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安慰

“小皇子无须心存疑虑，说到底，泽浣仙尊是在云梦泽受伤，我们也只是真心示好，想要修复跟他的关系。水源之事自有天庭司罚之门定夺，泽浣仙尊负伤跟我们大皇子可没半点关系。这是两码子事儿。”贝嬷嬷的身体老化的声带已经萎缩，这番话霁凝说的颇为费劲。

        霁悟听虽然觉得一个老宫人说出这番话似有逾越，可细想来又有那么些道理，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还想不通霁赫私蓄水源干什么？

        他接下了药瓶，现在药王仙尊现在也在别院，这药能不能用也自有他把关。想罢，便向两人告辞离去。

        霁赫看着他出了结界，对霁凝冷笑道：“那瓶药真是水凝修复露？你不会加了料吧？你拉了个我下水，现在还想把霁悟也拉下来陪你吗？”

        霁凝歪着僵直的脖颈看着自己的蠢弟弟笑道：“我们这个霁字辈最小的弟弟虽还未化神，可却聪明至极，他会把自己，把他们东海摘得干干净净。”

        “你的意思是他会去告发你，那你还放他走？”霁赫惊道。

        “哈哈哈我傻弟弟，事到如今，他告不告我还有什么关系，我怕谁？！包括你，在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审时度势，自保最要紧，不用被所谓的爱情啊、亲情啊牵绊。这些个感情最是无用。”

        霁赫听罢，倒在软椅上，抖如筛糠。半晌他才哆嗦的问道：“大姐，事到如今你给我个实话，你私蓄水源，所图为何？你让我死个明白，行吗？”

        霁凝摇摇头：“你不知道才能置身事外！”

        她感到这副老妪的身体太腐朽了，杵了根拐杖也难久站，但她也不想坐在儿这闻酒臭，便深吸了口气，颤巍巍的朝贝嬷嬷的房间走去。

        经过一夜打捞，无邪终于收到了瑶光提取出的冶炼数据，在此千年间断断续续的冶炼量总计以吨为记。除了昨晚冶炼出的纯钨没能及时运走而外，之前冶炼的纯钨又到哪里去了，作何用途，这一切都只能抓到打伤泽浣的黑影才有可能弄明白。

        “通知玄瑛，加大四海水域的监控。通知四军，取消全军各级休假，全员戒备待命。”

        “是，神尊殿下！”

        无邪看着脚下那清空的坝体，像只嵌入大地的魔眼，诡异而恐怖。自从六千年前泽浣所在的暗影门炸毁九头鸟基地之后，三界就没再出现过九头鸟图腾，以至于整个暗影门解散，幸存成员各归神位，而现在九头鸟真身现世标志着这个神族的宿敌又死灰复燃。

        真像群灭不掉的臭虫！无邪厌恶的看着被神卫营押解的黑衣人。

        “还有一事，属下发现那控制室有条暗道是打通山体连接妖界的出口，想必是那黑影给自己留的后路。但他却没有用，而是选择了与泽浣仙尊和少尊殿下正面交锋，如果当识灵镜发出警报之时他便选择从暗道逃走的话，我们应该是察觉不到的。”瑶光补充道。

        “有退路不走，反而跟他们交手错过逃跑时机，以至于陷云梦泽？还真是够反常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还能够瓮中捉鳖！”无邪冷笑道，整个云梦泽已经被神卫营列阵封锁，期间生灵只进不出。

        再给瑶光做了些嘱咐后，他与阿炳一道御风而起朝云梦别院而去。进入结界到了庭院便看到整个庭院空落落的，无邪感受不到波波等人的气息。

        跟在他身后的阿炳收到尾羽毛后，探询仙鹤们给他的信息后，对无邪说道：“波妃殿下、妖皇惊风和风歇雨都去云梦泽帮助生灵转移了，霁悟调了东海神司在云梦泽兴风布雨。”

        调东海神司来调控风雨？！西海搞出来的事情，要东海去收拾，还是他们已然结成同盟？此间冶炼钨矿是整个海族共谋？他们真想开战了吗？！

        “云梦泽君何在？”无邪问道。

        “一夜没出其府邸。”

