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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9 章 神明之怒(四十九)


泽浣在半道上截下了骑马赶来的风薇薇,将孩子给她。风薇薇得知风如怒只是昏迷后又问风十二的下落,泽浣终是不忍心她们因十二之死而徒增业障。泽浣抬手一指其额间,将有关于风十二的记忆统统清除干净。

    卢青在看到泽浣的手指对着自己,连忙摆手急道:“教官放心,这次我回到江南再也不会踏入湖州地界。不会出现在风家人面前,该忘记的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口!”

    泽浣闻言收手轻语:“聪明!”

    被洗掉部分记忆的风薇薇只顾抱着儿子骑马跟在后面,回到小院后,其余风家女孩都受到了泽浣手指一点的待遇。风十二,这个女孩子就像绝壁上被风化的碎石,被消失掉了。

    泽浣将风如怒抱回房间,观察了他几刻钟未见异常反应后正要清除他的记忆,却被风如怒握手挡开。见他醒了,泽浣松了口气,笑道:“阿怒,你醒了。”

    风如怒坐起身,瞟见楼下小院外卢青正在和附近山民商量买棺木运送之事。他站起身,走在窗边看到小院里放着被人用白布裹好的蓝鹊仙躯,位于脖颈处的封口绑出了个别致的花形结子。

    风如怒因这份温柔对待不自觉的笑了笑,泽浣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蓝鹊仙躯说道:“卢青给他清洗了身体,换了身青蓝色儒衫。”

    儒衫是江南士族男子最喜欢的衣着款式,在边陲湖州的男子多作麻衫短衣打扮,那身儒衫怕也是卢青自己的。在卢青心里蓝鹊不是仙,而是卢家家主。卢青不了蓝鹊生前事,只能在身后事上宣告自己于他的身份。立在祖坟地里的墓碑,妻子之名会刻下他卢青的名字,即便下地狱卢青也有理由陪在蓝鹊身边。

    “教官,我会被带到神域受罚吗?”风如怒问道。81Zw.ćőm

    “不会。”

    “可蓝鹊的魂魄在我的身体里,他不是阿炳大哥一直在逮的人吗?”

    泽浣说道:“阿怒,这世间已无蓝鹊,也无风如怒。此刻留在你躯体内的是一个全新的魂魄,你的魂魄属性不再是巫,阿怒,不要多想,重新振作面对你今后的人生吧。”

    风如怒回头看向泽浣问道:“所以,原本我就该死,原本该活的人是我的妹妹。小舒?!”

    泽浣拍拍他肩膀道:“阿怒,人的眼睛长在额下始终看着前方。”

    “为什么您不让我们尊一声师父?是因为我是风家男子,怕有早一日我成了巫妖会污了您清誉吗?”

    泽浣摇摇头:“只因我并未带你们入道,未传授任何仙法。”

    “我不能修道、不能为仙吗?”

    “仙只是生灵得道的表现,不成仙不代表无道。道本无处不在,道是植根于灵魂深处的思想,更是一种精神。人也好,巫也好跟神与仙在本质上都没有区别,阿怒,不要给自己定标签,我们传承的是魂魄、是精神。”

    “教官,为什么你跟其他神仙说的不一样?”

    “其他神仙怎么说?”

    风如怒想到无邪的话:“他说我的根是什么就会长成什么样的人,我所做的努力都不过是或拙劣或高明的表演,目的只在欺骗。”

    “阿怒,人的认知与自己的成长经历有关,在我看来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巫族能传承至今也符合道的定义。你不用为了他人的话就给自己贴标签。我虽不同意他的观点,可这不妨碍我与他成为朋友。”

    风如怒想到阿姆为了自己向他举刀:“也不妨碍爱人爱他!”

    泽浣点点头。

    风如怒再度看向楼下,卢青正指挥着山民放棺材。棺材放在蓝鹊一旁的空地上,山民领了钱就走了。卢青里里外外查看了棺材之后,又拍了拍棺身似在确定材质。他的手搭在盖板上,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就捂着脸抽泣起来。

    风如怒走下楼,走到他身边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他是仙人,走的一点也不痛苦!”

    “谁管他走的痛不痛苦!”卢青哽咽道,“都是因为他,我的家主居然要委身在这样不讲究的棺材里下葬。卢家被他害成这样,我除了放些谷物而外甚至不能给他一样像样的随葬品!谁管他痛不痛,他不知道我有多痛吗?圣人要我们敬鬼神而远之,可我们只是凡人哪里分得清谁是神,谁是仙。难道他们不该自我克制远离我们吗?我恨他,又可怜他,枉费他成仙多年,在上面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吗?身后事还得我给他料理!仙人的葬礼该怎么办才算对得起他的仙家身份!”

