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疼痛与极乐

第二天，泽浣方才睁开眼，便真瞧见衣架子上挂着熏好香的衣袍。他走下床撩起袖子闻了闻还真是自己喜欢的沉香与木兰调配而成的味道，嘴上不自觉地骂了句：“这狗东西还真有副狗鼻子。”

        骂完了便取下衣袍穿好，出了房门。

        不大的小院中，无涯正在练拳，紧贴合身的锻炼服显出他矫健又匀称的身材。

        无涯的拳风呼哧作响，如游龙如奔豹的身姿看得站在门栏外的泽浣怦然心动，混着汗味儿的微风若有若无的荡漾在他鼻尖，叫他又想起了那絮乱的晚。

        血腥与汗水混合在一起的那种怪异却诱靡之味，隐忍的吟嘤与欢愉的低吼交织而成的乐章，疼痛与极乐两股矛盾的感官体验交叠侵袭叫人欲罢不能。

        不行，不要再回忆了，泽浣你在干什么？一定是没吃早饭导致低血糖让自己的大脑有些混沌。

        泽浣恨了无涯一眼，转到露台看见已经摆好的早饭，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随着食物的抚慰，他的心也终于平静下来，在起身一看，那货居然脱了衣服在水池边，举起木桶倒水清洗那汗淋漓的身子。

        无涯修的是战门，及其重视体能锻炼，所以他虽身高不及泽浣却是一身的矫健的肌肉，穿上仙袍是绝尘洒脱，脱了衣服则又充满了阳刚与力量。

        泽浣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随即骂道：“以后在我家不许露着身子，要洗澡去浴室！”

        无涯听罢放好木桶，也不擦干水，转过身，面对着他双手叉腰，笑道：“没问题！”

        晨曦暖阳下，他身上的水珠反射着光芒，让泽浣感到他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魅力，在自己仅仅双耳微烫还未真正失态前，泽浣拿起教案夺门而出。

        这天无邪便正式与无涯交接好神职，带着波波等一行人，乘坐云舟下界去了。

        第一站便是泽浣推荐的云梦大泽。

        提前得到消息的霁悟早一周前便赶到大泽做准备，云梦大泽现任管辖神君是西海龙族的大皇子霁赫，算起来是霁悟的同辈堂兄。当听到神族太子无邪要带着新婚的妻子来自己管辖的大泽游玩的时候，这位大泽君是惶恐又兴奋命全泽神官去布置行宫。

        当波波随无邪来到云梦大泽的时候，当真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她长居东海之畔见惯了大海的无边无涯，也见惯了大海的平静与狂暴。但却都不如云梦泽给人带来的宁静与空灵的感觉，大大小小的湖泊绵连相接，纵横九百里的大泽水草丰茂，成片的荻芦摇曳生姿，江风扬起之时芦絮飘荡于湖泽之间，如烟如雪。

        “云梦泽君霁赫及夫人，率云梦泽部属拜见神尊殿下。”云梦大泽礼官高声唱道。

        云梦泽行宫外的宫道上，霁赫领着夫人及属下恭迎无邪一行。

        无邪赐免礼后，指了指他身后的部下道：“此次纯属私人游玩，非公务视察。日后时光，大泽君无需以此规格接待。”

        “是，神尊殿下，小君为您准备了行宫，游览计划书已经提前发给霁悟，还配了仙官负责景点介绍及食宿安排，保证您游览愉快。”霁赫躬身说道。

        波波一听计划书便觉得不自在，她捏捏无邪牵着她的手，微微嘟了嘟嘴。

        无邪随即明了的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安排下住宿的地方就可以了，行宫规格太高，你准备个能融入云梦泽自然风光的别院就行了。另外我们自己有向导，还是你的旧相识。泽浣”

        跟在他身后的泽浣便走了上来，对着霁赫躬身行礼道：“泽浣见过大泽君，一别五千年，别来无恙。”

        霁赫没想到此行还有他，有些诧异的随即又笑道：“云梦泽一如往昔，本君和夫人也非常和睦。夫人！”

        云梦泽君夫人紫琪，相貌极美，罗裙摇曳而上对无邪一众行礼道：“妾身拜见神尊殿下，波妃殿下！”

        波波回礼后，紫琪单独对着泽浣再次躬身拜道：“紫琪见过仙尊，当年幸得仙尊指导才能顺利飞升，点拨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说罢，她抬眼间对着泽浣似有波光流转。

        “那是你勤勉修习，仙根慧智所赐，我于你哪里有什么点拨再造的恩德。”泽浣非常淡然的回了她，他见她一身艳红配黑色天丝锦缎显得华贵艳丽，再加上精致的妆容让她越发娇艳欲滴跟他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人。就是这身装扮比新婚的波波显得刻意多了。