        “哼，他倒是沉的住气。叫波波他们回来，云梦泽的事让云梦泽君自行安排处理。”处理不好就去天庭领罚，无邪特意让风雨神司返回天庭，为的就是不施援手，才好论罚。

        阿炳领命将手中的鹤羽重置信息后祭出结界，周围的仙鹤们感应而起，飞往各处寻人去了。

        无邪进入别院到了泽浣的房间，看到药王和微澜正在为泽浣包扎伤口，无邪守在一旁面色凝重。

        无邪看着无涯那异常忧虑的神色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药王老仙躬身回话：“泽浣仙尊的伤势已经向好发展，按愈合情况来看应该能够苏醒，可是他神识仿佛被某些事物困顿而不愿苏醒。”

        无邪听罢皱眉凝重的说道：“可是那些巫妖邪术，封了他仙魂？”

        药王思忖了片刻后谨慎的说道：“非也，非也，泽浣仙尊体内魂魄安好无恙，没有任何被禁锢的迹象，这番沉睡像是一种自我逃避与放逐。”

        无邪听罢想到泽浣的性格，还真是能做出这种封印意识，逃避现实的事情。

        那六千年前因他首功，幻影门得以炸毁九头鸟基地，剿灭其余孽，本可凭此授勋封神，他却因搭档霁凝身死难以释怀，选择在北冥渊闭关，拒绝授勋也拒绝任何荣誉加身，甚至连神族通告都断然回绝，以至于现在神族中很少有人知道他那段光辉历史。

        他当年在进入冰封的山洞时只说了句话：我结不了这孽业，渡不了自己便不会出关。

        这一渡便是五百年。

        他这个老友，看似洒脱、放浪形骸实在是个喜欢自我拘禁的人啊。无邪走到泽浣床边，本打算看看他，可看到床上的物件后就问道：“这些个东西是什么意思？”有几样是波波的，其他的几样他便不曾见过。

        “波波说的放在他身边，帮他固魂，为他加持！”无涯解释道。

        呃自己这个小妻子还真是可爱！无邪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说道：“你也认为有用？”

        “试试呗，万一有用了，万一就像喊魂似得把他唤醒了？我这也没其他办法啊！”无涯无奈又沮丧，什么叫用沉睡来自我放逐与逃避？他是从来都不曾听过。

        就在这个时候，波波他们也回来了，看见无邪安然无恙，波波的心也终于落定。

        “你们来的正好，把这些个东西都收了，像什么样子？”无邪指着泽浣身上和床上的宝物说道。

        惊风忍住笑意退在一旁。

        “没用吗？万一有用了？”波波不服气的应了句。

        然后在无邪冷眼沉默中，波波和风歇雨讪讪的将各自的东西一一收起，当床上只剩下东海玄铁时，无邪望望周围没看见霁悟，才问他人去哪里了。

        “霁悟好像去找云梦泽君了，这个泽君可真不靠谱，昨晚那么大的雨，整个云梦泽像遇到海啸般卷的都快翻过来了，他都只让他夫人带着泽司们去疏散泽民，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父母官。”波波直话直说的批评道。

        “霁悟去了多久还没回来？”无邪一时还真不确定四海龙族跟九头鸟到底有多少牵连。

        “我回来了”说话间霁悟便跑了过来，从怀里摸出那瓶药说道，“这是我大堂哥让我带给泽浣仙尊的药，他说可以治愈剑伤。”

        “他怎么不亲自送来？”无邪冷眼问道。

        “他因云梦泽水患忧思神伤，病倒在家了。”霁悟为霁赫开脱道。

        药王给微澜递了个眼神，他要考考自己这个徒弟。微澜接过那瓶药，打开放在鼻下闻了闻，又倒了点液体在手背上观察色泽变化、凝固情况后，再伸出舌头尝尝道：“师尊，这是西海水凝修复露，对正阳剑气对症且有特效。不过现在泽浣仙尊的剑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您看需要此药加持吗！”

        “那就不要给他吃，泽君送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无涯不客气的抢先说道，霁赫于泽浣是夺妻之恨，哪会那么好心给他送药？

        “正阳剑气？！”无邪狐疑的问道，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那个让泽浣闭关五百年的影子。

