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复杂
厚厚的雨云让天空比平时低了不少，沉甸甸的仿佛直接压在头顶。
秦笙想到那个电话，内心灼灼闷得要命，“你没来之前，他怎么没阻止你？”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像个闷雷在沈瑶的头顶轰隆隆的炸开，沈瑶下意识的看天——没有打雷，难道真的是他这句话造成的闷雷效果？
沈瑶心神恍惚的小声回答；“我瞒着他，他不知道我来这里。”
秦笙点了点头，又问：“你接受这份工作，是很急需钱么？”
“嗯，我要赚我和我弟弟的学费……”
“哦……”秦笙若有所思地问：“你们两个的学费……要多少钱？”
沈瑶敏感的蹙眉，像只受伤的小猫。
她抬头看他，眼中全是尴尬，好半天才说：“没多少……”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很不喜欢被人同情与施舍……”
“我并没有要施舍和怜悯你的意思。”
“我知道……”沈瑶站起身。
气氛一下子变得冰冷，两个人瞬间尴尬起来。
秦笙本就不擅长聊天，这会儿又把天儿聊死了，想想那个冷俊驰，心里就更加烦闷。
他问：“他没有帮你？”
“谁？”
秦笙没有回答，沈瑶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说俊驰？”
秦笙皱了皱眉。这个称呼很刺耳。
沈瑶连忙说：“我，我……”
还不待她说话，秦笙突然问她，“你平时都做哪些工作？做家教？摆地摊？替杂志社撰稿？这种零杂工作，根本不够你们两个大学生的开销。”
他的问话这么一长串，沈瑶很不舒服，他的语气，说不上质疑，但是，敏感如她……听着……很难受很难受。
言外之意，是不是说她傍上什么大款了？
凉亭外的雨势更大了！黑压压的雨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瑶那颗脆弱和敏感的心愈加的不堪一击了。
秦笙发誓，他的痛心一点也不比她少，但他还是残忍的说出实情：“我看得出，你们拥抱的时候，完全不像恋人关系，你并不喜欢他，是不是？”
“……”沈瑶紧盯着他，一动没有动。
秦笙紧盯着她的眼睛，和着风声雨声慢慢地说：“看得出，你并不喜欢他。可是，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说完，他就看见沈瑶的脸孔陡然抽搐起来，浑身颤抖着，眼泪一串一串地流下来。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的眼泪能有那么多而且会那么迅速的落下来。
他看到她那被泪水浸润的睫毛，那样卷翘那样浓密那样长，一颤一颤的……眼晴不眨，便又是一串晶莹的水珠落下……
“别哭了。”他从来都是一个不会安慰人的人。
可是，这样性格的他一旦安慰起人来却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
“别哭了。别哭了……对不起……”他眉宇深锁，手指伸过去，替她擦掉滚落下来的眼泪。
太难受了，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了！沈瑶狠狠的甩掉他的手，“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一股怒火冲到头顶，她奋身跳进滂沱的大雨里，一路向前跑，头也不回。
秦笙紧盯着她的背影，拳头紧紧地握住。疯了，他怀疑自己是疯了！这不是他，这不是真正的他！他秦笙做事冷静果断堂堂正正，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是嫉妒！是嫉妒——嫉妒像一把熊熊地火焰在他的胸中燃烧起来！
他一拳砸在石桌上，手指的震痛和滂沱的大雨丝毫没有熄灭他胸中的火焰，反而那熊熊燃着的火，越烧越旺！
压下胸中的灼烧，他掏出手机，拔通了战友的电话：“别问为什么，帮我查一下冷俊驰！立刻！”
过了一分半钟，秦笙的手机响起来。
“头儿……你要找的这个冷俊驰……他跟你那个‘很重要’的朋友——沈瑶小姐的……关系很复杂。”
“什么？！你重复一遍？！”
“冷俊驰和沈瑶小姐的……关系很复杂。”
复杂……什么意思？！秦笙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肌肉完全僵住了，“有多复杂？！”
“简单点来说，他们虽然不同姓，但是户口是在一起的。”
“夫妻？”
“不是……他们不是夫妻。户口薄上写的是姐弟关系……”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感觉到气氛十分压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来历，我可以再帮你查一下。”
“不必了……”
秦笙挂断电话懊恼得想揪自己的头发！
姐弟关系？冷俊驰——竟然是她弟弟？！但是，她说她的弟弟刚刚接到大学通知书，应该是个大男孩儿才对，可是那个冷俊驰看上去那么稳重成熟？完全不像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秦笙没办法让自己相信冷俊驰就是她弟弟，一个孤女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可能给别人当户主？
就算秦笙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冷俊驰就是就是她的弟弟啊！他们不同姓啊！他甚至没办法相信刚刚令他气恼无比的事情，竟然是场误会……
秦笙死死的攥着拳头，想想沈瑶落满泪水的脸，他身体里的火焰燃得更旺了！
而且，五脏六腑都被烈烈火焰灼得疼痛难忍！
沈瑶气呼呼的跑出去，一股淡淡的咸味流进嘴里，她从来都不知道雨水原来这么咸的……
从小就很少哭，因为就算哭了，也没人看见，没人心疼。
来这里才两天，她就哭了好几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脆弱。
她昂着头朝前跑，哭得畅快淋漓，哭得无比投入，哭得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她啜泣的声音……
**
走进别墅的大门，迎面吹来的冷风，让沈瑶打了个冷颤，一种孤独感瞬间袭遍她的全身。
虽然心里有气还有委屈，但是一想到秦笙他伤的那么严重，不能走不能跳……伤口又很痛！她这一走，把他自己扔在那，好像一个弃婴一样……
想想他那孤单落寞的背影，沈瑶的心里难受得要死，比在大雨泡着更让她难受！
