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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祭


全城的神光也唤醒了冥想中的霁凝,这次的冥想是她这近两千年来悟的最安宁的一次。

        修道近万年,道告诉她要顺应,要放下。

        龙族的兽性是他们化神的根本,兽性及神性。

        龙族兽性告诉她要有仇必报。因为这股兽性,这股种族的烙印。即便生而为神,她也修不到道的最高境界,无我至无极。

        她摸了摸毫无知觉的右手,她失去了右手也失去了赤焰剑。

        她的羽翼被人生生斩断,她想听女魃的话放下一切,她尝试过,她甚至换下了衣袍的颜色。可是,当她换下那身烈焰红之后,发现她什么都不是,她连那缕铭记了六千年的气息都追不了。

        她摸到自己下巴处的脖间,突出的喉骨那个位置。如果她现在是龙身的话,这个位置会有一片逆向生长的月牙形鳞片,这片鳞片的颜色跟她全身的红色鳞片不一样,是白色的。

        白色,是这世间最为纯粹最为原始的颜色。

        每一条龙,在这个喉部命门的位置都长着这样的一片鳞片,也都是白色的,里面蕴含着来至天地初造就他们这个种族的能量。

        三界都知道龙的逆鳞是压制他们龙威的底线,可龙威到底是什么,它可不单单是指残暴的脾气,龙威更是龙族压制的那股来自洪荒的原始的能量,这股能量最早的名字叫--魔。

        道与魔不过是两股能量的名称,洪荒神兽吸纳所有能被吸纳的能量以提高自己的神力,它们可不会嫌弃任何能被自己吸纳的能量。

        洪荒之后的大荒时代,神域的新神们,给道和魔,下了解释和定义。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道战胜了魔,魔被归为邪恶之源。然而,它其实就只是股能量,天地初分时就存在的一股能量、是那些新神操控不了又不想被其他种族操控的能量。

        龙族这类兽类神族还想保存全族,还想在神域有一席之地的话,就要修掉体内来源于魔的力量。

        他们一生修炼的目的不是至道的最高境界,而是将自己体内那股最原始的魔气,或者称之为兽性的能量炼化。但是十几万年过去了,当初成就他们成神的被归为邪恶的魔之能量,只能被分解出来并封印在这片逆生的白色鳞片中。

        他们只能封印它们,原因很简单,那股力量成就他们成神,没有的话,他们就跟普通的饲养在圈里的供神祇食用的普通龙一样了。

        这股能量也是他们最后保命的底线。

        而在霁凝看来,让神兽修掉本身自带的兽性就是削弱神兽神力,控制神兽的手段而已。

        开启吗?霁凝摸摸自己喉骨,那块皮肤很硬,很容易摸到更容易抠掉。

        开启吗?一旦开启,唯有成魔,一旦成魔,三界必除。

        霁凝的目光变得阴鸷,唯有成魔,那便成魔。

        这不过是种能量,凭什么神说是恶就是恶?!

        她稍稍一用力就抠下了那块白色的逆鳞,开启了作为龙族最后的能量。

        那股能量让她右手恢复如初、那股能量让她神力倍增、那股能量让她的衣袍再次变成了如火焰般的红色,并召唤回了赤焰剑。

        “霁凝!”感知到能量异常的女魃首先冲到她面前。

        眼前的红衣女子被一团如火焰的光波包围,那道光波从她脖间窜出又穿入她的身体,像喷涌不尽的鲜血,惊骇触目。

        她以她血祭她身。

        女魃知道她释放了自己上古神兽中的兽性,那股被现在三界称之为魔的兽性。

        在大荒或者更久远的时代,魔不过只是种能量的称谓,是个不带感情色彩的中性词。

        而大荒之后就不一样了,魔是正统的对立,那些不愿意否定魔的族群都被绞杀殆尽了,比如当时统御神兽界且守护着魔域的天眼狐族。

        女魃觉得当时天眼狐全族赴死更像是在殉道,道究竟是什么,可能只是种内心的坚守。

        被道绞杀的魔,却以一种殉道的方式捍卫着魔,真讽刺不是吗?!