    没有爱,哪里来的痛,卢青的哭诉让风如怒倍感难过。他上前,虚搂着卢青,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他在你面前从来没以仙人自居,他的后事你想怎么办就这样办。”

    卢青只顾抽泣没有应他。

    委屈你了,青儿。风如怒心语。

    楼上的泽浣听到卢青的哭诉,神域那三套四卷十二册的条例最终目的不就是约束神人仙家远离凡间吗?可规矩定下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就像他删掉风家女儿们有关于风十二的记忆,都是违反条例的事情。

    他留了封信函给风如怒便起身返回江南。

    待卢青哭完之后,风如怒很想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但他忍住了想到蓝鹊对卢青所作所为他就对自己心生厌恶之感。他后退一步,对风如怒说道:“我们今晚出发回江南吴郡。”

    “你昨天不是说要五日后才开航吗?”卢青愣怔。

    “江南驻军特批我归营,你随我一起。”风如怒说道。

    卢青闻言知道驻军急调他会乘坐快艇小舟:“可我要扶灵不方便搭乘军船,我就等民船好了。”

    “江南局势未稳,为了安全起见你随我一起先走。你先回吴郡也可以准备下葬事宜,棺椁我会调人运送,最多晚四五天也就能到吴郡。”

    “那这也太麻烦你了。”

    “无需多言!先吃晚饭,饭后便走!”

    晚饭时卢青没出房门吃饭,桌上风三问风如怒该如何处理偷孩子的林志桓。风如怒回她先让他稳定湖州驻军,等帝国迁都完毕再收拾。

    饭后,来了队士兵运送棺木,风如怒带着卢青前往湖州码头。

    军用小艇在清空的河道上日夜不停,三日后两人抵达吴郡。一人前往军营报到,一人去往祖宅准备入葬。卢家虽然已经败落宗祠还是有人看守,卢家家主在惠山议和之后行踪成谜,当卢青带来家主离世的消息时没有人提出质疑,毕竟卢青是家主钦定的卢家家主继任者。

    又三日,蓝鹊棺木抵达吴郡。在宗祠停留一晚入大殓,计划于翌日下葬家族墓园。墓碑之上,立碑人的身份是妻子,卢青怕引人非议也想着自己以后还要带着卢氏遗孤重振门庭,遂在妻字之上又覆盖了个继字。

    当晚卢青一人在宗祠守灵,淡月清风。江南修士都集结在惠山为战亡将士净寐安魂,他都找不到在正常经营的丧葬店选引魂幡。卢青只能动手剪,可写生辰的时候他犯难了,该以哪种身份入葬?

    “九十岁故去者书期颐之故,你说说你到底仙寿几何?我又该怎么写你的引魂幡?”卢青不知道,这世间根本没有蓝鹊的游魂,也不需要为他准备引魂幡。

    “罢了,我也不知你生岁几何,只能按照家主生辰书写。如果你找不到前往幽冥的路,就跟着我吧。等我死了,你跟着我走。”卢青喋喋自语。

    “哼哼哼~想不到那只翠鸟竟然还有你这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阴恻恻的一句话从黑暗角落飘来,衬着淡月有些瘆人。

    “谁人说话?”卢青捏紧剪刀,对着声音飘来的方向。

    黑暗中走来位青衫少年,悄无声息。那人眉眼上挑,下巴尖瘦长得有些邪性。

    “你是何人?”卢青问。

    青蛇妖看了眼棺木,说道:“就这样埋进土里真辜负了他修行千年的道行。”

    卢青以为来人是蓝鹊的友人,遂放下剪刀起身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安葬他?”

    青蛇妖独步棺前,盯着蓝鹊的仙躯,露出馋涎的意味说道:“可以先烤成灰和与符水凝成丹丸,于修炼之时祭出精魄与之融合。可惜没了仙灵,提升精魄的效力得打些折扣。”

    青蛇妖的话让卢青警觉,他接触过虺黎知道精魄就是妖躯体内的元丹,飞升之时精魄化为仙灵溶于魂魄。“你想干什么?!”

    青蛇妖抬头瞅着他,道:“我打算合理利用这副仙躯,我宣布,这具仙躯从现在开始属于我了!”

    “你胡说什么?你是何方妖孽,给我滚出卢家祠堂!”卢青亮出风如怒给他的符纸,但还未甩在青蛇妖的身上便被其结印销毁。

    青蛇妖抬手解开蓝鹊身上的绳结,瞟了眼卢青又说道:“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是蓝鹊什么人?我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仙多年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跑到妖界逛花园。逛花园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莺莺燕燕,销魂事也!妖界被三界戏称为神域后花园,可少不了他的功劳。”

    卢青闻言脸红一阵白一阵:“可他已经死了,那些荒唐事跟他没关系了!”

    青蛇妖讽笑了下:“我忘了你们人间有句话叫死者为大!狗屁,该清算的都得清算,死了也跑不掉。这个死货可会折磨人,当年我为了向他讨些修仙的法门可没忍着恶心讨好他!”青蛇妖说罢抬手抓起蓝鹊的头发将他拎起,抬手便给了蓝鹊一巴掌:“知道他最喜欢怎么玩吗?把鸡蛋打在我身上,这条狗再边吸边舔...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卢青一掌推开他:“既然有所图,必然有所失。你自取其辱而已!”