“我真该去放鞭炮，你竟然还活着！”沈瑶闪到凉亭里面，把撑着的雨伞收拢，狠狠的甩了两下，放到石凳上，“让你失望了，我又滚回来了！你的储物箱里只有一把伞……不要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我！”
沈瑶忿忿的弯下身子，把卷成一团的被单拿在手里，很用力的抖开，然后仔仔细细的盖到他的腿上。
“天天受你的压榨和欺辱，能长命百岁的人都是痴呆！也就是我能忍受得了你！换作别人早就气死一百回了！”沈瑶抱怨的话像是蹦豆般噼里啪啦的蹦出来，“快到两点了，那两位护工快过来了，我推你回去，你自己撑伞。”她把雨伞上水珠甩得满地都是，秦笙看她那副恶狠狠的样子，突然想笑。
沈瑶一声不吭的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见他没有要撑开雨伞的样子，便停下问：“你不想回去？”
秦笙却说，“我没有让客人等的习惯，更没有把病人扔下，一声不响的就跑了的习惯。”
“你见到我把病人扔下不管了？你没看到你手里有雨伞吗？我回去拿雨伞了好不好？”
“嘭！”秦笙把雨伞打开，雨点飞溅开来，崩了沈瑶一脸水点子！
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反正浑身已经湿透了，不差这一点！
秦笙把撑着伞的手举得高高的，一把小小的雨伞哪能罩得住两个人，沈瑶把他的手往回推，“你自己撑就好了，不用管我。”
他对她推拒的举动相当不满意！又把手伸过去替她挡雨。
“都说不用了！”沈瑶固执的又把他的手推回去。“我身上已经湿透了，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管我”
秦笙板起脸说，“枪林弹雨我都没怕过，淋点雨我会怕？”
只当没看到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秦笙表情平静无波，却故意说话惹她，“我是怕你病死了，没人照顾我。”
显然，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我命大，死不了！”
沈瑶满身满脸都是雨水，别提有多凄凉，却仍然固执的把他的手往回推，“我死了，你可以再请别人来！有钱还怕招不到人？”
“我就是怕，再也请不到像你这么傻的。”
他把盖在腿上的被单扯下来扔给她，“披上。”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披上！”他甩过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沈瑶无视他的威胁与警告，执拗把半湿的被单扔回他腿上。
“当真不要？”秦笙把被单举起来，手伸到雨伞外面，一点点松手。眼看他手里的被单就被扔在地上，沈瑶赶紧抢下来，乖乖的披到身后，与其让它跟泥土作伴，不如让它来为自己取暖。
回到房间，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你去洗个热水澡。我的浴室借你用。”秦笙转动轮椅到储物箱里拿出两条新毛巾，把其中一条扔给沈瑶。
沈瑶用毛巾擦擦脸，很小声的问：“我……能回房间洗吗？”
“可以。”秦笙把毛巾罩在头上，擦了两下淡淡的问：“你有钥匙？”
“啊？你没有吗？”
“你认为，我应该有？”秦笙把问题抛回去。
沈瑶翻白眼，崩溃中……“你不应该有吗？这是你家呀。”
秦笙举目环顾四周，“按道理来说，这是我的家，但是……我不经常回来住。”
沈瑶持续翻白眼，无限崩溃中……
“石头先生，你先去洗吧，不用管我的。”沈瑶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潇洒的把毛巾搭在肩头，走过去推他的车。
“让你先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秦笙皱眉。
“不用管我，你先洗吧。”
秦笙冷下脸，“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听话？”
“你又不是我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知不觉间，沈瑶几乎用上了小女孩儿时期那种耍赖任性的语气。
“我倒真的希望我是你妈！”
母亲这一角色在沈瑶的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经不起他这么比拟，伤感袭来，瞬间湿了眼眶。
她的眼晴明亮又清澈，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迷茫又朦胧。
秦笙皱起的眉头都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别废话了，让你先去，你就去。”
“你先洗吧，我不冷……”
“你不冷，我看着冷！”秦笙抿了抿唇，觉得这话不妥，想了想圆话道：“你现在像个鬼一样，谁看了都会冷。”
沈瑶知道，他一旦将唇角抿紧，便是他极不耐烦的时候。
她嘟起嘴，小声嘟囔：“你才像个鬼，一句人话都不会说。”
秦笙板起脸，目光骤寒，像是对士兵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去洗澡！立刻！”他总是霸道的让人无法反驳！
沈瑶还没想好怎么顶嘴，便看到秦笙朝她杀来一个眼刀！
接着，他突然闭目屏息将心情平复再平复，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语调轻柔地说：“你用你平生最快的速度洗完，出来再换我。我身上有伤，洗起来比较麻烦，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他的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冷硬，凌厉中带着一点温柔，任谁能拒绝得了？
“好……”沈瑶将毛巾抓在手里，冲进浴室。没出一分钟又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矿泉水瓶子。“你这里没有热水袋，我只能用这个。你抱着它，不会太冷的。”
她把装满热水的瓶子塞到他怀里，转身飞快地冲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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