        女魃道:“去干你想要干的事情吧,我会为你收尸的。”

        霁凝吸收了最后一点能量,道:“不用了,我若死,自然会化为天地中的尘埃。我若不死……谁奈我何?”她看了眼,光头的女魃,对她笑了笑,道:“我还想着要带你去见识人间乐事了。”

        说着她紧握赤焰剑,向西飞去。

        随着她一道红光之后冲入奉莲殿,天上的堪舆阵也最终不再降下光圈,整个卦阵图黯淡消失,化为张堪舆图,落在泽浣手里。

        在这张图上,显示着奉莲山脉以及整个东京城的地质横向剖析图。

        无邪和纪霄在房宿阵里看到的像管道的衍生物化为了更加恐怖的景象,那些管道更像是树根。

        这些树根从奉莲山脉下的黑色能量源中生出,不断壮大并向上延伸,并最终分成两股分支向不同方向延伸。

        一股蔓延至奉莲殿,向上伸展汇集成了那株莲花。

        一股向东京城而去,像魔爪鬼手般产生无数分叉,像藤蔓般覆盖了整座皇都。

        泽浣看到奉莲山脉下的能量源对无邪道:“大荒时代的四大魔域,你们究竟压制住了几处?”

        无邪被他问得有些哑然,这些事情除了无名那处最难控的魔域能量源而外,其他三处他也只能从文献中推断被阵法山脉压制了。而那三处到底在哪里,连他这个太子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奉莲山脉之下是一处大荒时代的魔域能量源?”

        “对,而且现在被人钻通打孔,依托人间念力一起被人转化了。有人在借用人间念力,转化魔域的能量!”

        泽浣将堪舆图甩到无邪身上,图上的生灵能量标识代表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人间修士都被裹挟进来了。

        如果说之前的天战是魔化妖界,让那些妖兽侵扰人间食人害人,神域不得已出手剿灭,那么现在就是直接跳开妖界这一步,直接将手伸到毫无招架能力也毫无识别预警能力的人间。

        神域,做事情越来越不讲究了。

        当真觉得三界谁都奈何不了他们,他们连最后一块遮羞的底裤都不要了!

        泽浣越想越是忍无可忍,他继续质问无邪道:“你们神域还能不能把控住三界,你们神域……里面到底有多少监守自盗的神!三界万灵,当真是你们手中的玩意儿吗?道与魔,都不过是你们控制三界的手段、是你们铲除异己的借口!”

        “泽浣……你怎么了。”无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为什么会对无邪发火。

        夜风从山坳间灌出,吹散了泽浣一头银发。

        他站在山巅,像朵迎风怒放的凌霄花。

        他念出咒语,开启了他额间那道狭长似纹路的天眼,看着群山茫茫。

        那道天眼,是道形如眼的铭文,出现在额间显得他越发妖艳。

        无涯不知道那道天眼代表了什么,只觉得他的泽浣不管怎样都那么好看。

        泽浣想起自己的族群,曾经这颗星球在诞生初始就存在的天眼狐族,继续道:“曾经,魔域有人守护,不用降魔杵也不用搬山倒海去压制魔气,他们殚精竭虑地守护那些原始又强大的能量。从洪荒到大荒从未出现魔气溢出的情况!可你们把他们都杀光了,什么道与魔的正统之争,什么清剿魔域妖族,那无非是你们想要掠夺能量的借口而已。”

        他说得浑身颤抖,他不是为族群鸣不平,他修道至今他认同道,也认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认同道法自然,万物要顺应生息的规律。

        可他不理解,更无法容忍,那些所谓的神,凭什么打着道的幌子干的却是魔的事情。

        终于,他望向深邃悠远的苍穹,三目含光,恨道:“你们不配代表道!”

        曾经的天眼狐族,他的族群,是守护魔域的神兽,在道魔之争中败落,最终灭族。

        那场针对神兽清缴洗牌的大屠杀最终的目的是能量之争,是大荒洪水之后,神域要拓展三十二重天需要的能量。当时负责守护魔域的天眼狐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誓言,奉出手中的能量源而已。想到此,泽浣的心更加愤恨,额间的天眼中的铭文也开始幻化出轮轮荧光。

        “不是,泽浣你冷静点,不是所有的神都是这样的。”无邪无力地辩解道,他怕失去这个交往了万年的老友,他更怕泽浣会一时冲动挑战整个神域。“这几万年,至从我进阶正神继承太子位的数万年间都干了什么,你都是看到的,不然,你也不会现身出来帮助我,不是吗?”

