、肉干、柿子糕和酒。
时至午夜,冲天的火光焕亮夜空,一股股谷物炙烤后的焦味从城墙飘出。先开始骚动的便是京畿道的营地,将士已经意识到城中粮仓出事,先锋营小将立刻下令撤退。
而关中燕北联军则得到后方的挂灯指使,要他们先端掉京畿先锋营。
“等等!”两名小将同时喝止端起军刀的士兵。
“月饼和肉干都还在我们肚子里没成屎了!这就端起刀想断人退路?给他们两刻钟时间!”
“可后方听不到我们这边的动静会处罚我们的。”
“那就敲几声冲锋鼓来听听。”
“那不行上边儿命令我们偷袭,怎么能有鼓声?”
“那...就甩点火把过去,佯装进攻。城中的那帮人不是个东西,连存粮都敢烧,等着吧,后半夜里面准得闹开了。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不战而胜!”
于是乎,京畿道先锋营在对军火把的掩护下顺利撤回城中。
在半空观察情况的无涯看到此,心想这仗看样子是打不起来,只要九州不乱就影响不了他和泽浣的婚礼。瞬间心情大好,遂返还奉莲殿。
当无涯还在返回奉莲殿的路上,一批物资就在月色的映衬下通过北疆驰道运抵关中燕北主营地。并未得到接受任务的后勤官一脸狐疑,运送的小吏说是关中各界犒劳将士们的中秋物资,不属于常规运送任务。后勤官闻言喜上心头,让他们将东西放在营地中央,预备翌日操练结束后发放。
城中的喧嚣越演越烈,企图打开城门的守城兵被斩首示众,关中燕北主力坐山观虎斗,城中无粮人心动荡的结果就是萧皇退位,他们合围的目的也就是逼皇退位。没有人真想打仗,没有人想毁了那座城。
月近中秋,悬在夜空占满了奉莲殿主殿阁的观景台。
泽浣望向那轮圆月,他不喜欢中秋夜,他害怕过中秋夜。
最近的一次天战在三百多年前的中秋夜当晚,棋幽抱着惊风牵着妻子站在无望崖上向妖界抛撒灵力币。妖民聚集在崖下三呼万岁,迎来的却是黑云蔽月。泽浣这位国师只能带着惊风领着妖民进入地下掩体躲避魔气。
“我真是没用,只能给妖界挖出一条地下掩体。转眼又到国庆年,国庆年之后的中秋夜就是魔气侵扰妖界的时间点。我们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为妖界布置防御阵。”
“仙尊,我好难受!”池中莲花叫嚷。
“你怎么了?!”泽浣走上平台来到莲花跟前。
“我感到股很重的妖戾之气团聚在北方,那股气息让我很不舒服!我想让主人召唤我去砍了他们!”
泽浣凝神静气,打开冥识往北面覆盖:“我怎么没感觉到任何妖戾之气?!你是不是又想撂挑子不干了?”
“我说有就是有!那股戾气也像我这般坐立不安,蠢蠢欲动!”莲花叫嚣,身体随着燃爆的情绪摆动,地底涌动的能量从缝隙泄露直冲结界。泽浣跳进水池稳住莲花,以狐躯转化了溢出的魔气。
“你冷静点,深呼吸,放轻松。”在泽浣的安抚中,逐渐平静下来的莲花变化了种形态,像个巨大的毛绒玩具趴在泽浣肩头。
直到无涯返回奉莲殿,将泽浣拎出水池又一巴掌拍在玩具身上,呵斥道:“你找削是不是,你再没事找事闹情绪求仙尊安慰,我就把你变成根钉子钉在池底。”
重新变回莲花的降魔杵冷道:“真的有妖戾之气在北方凝聚,你们要相信我。”
无涯回道:“我才从新城以北回来,我怎么没感觉到有什么妖戾之气?!麦子烤糊味儿倒是打哪儿都是。”
“什么意思?”泽浣问道。
“城中有人放火烧了屯粮仓库,本来萧朔寒已经打算离开皇城可风如怒的勤王先遣队又拥着他杀回皇宫。”
自我烘干的泽浣闻言只是叹息了声:“哎!”
“城中无粮,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你这几个月就不要出去,纪霄在外面盯着出不了大乱子。”
泽浣点点头见他又唤云座问道:“你又要到哪里去?”