        霁悟觉察到无邪有所怀疑了，这件事件必须由他的嘴巴说出来，只能由他作为检举者说出来，他要让这盆脏水泼不到四海水族身上。

        “神尊殿下，小龙小龙有事，想要单独禀报神尊殿下。”霁悟在一旁面如纸色的说道。

        “有什么事不能当众说？”无涯冷道，他现在是根本不相信龙族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霁悟紧张的胸口起伏，看着无涯又看看无邪，再次躬身行礼道：“神尊殿下，请恩赐个机会给四海水族，容我细细禀报。”

        波波看着霁悟可怜，但也知道这些事情她断然插不上嘴，只能和风歇雨愣怔的站在一旁。

        无邪看着窗外渐渐趋于和风细雨的布雨场面，念及这条小龙以及西海还算识大体、知分寸、明是非，便点头同意与霁悟一起走了出去。无邪大步流星的走到最近的露台上，站定背对着霁悟说道：“你想说什么？”

        霁悟躬身道：“小龙昨夜看到了从泽浣仙尊体内取出的剑气残片，那残片为赤红色，属正阳之气。让小龙想到了想到了曾经在东海听到的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当听到那剑气为赤红正阳之气时，无邪心中已然肯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那个奉在英烈堂享万世神族香火供奉的英雄。

        “在四海之渊，龙池之央。燃着每位龙族成员的魂魄明灯，龙魂在，灯不灭。而霁悟的大堂姐的那盏明灯从未熄灭过。”霁悟说完后忽然有种释怀放松之感。

        “霁凝!”无邪还记得六千年前，跟随泽浣在人间拼杀的那头红发女子，当时的她人如剑气凌然无畏。与万舰航母对峙时毫无惧色，祭出如虹剑气唤起汪洋飓风，斩杀生夺神魂的九头鸟头目。那样的她为什么会投入九头鸟的阵营，甚至为了伤泽浣不走暗道而困顿云梦泽？

        “霁悟”

        “是，神尊殿下！”

        “四海龙族既然知道她明灯不灭，这六千年来就没有找过她吗？”无邪不可思议的说道。

        “那明灯几千年来感知到的神息微弱，无法与之呼应而感知其魂魄所在。而且以霁悟的身份和年纪也难以知晓族长们的想法。”霁悟实话实说。

        无邪转身看看眼前这位少年，问道：“她和他的弟弟感情很好吧。”

        “大姐姐和几个小辈感情都很好，霁悟不想隐瞒。霁悟虽然太过幼小而没能和她见过面，但长辈教诲、同辈相传，她乃我辈之骄傲，我相信她在云梦泽所作所为，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的。”霁悟说罢有些心痛，他的甚至到现在都以大姐姐称呼她，他都觉得直呼其名太不尊重她了。

        “如果她的苦衷已然违背了她曾经的誓言，已然违背了天道，或者说她现在已然步入了一个比魔道还更加邪恶的深渊。你包括你的族人们又会作何应对了？虽然你辈分小，但也无妨揣测下你的长辈们他们又会如何面对你的大姐姐。”无邪脑海中回现出那空荡幽深的坝体，那像魔眼像深渊的黑洞，冷冰冰的逼问他。

        霁悟听罢喃喃自语：“她她私蓄水源所图为何？”他的脑袋实在是无法想象，亿万顷的水量，她到底用来干什么。他的问题，无邪也无法回答。突然，他抬起头来，直视无邪道：“我辈之骄傲的大姐姐是斩妖除魔，一身正气的大姐姐。如果她真的如神尊殿下所说，她入魔成魔，那么霁悟愿为马前卒，以身证道，愿我以我血唤醒她心中的正气。这不单单是霁悟一人的想法，也应该是四海水族的想法。”只要她回头，只要这一股魔火不要燃到四海水族，他这条稚龙死不足惜。

        无邪听罢拍拍少年的肩膀，同他一起走回房间，边走边安慰他道：“她的选择与你无关，你还小，甚至没有化神。神族还不至于让你这样的小娃娃当什么马前卒。只是你们西海的龙司来了云梦泽，便安安心心帮霁赫行云布雨，因为在逮到你大姐姐之前，谁都不能离开云梦泽。回去吧，不要多想。你大堂哥都已然忧思神伤，病倒在家，你可不能退缩，在这里为你们龙族挣回几分颜面。少年当有少年狂，吾辈楷模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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