        随即众人朝荻芦深处走去，无邪虽然拒绝入住行宫，但在此设好的接风宴却也没有推脱的接受了。

        吃过午宴之后，众人在行宫露台小憩，波波端着茶在露台上看着一望无际与天同色的湖面，不由得感慨道：“真是人间极美之地，泽浣，你出生在这里真是有幸啊。”

        泽浣背手站在露台上，迎着风白色仙袍翩跹，他笑道：“我幼时曾拜在上任大泽君座下修习，幸得他倾囊相授，我才能从一只普通的白狐飞升成仙，这里是我的出生之地，也是我成就之地。”

        风歇雨、惊风和霁悟从露台栏杆处看完风景也走到两人身边，霁悟道：“波波，等会我们去别院安顿之后，可以先在湖边逛逛，等修整一夜明日可泛舟湖上浏览水上风光。”

        “好，我们有现成的向导，泽浣，明天具体到哪里玩，你来安排啊。”波波笑道。

        “没问题。”泽浣点点头。

        微澜看看霁悟的身量道：“霁悟，你是不是长高了？”

        霁悟看看自己的肩旁已经差不多和他齐肩，道：“我至从炼化吸收了一整瓶北冥渊的神力之后，觉得修为进阶了几层，东海的师尊说我今年便可化神。”

        “太好了，等你化神，就到天庭考个什么司。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微澜高兴的说道。

        “看吧，我还想领个水泊，先立门户了！”霁悟笑道。

        这时，无邪和霁赫也从行书房谈完事情走了出来，他手上拿了张云梦泽的地图递给波波道：“我刚才看了下此处的别院，有一处叫云梦居的别院甚为雅致，别院傍水而建，隐秘在茂密荻芦之中，景观别致。”

        “那就住云梦居。”波波高兴的说道，她打开地图，看到被无邪勾画的云梦居在主湖之央的洲上，可环视整个大泽风貌。

        泽浣听到这个地方便笑道：“这个地方好，曾经是上任云梦泽君的府邸，云梦泽灵力汇聚之地。我以为你们也会选择此处居住。”他对着无邪身旁的霁赫说道。

        霁赫笑着回答：“我是龙族，习惯居于水底，上任之后便在泽湖之底建了住处。今晚我与内子在泽底住处设了家宴，还望神尊殿下及波妃殿下一行能大驾光临。”

        “好啊，我还没见识过水下的建筑了。”波波高兴的对无邪说道。

        无邪满眼宠溺的对着她点点头，对霁赫道：“那就再叨扰了。”

        众人修整片刻后便行舟前往云梦居，湖水平静如镜，一队行舟而过泛起层层涟漪，涟漪荡漾间一条白色的蛟龙在舟队之侧蜿蜒游而过，众人惊叹间听到头顶传来声声鹤唳，抬头间见仙鹤结群飞过，连站在无邪身后的仙鹤阿炳也不禁对着方仙湖心生向往之情。

        这云梦泽当真是灵气汇集之地，万千生灵栖息期间，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到了云梦居所在的洲岛，小舟依次停在小码头，众人下舟登岸，波波顺着石头累出的小路看向洲心的别院，是一片白色的平层建筑，隐秘在层层荻芦之中。

        “奇怪，云梦居是傍水而建，当年小舟可以直接开到露台，下舟直接进屋怎么现在水位下降了这么多？”泽浣走在后面看着通往云梦居的小径说道。

        “的确，过了五千年，地貌已经改变很多，就连主湖云梦泽都已经因流沙运动往东迁移了数百米了！”跟着他身后的霁赫笑道。

        无邪听罢若有所思的说道：“期间地貌变化，大泽君怎么没有上报？”

        “啊小君以为此乃沧海桑田的正常现象，是小君思量不周。这回去就写个详细报告。”霁赫额头有些渗汗。

        无邪看着随霁悟他们已经跑进别院的波波，就觉着自己这句说的煞风景，难怪波波要邀她的同辈同期一道游玩，自己跟她还真有代沟。

        待众人安顿好，霁赫便带着云梦泽官属退下，而泽浣还站在别院露台上看着露出水面足有十多米的洲岛发愣。

        “你怎么了？”无邪走到他身边问道。

        “我在想主湖水位下降的太多，至我一万年前出生起到五千年前离开这里，云梦大泽的地貌从未改变，九百里水泽，就算水位下降十米的话也就是有亿万顷水量流失，沧海桑田也说不通，这很反常。”泽浣道。

        无邪向来信服这位老友的话：“我回去便派人下来调查下，先不说这些，今晚大泽君的家宴你也同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和波波去吧，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泽浣望着东方荻芦阴翳中的小浮岛。

        “我曾听闻，那大泽君的夫人不是你的旧友吗？”无邪有些犹豫的说道。

        “你怎么也变得如此八卦？”泽浣笑着摇摇头，与无邪走进了别院。

        五千年不愿回故乡，故乡不是伤心地，只因此间伤心人。泽浣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解开自己的心结，他打算要将前尘往事清理干净，以全新的自己面对今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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