“指天说北方有妖戾之气,我不放心再去看看。”
新城北门外二十里外,关中燕北联军主力营地,营地恰好位于新旧皇城的对角地带。
放在营地中央的物资上面盖了层防水的毡布,一只穿山甲从土下钻出顺着毡布爬了上去。来至神域的盛酒觥里装满了转化妖兽精魄的能量,觥被人打开,妖戾之气自动组成妖化阵与旧城皇宫内的噬鬼阵、新皇城的辟邪阵呼应关联。
首先被妖化的是两万三千骑兵营,战马化为铠甲魔兽坐骑,跪伏在被妖化的骑兵身下。再来便是两万的主力轻甲步兵,不到半个时辰京畿防卫营驻守的北大门就被如波的攻势几乎瓦解。
“用火攻!用火油烧他们!”
站在城墙上的风如怒明显感到这次的妖兵与一年前的妖化的江南驻军不一样,一年前林志桓带领下的妖化兵体型还似常人,除了不惧伤死其战斗水平与常兵无异。然而出现在皇城墙下的妖兵,其躯体高大魁梧如同魔兽,战马生出了獠牙硬甲,连手上挥动的武器都不是普通制式。
更要命的是曾经有效的火攻在这些硬甲妖兵身上起不了多少作用。
纪霄与风歇雨也赶到了北城墙,妖兵兵力四万三千,连同妖化的坐骑攻占城墙带来了不亚于地震的冲击力。从城墙的裂纹和城门的破损度推测,不超过一刻钟北城门会彻底陷落。
火光漫天,兽音嘶吼。被吓傻的凡兵丢盔弃甲逃命的不在少数。
泽浣追着无涯查看营地的阵法,两人从卦位和布局位置上找到破解之法。要取消的三个阵法的关联点只需改动新旧皇宫的卦位即可,需要两个时辰。两人与纪霄通报之后,分头赶往新旧皇城。
城墙上的纪霄对风歇雨说道:“两个时辰,我们需要两个时辰。”
风歇雨望向守军溃逃的惨败之相,急道:“我们拖不了一刻钟,让他们进城,新皇都就毁了。”
纪霄闻言拔下嘴上的两撮山羊胡须说道:“司音仙子,用你的方法,你用琴音能控制傀儡伶,试试用琴音控制妖兵。”
风歇雨语言又止,终于说道:“纪大人,我能控制傀儡伶是因为我使用了傀儡术。那些妖兵都是有独立冥识的个体,要超控他们的前提是用傀儡术进入它们的冥识。傀儡伶是共用冥识而这些妖兵的数量太多我无法操控。”
纪霄此时才知道她居然用了神域禁术,脚下城墙震荡加剧不允许两人多做考虑。他在人间呆了八十年,早已忘记了自己神人身份。
纪霄变回神人模样,眸色清朗中透出丝决然:“让九州屡现祸端是我这个人间行走的失职。仙子,你进入我的冥识,我生而为神,我的冥识便是最好的共享器。两个时辰,让我们一起努力吧。”说罢他空露出鸾鸟本相,展翅翔空,巨大的尾翼化为灵力波光从天而降覆盖住整个妖兵。纪霄化散了自己的修为将自己的冥识侵入四万多妖兵,让他们成为他的傀儡。
风歇雨哭道:“你疯了,这样会剥离你的神格,你会死的。”
“两个时辰而已,如果运气好,我还能化神。你还等什么?!难道你会让我白白显出自己的神性吗?”纪霄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风歇雨去过青玉阮,再一次将巫族傀儡术溶于神曲,暂时拖住了妖兵进攻。
在城墙另一头督战的风如怒和黄首辅看着突然静止不动妖兵,以为他们脱险。可风歇雨只是刚飞升的小仙,能进入纪霄的冥识已是勉强,更别说耗损修为操控四万多与之对抗的妖兵。不多时,两行鼻血已染衣襟。
蓝鹊:【阿怒,这次的妖戾之气是上一次的改良。神人不会放任九州魔气源被你阿姆的丈夫控制,这一次皇城怕是保不住,你还是往南跑吧。】
风如怒怒道:“怎么可能,皇城是帝国的首都,放弃皇都天下人都会被憋成孙子!”