        “就是因为你不一样,我才现身助你。可我问你,你敢说句实话吗?!当年引诱棋幽成魔的那股魔气到底是从哪里飘出来的?”

        泽浣直视无邪,逼得无邪眼神闪躲、哑口无言。

        泽浣又道:“我再问你,你娶波波究竟是为什么?!她现在被久孤掳走了,你还能在这里安然地等着我的堪舆图,你的心修得当真比石头还硬吗?她在你心目中,究竟算什么?”泽浣不再多说,他朝着奉莲殿御风而去。

        大气不敢吭一声的纪霄推推无涯,示意他说点什么。

        无涯看看大哥又看看泽浣远去的方向,开口道:“大哥,你统筹安排,我和泽浣会找到大嫂的。泽浣就是发发火,任谁看着这堆玩意儿都会生气的。你别在意啊!有我了,我去哄他啊。”说罢,他追着泽浣离开了。

        无邪被老朋友质疑他娶波波的意图,他能有什么意图,他那些关于情爱的意图在三界即将来临的混乱中渺小的不值一提。

        而且,对于波波,无邪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本身就是个更可怖的存在。

        他摊开堪舆图,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生灵能量标识里,他并没有找到对应波波的能量标识,她的能量被另一个更强大的能量覆盖了。

        而更棘手的是,他看到延伸至东京城的根脉,像藤蔓似的几乎伸入了皇城中的每一个建筑。而那些建筑对应的凡人能量标识反应非常弱,这代表久孤把最无辜的人间拖进了战场。难怪,泽浣会忍无可忍,神域这次做的事情,太恶心了。

        无邪看看自己设置的人间结界,他自以为有这个结界就能抵御不周山下的魔气侵扰人间,可谁知,人间九州的皇城脚下就是一处洪荒魔气之源。

        与此同时,纪霄收到十二门的预警,全城响起了妖物入侵才能发出的刺耳警报。可堪舆图中却没有显示有妖物的能量标识。

        天空中,暗影门神人现身,无邪对纪霄说道:“你带着暗影门人先去东京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幻化镜随时同步信息。”

        纪霄得令,御风与纪函等人汇合,前往东京城。

        此刻的东京城,十二门人之所以发出警报不是因为出现了妖物,而是全城陷入了场诡异的缄默之中。每家每户,所有百姓都安安静静的睡着。在他们上一刻还在活动的地方,或说着话,或做着事,顷刻间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就叫他们闭眼睡去。

        全城缄默中,十二门人及其家族修士们,怎么唤都唤不醒那些沉睡的人。

        可笑的是,他们奔波半夜,不是为了杀妖而是为了灭火。

        那些厨房里突然就睡过去的墩子、厨子都管不了那些蹿腾的火苗,有几处酒楼已经烧开了。

        除了修士们,还有一些百姓也还是清醒的,经过简单的调查,那些清醒的百姓家里都没有供奉圣莲图或者是历任国师的画像。

        这座城里,不信奉莲殿的人,都醒着。而信奉莲殿的人,如死般沉睡。

        正当人们都在巡街灭火,或准备逃城之时,天空中飞来黑衣修士,对于那些清醒百姓和修士他们进行了无差别屠杀。

        醒着的人被屠杀,睡着的人被……献祭!

        刚开始,十二门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以为那些黑衣修士是赶来支援的同道中人,当他们挥下屠刀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反抗。

        两方修士展开了道法对抗,显然黑衣修士的手段更为诡异,杀戮之气也更重。十二门修身节节败退,直到纪宵领着幻影门神从天而降。

        奉莲殿中,冲入莲花池的久孤和波波来到了位于池底的地下空间,在这里,波波看到脚下的地面是一种类似石英结晶的透明层。隔着透明层她可以看到脚下涌动着滚滚黑色的气体。而头顶是莲花池的水域,黑色气体层与莲花池之间有一根类似树根的物质相连。

        “这里是什么地方?”波波问道。

        “最初,天下皆水,有莲生出水面。是时巨神居于阴间,经莲茎出至水上,以莲花为座。”久孤没有回答她,而是突兀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波波不解。

