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朔寒歇雨

随着树木折断之声传来，从山体射来无数箭矢。

        “你快进船舱把萧皇守着。”纪霄对她说道，话音还未落，箭矢倒是先射入了官船。箭尖处挂着竹管，管内有火油。纪霄闻到火油的味道，惊道：“他们要烧船，通知大家离船。”

        才说罢，一路官船火光漫天。

        半空中的波波对无邪道：“我们要下去帮他们吗？”

        无邪摇摇头：“这些事情萧朔寒应该搞得定，不然他那个萧皇就白当了。”

        微澜感叹道：“皇帝就是用来刺杀的，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就遇到两次行刺。”

        三人看着风歇雨将萧朔寒扶着隐身在结界内走出了船舱，到了岸上，纪霄领着监察司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山。萧朔寒拿出刚才在船舱中捡到的箭头，居然是正规驻军的兵器配置。他立马反应过来，江南的驻军并没有拔营回驻地，而是伺机想置他于死地。

        “林久孤！”他恨恨地说道，“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纪霄为了减少人员损失，开启元神，御风到断桥出，祭出灵力，乌云暗沉天光不再，四下伸手不见五指，正当人们大惊失色之时霹雳闪电，暴雨又下熄灭了官船上的火焰，在异常气候的掩盖下，他将那些堵住河道的断桥一一清除。河道恢复通畅，那些隐藏在山体间的士兵也被这突发情况吓得慌了心神，以为他们这次行刺皇帝遭了天谴，也不敢再进攻皇帝的官船。

        趁此间隙，大家又重新上了船，火速离开了这段水路。

        待他们离开后，天气又恢复之前，如果不是断桥残骸都堆到了岸上，两岸民众会以为刚才的那幕都是幻觉，至此，萧皇此番得神明庇佑，逢凶化吉的神谕传遍了九州。

        和江北驻军汇合之后，火速赶往皇都，直到船队进入汴河之后，萧朔寒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跟我回宫吧。”

        他的声音从风歇雨身后传来，她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繁华的街市出了神。昨夜，波波现身，给了风歇雨他们在东京城落脚点的地址，就是霁凝的那个压金院子。波波讲，如果她要陪他也可以，就当历劫了，可她不想，既然两人没有未来可言，呆在他身边拿他当个历劫对象是很不公平的。

        “我还是不去了，你晚上若是睡不好觉，我再现身给你弹琴。”风歇雨道。

        “那你一定要来，我一定睡不好。”萧朔寒道，他的脸色还是不好，那些内伤没有她灵力滋养修护，萧王朝早就要发国殇了。

        风歇雨点点头，看到码头迎接圣驾的人们乌泱泱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华盖下站着位身形清丽的宫妃，虽看不见她的容貌，但从那婀娜优雅的体态上看，也必定是位美人。

        她对他笑了笑道：“或许有家人陪伴，也有利于你身体复原。后会有期。”说着她便隐身消失。

        萧朔寒看着她凭空消失，心意阑珊，其实，只要能见到她，何必月月年年。

        回到皇宫后的萧朔寒召集了太医院所有御医会诊，凡号过脉的太医皆心惊肉跳，稍微年长的杏林神手太医院判还能稳住，不露声色的叫召集同僚开诊疗会议。萧朔寒后宫唯一的妃子，雨贵妃榻前侍候。“陛下，您喝点水，这是臣妾一早泡好的桃汤。”她轻启朱唇，音色温柔。

        “喝什么桃汤？又不是春节，朕也不需要辟邪。换个茶来。”萧朔寒轻轻推开她递来的汤盏道。

        “陛下，您此行多遇怪事，还是辟邪放心些。这熬汤的桃木还是国师大人送来的，被奉莲殿圣莲福光庇佑过的。”雨贵妃坚持说道。

        萧朔寒听到奉莲殿心就烦，自己那些脱队的暗卫居然都是养在奉莲殿的地界中。他一把推开那汤盏，将汤盏打碎在地，雨贵妃没想他生那么大的气，连忙起身跪伏请罪。他想到这也不关她的事，这通火发的肚子又有点痛。

        耳边仿佛听见风歇雨对他说：“不要生气。”随着话音落入耳中，萧朔寒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躺回床上望着那些绣着游龙戏凤金纹纱帐，闭上了眼睛，对自己的妃子温和地道：“你先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雨贵妃听罢行礼道：“臣妾告退，陛下好好休息，夕时臣妾再带睿儿来给父皇问安。”说罢她躬身退下，在码头接驾时，她望船上分明站着一位女子可待船靠岸却又没见她下船，她问过随驾人员，他们都对其三缄其口，虽然他们不提，却并未否认，萧朔寒从江南带回一个女子却不让她入宫，这可真让人意外。

        太医给出了最终方案，他那五脏六腑都碎了，以把脉的情况他们全判断是药石无医，萧朔寒却还能从江南撑着回到皇都，这简直就是奇迹。因为怕虚不受补，那药方只能开些温补的常见方子。