    青蛇妖没被推走反倒是扼着他的脖颈,冷声道:“跟着他当然是图他能教我仙门秘法,难道跟他谈情说爱、天长地久吗?无知的人族蠢到极致!你跟他谈情?!那我告诉你啊,他自从见到你之后就没再去妖界玩了,你听了之后会不会高兴些呢?!你的要求就是这样低廉,蠢啊,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能让你得到什么好处?你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就是被他看上?被他专宠?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也只配当个玩物!”

    看着卢青被自己捏到面红耳赤、额爆青筋,喉间嘶嘶作响很是痛苦。青蛇松了松手劲,让卢青喘了口气,又以迅雷之速变成蛇头咬在他脖颈处。

    青蛇妖丢下卢青的尸体,抬脚狠狠地踩在他脸上,恨道:“你凭什么被他看上,被他专宠?我如此不要脸地伺候他就是指望他能带我飞升成仙,可遇见你他就像换了个人似得再也不来找我!他还敢因你丢了性命,坏我计划!”

    青蛇妖取走了蓝鹊的仙躯,又给卢青换上入殓服丢进了棺木。趁着月色将蓝鹊仙躯打包捆好,带到隐秘处化成灰烬融进了自己的精魄。

    当晚在惠山执勤的风如怒忽感胸口一阵钝痛,不祥之感越甚。他向驻军主帅请了假,骑马赶到卢家宗祠时已是翌日凌晨。是入葬的时辰,卢家人虽不知卢青去向但不敢耽误时辰便抬棺埋入了卢家祖坟。

    风如怒从宗祠找到墓园没见到卢青影子,连问几人都不知其所踪。只看到一张半成品的引魂幡上书字迹是卢青所做,未完成的引魂幡代表他一定出了意外。

    风如怒抱着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卢青一人守灵,出事之前还在做引魂幡他不可能离开祠堂,一定是有人进入祠堂伤害了他。他将目光望向新埋的坟地,新土新坟中透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风如怒取过铁锹便开始刨坟,卢家人上前阻止,却被他喝道:“快刨出来,里面埋的是卢青!”

    众人大骇,礼仪师看着刚才钉棺的几人,几人均表示不确定。

    “快挖!快挖出来!”

    当卢青的尸体被风如怒抱出棺木时,风如怒才知道被何为伤心,那一刻他学到的生死之事顺应自然大道理都是堆狗屁。如果他懂仙法,这一刻他一定会想法复活卢青。而此刻的风如怒,只能抱着卢青的尸体,呜咽而泣。

    当看到卢青脖颈处的咬痕之后,风如怒身体内的蓝鹊魂魄仿佛被唤醒了般,他将卢青交给卢家换碑安葬。重新回到卢家祠堂,他找到了那张被毁掉的符咒。风如怒没有修为,纵使从蓝鹊的记忆中知道寻根溯源的手印与咒语也毫无用处。他只能借助天地之力,他在地上画出溯源阵法,他割了缕头发烧成灰烬洒在阵眼上,旋即捕捉到青蛇妖气息,一条清晰的路径出现在风如怒眼前。

    顺着这条只能被风如怒看到的路径,他居然来到了支援江南的道门暂居地。混迹人间,负责串联走私线的青蛇妖便是伪装成散修,江南魔祸,天下修士集聚在此驱魔除妖,殊不知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修士居然是只蛇妖。

    蓝鹊以仙门正宗传授青蛇,甚至为了提升他的道法还带他去往南海仙境进修过一段时间。身体内的妖气早已被熏染得微乎其微,加之他穿了冰缂中衣更加让同屋修士觉察不到他是只妖。但为避免引人注意,他只负责制药等边缘辅助工作。

    炼丹房内,青蛇妖支走了旁人已经将蓝鹊的仙躯置于炼丹炉内,幽蓝天火从厚重的青铜炉鼎中冒出,仙躯化为荧光被祭在半空的符咒吸收干净。这种提炼仙躯之中仙灵之气的秘术是神域的禁忌,之前蓝鹊只是随口一提,不想被悟性极高的青蛇妖牢记在心。此时被蓝鹊魂魄占据主导地位的风如怒冷笑了下,自己教出来的好东西,居然敢把自己的仙躯当成药引提取灵力。

    溶进符咒的仙灵最终化为一粒丹丸落进青蛇妖手中,青蛇妖笑了笑自语道:“白伺候了你那么些年,这些就当你付的嫖资吧!”

    风如怒闻言羞红了耳朵,为什么他会跟如此不堪的魂魄融合在一起?!

    再看那青蛇妖盘腿坐在软垫上,冥神静气之后一粒如鸡蛋大小的精魄从他口中呕了出来,旋即人形变成蛇身。精魄与丹丸在半空旋转呼应一般,风如怒知道青蛇妖要彻底吸收灵力还得几刻钟,他亮出驻军校尉身份直接找到监控在此的监察司十二门修士。

    这只青蛇妖的精魄最终也没得到蓝鹊仙躯的灵力护持,被得到消息赶来的阿炳直接抓回了监察司江南分部拷问古大彪藏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风如怒根据蓝鹊残存的记忆猜想是锁灵箭等凡间难得一见的武器。

    一天之后的惠山,萧皇会亲自主持安魂仪式,等待他们的将是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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