        “这是刻在奉莲殿的教义,是让万民信仰甘愿信奉的旨意。”久孤道。

        “你自己杜撰的?”波波道。

        久孤摇摇头:“是一句梵语。是一种对于大荒时代能量的一种解释。”

        波波看了看那相连的树根,伸入水中,化为那株没有叶子的莲花。

        突然她明白过来,她道:“所以,我们脚下的东西,是一种能量,一种从天地初始就存在的能量?经莲茎出至水上,就是说我们脚下的这股能量将会顺着这个树根经过我们头顶的那朵莲花,被释放出去。你释放它们干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久孤看着她,她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一点就透。他环绕着四周的墙壁走了圈,那道墙变成类似幻化镜的投影,将奉莲殿的景象幻现出来。

        久孤对她道:“你可以等着看看,你那位新婚的丈夫,究竟是第几个赶到奉莲殿来救你的人。我还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不要想着出去,无论上或者下,没有我的引领都会被这些能量吞噬。”

        “我的丈夫是神域太子,比起我,他更应该守护三界的每一个生灵。”波波冷道。

        久孤闻言,拍拍手:“我也希望他这样想,每一个生灵,每一个凡人的生死,我希望他能看得比他自己还重!”

        说着,他化为道光消失了。留下波波一人,困顿在这方狭小的天地,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影像环抱着。

        她看见首先出现在奉莲殿里的人是霁凝,又是那道赤焰红光,不容被人无视的存在。道道虹光如波纹荡漾,看着旖旎温柔又杀伐无情。虹光所过之处,那些黑衣修士,皆成血肉颗粒飘扬四散。

        然后是泽浣,他额间多了道如柳叶般的竖纹,给人的感觉少了份温润,多了丝戾气。两人见面后,皆是一笑,坦诚又默契。

        “你不打算掩藏你的真身了?”

        “你不打算封印龙威之力了?”

        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霁凝冷笑着看了眼头顶的苍穹,又看向泽浣:“我们龙族低头十数万年了,也得让我们像你们一样硬气一次啊。”

        泽浣却苦笑道:“当年,我们也想低头啊,可惜他们连个低头的机会都没有恩赐给我们!”当年,天眼狐因能操控魔之能源,连条活路都没有,进退都无非是死。所以,他们选择了最悲壮的死法,却没想到神域根本没给他们流芳百世的机会,他们抹去了关于天眼狐族的一切,就像从来没有这个种族一样。

        而后是无涯,他追到泽浣面前,泽浣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我跟你哥闹掰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他冷眼问道。

        无涯被他那无情的眼神惊愣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委屈的小心情道:“他是他,我是我。你站哪儿,我站哪儿!”

        泽浣被他简单却又赤诚的话弄得差点破功,刚才无邪跟他多有默契啊,两人看到别人搞的剧本要他们掰,他们就掰。这个二愣子!泽浣在心里骂了句,现在他是公开反抗神域的一方,他的目的就是逼上界那位操控一切的神人现身,他这个二愣子跳出来跟着他干什么!

        “你跟你大哥还真不一样!”一旁冷眼旁观的霁凝说了句,“我们要办事情,你离这里远点,呆会被能量冲煞到了,伤到你这位小少尊了就不好了。”

        “我不怕,我不在乎什么立场。你就是我的立场。”无涯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额间那道诡异的眼睛道:“泽浣,我不管你额上的眼睛代表什么,我都护你护定了。”

        “你护他?!”

        霁凝白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去做事情。

        见霁凝走了,无涯拉起泽浣的袖子道:“你不会跟我大哥真掰了吧,我大哥和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找你大嫂要紧!”泽浣扯过袖子,开始用天眼勘测波波的能量气息。

        波波看着无涯那一脸焦急如猫爪挠心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几声。她坐在石英结晶地面上笑,笑得幅度有些大,藏在衣服里面的哨子有些膈她。她拉出那个哨子,打算整理下再揣好。却看见跟哨子栓在一起的铭牌像是受到一股引力牵引,悬在了半空。

        她索性解开扣子,拉着链子,看着那块铭牌向头顶的莲花池飘去。

        到底是块什么牌子,波波捏起铭牌仔细研究起来。她盘腿坐好,捏着铭牌开始用冥识感应它身上附着的主人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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