        萧朔寒见了太医院呈上来的方子，就知道自己的伤，在凡间真是无力回天，还是要仰仗神力。他让太医院将方子撤了，也没让他们将此次会诊情况记录在案。太医们都知道，不留诊疗记录他们就只能当皇帝龙体康泰，对于他的内伤，大家都会三缄其口。

        他拿出微澜给他的药，除了止痛药，其余的他都按医嘱按时服用。下午，纪霄来报，根据监察司的暗探回报，杀手招供的地址是奉莲殿修士居住之所。因为萧王朝有明令，奉莲殿皇家道场，奉莲殿信奉的道门宗就算是国教。奉莲殿国师面圣无须跪礼，奉莲殿上下就是法外之地。所以，监察司门人不敢贸然进入奉莲殿探查。

        “陛下，虽然明面上没有办法进去，臣下已经收到消息，他们能想办法进去查看情况。”纪霄道，他们当然指的是无邪一行人。

        “在对待奉莲殿的问题上一定要小心谨慎。”萧朔寒揉揉额头，想到东京城内乃至整个萧王朝的疆域，几乎每家每户都供奉着奉莲殿历代国师的牌位塑像，那些国师被人们当神明般奉养。

        连萧皇太庙也不例外，单独开辟了间龛室供奉历任国师画像，萧朔寒不敢冒天下险去动奉莲殿。可他同时也知道，奉莲殿的势力正在逐步侵蚀皇权，九州不需要一个能同价于皇权的信仰。

        等纪霄走了之后，萧朔寒宣首辅及内阁入奉化殿讨论各州驻军换防之事，他要动江南驻军的主将，内阁几人心中各有打算都想推荐各自门生，在殿上争论不休，萧朔寒只能同意他们再议。身体的伤痛他不能说给旁人听，朝堂的烦恼事他也不能说给旁人听，曾经他有个能倾述的对象，可惜那个人的全族都被他杀了，那个人躲在暗处调动了他的军队伏击他。事到如今，他们都想杀了彼此。

        入夜，皇帝寝宫灯火阑珊，他屏退左右靠在软榻上等着风歇雨。随着帷幔翻卷，琳琅环佩清脆作响。他知道是她来了，她抱着青玉阮，坐在他榻前，随着十指弹拨，琴音再次让他安宁入眠。

        琴音传到了后宫，雨贵妃站在殿阁之上的露台上，傍晚她带着儿子去给萧朔寒请安的时候，他没有抱他，像是要等什么人似的着急的打发他们离开。而这琴音传入她耳，那是她从未听过的曲调，她上一刻在心里记下的曲谱，下一刻便忘了。她的器乐师父曾经说过，世上曲谱能听便能记，能记便能传世，而唯神曲不能。凡人记不住神曲的曲调，如广陵散，神人离世，曲亦绝世。

        霁凝小院内，波波看着那两个奉莲殿修士的铁券，又看向满屋子的人道：“谁先去？”谁先去，这话说得，当堂堂皇家道场是集市似的。

        纪霄肩负两方重任，首先道：“我查案惯了有经验，我先去。”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被女魃一掌挡开道：“这是我和霁凝拼老命换回来的，你凭什么就能先去”

        霁凝拦下她，道：“术业有专攻，纪霄说得没错，给他一块。”

        无邪默不作声的把另一块拿了揣进兜里，道：“就我和纪霄先去，你们就先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

        波波送他们离开，道：“万事小心。”

        “你早些休息，不要等我。”无邪道。

        夜色茫茫，无邪和纪霄御风而去。

        波波走回内院，看到微澜房间还亮着灯，她在窗边看着他还在用幻化镜和药王洞同期交流课业作业。微澜见她来了，探身问道：“有什么事吗？”波波问道：“无涯的身体都没事儿了，怎么也不和我们会合啊？”微澜道：“泽浣仙尊说走之前要再去趟妖界，估计他们两人还在妖界吧。”

        妖界？！他们去妖界干什么？波波心里狐疑。

        妖界，妖皇惊风的居所在十万大山之巅，无望崖上。惊风对着泽浣将困扰他的妖界问题说给他听：他从杭州城返回到妖界之后，他这个妖皇就被妖界十大长老联合逼宫，为什么逼宫，因为云梦泽大坝解体后，水源恢复，让原本妖界干涸的三大湖泊逐渐水位回升，曾经因水域萎缩问题离开妖界的水族们纷纷要求返回妖界。

        本来是件好事情，可当时坚守妖界的水族要求重新划分居住区域，他们与妖界共患难不离不弃，比那些背弃过妖界的水族更为忠诚，他们理应得到最好的水域。

        可迁回的水族大多实力强大，他们讥讽那些留守的水族都是因为族群势弱没法外迁而已，包括那个在云梦泽损失了很多族人的黑鱼部落也是同样的观点，生存面前没有什么忠心不忠心的说法。水源枯竭，对水族来讲就是灭顶之灾，他们离开妖界也是为了族人生存考虑，对妖皇的忠诚与否没有关联。现在他们回来，理当按照族群人数来划分水域。

        于是，忠诚派与二臣派吵到长老面前，弄得长老也站队分了派系，然后内讧纷争难断就直接闹到了惊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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