黄首辅看着城墙下苦苦挣扎想要破城的妖兵,那些妖兵火油烧不死,刀斧砍不动。他抬头望天,还是圆月当空旖旎如昔。他一拳垂在石墙上,愤然说道:“我们百年观星,观了堆错误的数据。你们就想我们永远不敢抬头看天,既然你们想毁了九州,那便只有以天制天!”他想起在奉莲殿被雷劈为烟云的修士,计上心头。
黄首辅在风如怒面前低语:“风少尉,我们去奉莲殿。他们不是被妖化了吗,再让他们魔化!让天来毁掉这些乱贼!”
知道他意图的蓝鹊:【阿怒,他想用魔气魔化妖兵。这样一来天兵降世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风如怒:【人间岂非会成为战场?!】
蓝鹊:【让你姐控制他们到一处空旷地带,他们这点人用不多久就会被清理干净。不这样,以你姐的道行撑不了两个时辰。】
风如怒拉起黄首辅召集先遣队奔向奉莲山。
早就烦透了人间乱相的莲花打开结界,让他们将存放在广场上的十觥魔气搬了个干净。
蓝鹊从妖界飞升成仙,三次天战他无力为妖界平事甚至不敢对此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从第一次天战开始,他们这些自妖而仙的群体便在暗中调查魔气之事。背后的神人他们惹不起,但神域的意图如此明确,他们要妖界彻底消失在三界版图之内。
仙妖群体是在神域连地仙都不如的存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将天战战场引到人间,这样才能保全妖界。从蓝鹊接近大神司,假意听命与他进入九州为其培养人间势力开始,这个妖化人族再引魔气的计划就开始实施。
六年内战只是他的试验场,那些献祭妖民得到的妖气只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要看看人间的反应,包括引东海魔气入侵江南。都是为了试探人间的处理能力,为了进入风如怒的身体,他不惜损失千年修为得来的仙灵冲抵了风如怒的巫性,一半为卢青一半为自己。
他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
风如怒和黄首辅架着马车拉着十觥的魔气迂回旧城包抄到妖兵后方,也不过用了三刻钟。
但是如何打开觥成了个问题,蓝鹊通过风如怒身体看到封印觥口的是小锁,开锁的机关应该会给负责运输的风歇雨或者纪霄。
风如怒回到城墙之上,看到风歇雨腰间挂着的小物件。
“姐姐!”风如怒看到从鼻口溢出的污血已经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你再坚持一下,等会让他们撤往西北大漠!”
风如怒扯过她腰间的物件,挂着根锁链直接跳下城墙,他穿过妖兵阵地跑向十觥所在之地。
蓝鹊:【阿怒,小心点。魔气的质量很轻,你倒置觥打开盖子,魔气不会乱跑。魔气首选战斗力最强者侵袭,你用劲把他们甩进妖兵堆就快跑!】
风如怒:【需要几觥?!】
蓝鹊狠下心:【全部。】
十觥魔气能量值是十万KG,足以造就一支魔域兵团。
十觥甩进妖兵堆里,立刻炸出了股股异能,气浪将风如怒和黄首辅掀上天摔在城墙上。气浪继续翻涌冲掉了布置在营地的阵法,打断了泽浣和无涯。
雷云涌动遮住了圆月,无涯手持乾坤戟站在北城门外,与数万魔兵对峙。那些被纪霄神格冥识覆盖的魔兵战斗力不亚于被魔化的神兵,片刻功夫便挣脱出风歇雨的控制,新城北城门在他们手中化为粉末。
坚守城墙的兵甲坠落在地,摔成堆堆血泥。
无涯祭出神力托住数万魔兵,他看向地上掉了的觥回头看了眼被巫术反噬的风歇雨怒道:“你胆敢释放魔气?!”
“不是我...”一旁的风如怒争辩,却被风歇雨制止,她搽干净口鼻的鲜血瞪视无涯说道:“这也是种解决方法,不是吗,少尊殿下!”
一旁的黄首辅早已被自己的壮举吓到失语。
赶回新城的泽浣见此状况知道是风如怒干的好事,然而眼下的确不是清算责任的时机。
他拉起风歇雨和黄首辅御风而起,说道:“快,趁无涯还能拖住他们,趁天兵还未下界,我在南城区开个时空门连接云梦泽。你们能转移多少城中百姓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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