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草秆
穆棠条件反射，猝然起身，一脚就把它给踹了下去。
稻草人顺着土坡，轱辘轱辘地往下滚动，踉跄几下后侧身卡在了田地凹陷处。
脖子底下的那层布料外翻，青灰色的眼睛鼓到顶，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瞪着穆棠的方向。
那边陈琛和妇女的交谈声停了下来，妇女纷纷偏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穆棠。
穆棠突然改变了想法，她顺着土坡往下走，特意碾过稻草人的身体往前，脚下传来动静不大的咔擦声，好似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那双眼睛明显瞪得更大，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眼眶里掉出来，眼白迅速涌上血丝，眼睛周围布满青色的纹路。
孙珆跟在穆棠身后，清楚地看到了草人的变化，她有些害怕地偏过头，从边上绕过去，边绕边弧度不大地弯腰，像是在替穆棠的行为表达歉意。
妇女们一直盯着穆棠走到了面前，穆棠装作看不到她们眼里的敌意，瞎扯道：“今天天气挺凉快的啊，编这些东西不磨人。”
良久的沉默，空荡的稻草田突然没了声音，凉风吹过，怪阴森的。
钱巧乐心中顿生一种不详的预感，往后挪了半步。
一个戴着黑色头巾的妇女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穆棠微笑：“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蹲下，随手拿起一个堆在旁边只有中间一块，没有四肢，尚未成型的草人，随意翻了翻。
“大姐手艺挺好啊，”穆棠笑得无害，“需要帮忙吗？”
那边陈琛呼吸紧了紧，他倒没想到穆棠这么直接。
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只是和这些妇女们胡扯，从天气聊到每天吃什么，又聊到不听话的孩子身上，全程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发什么不该触发的东西。
这里堆了这么多的稻草，而她们也像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重复编织稻草人这一个动作，那么这肯定是个关键线索。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那个答案。
黑色头巾突然裂开嘴笑了，抬手摸了摸穆棠手里的那个草人，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不用啦。你们的手不巧，会弄坏的。”
“那我们能帮什么呢？”穆棠偏头，将手里的草人翻了一圈，将躯干正面对着那群npc。
“你觉得呢？”黑色头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道：“呵呵呵……鲜嫩甜美，它们会很高兴的。”
npc突然变得怪异的话语让众人脊背一凉，陈琛刚想上前让穆棠别说了，穆棠突然撩开了草人身上那层不起眼的同色布料。
众人面色皆是一木——眼睛？那底下怎么还有一双眼睛！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双透着青灰的眼蓦地睁开，黑色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窥视着众人。
空洞又渗人，透着死亡的味道。
但下一秒，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后方噗嗤一声没入眼眶，一道怪异的尖叫陡然从黑色头巾的嘴里迸发。
穆棠微笑着抽出手指，只见那双眼睛像是海绵一样压缩，随后又完好如初地缓缓弹出。
但反看黑色头巾，眼眶里竟开始缓慢地往外涌出两列血色的液体！
她磨着后槽牙，声音像是破烂音响一样断断续续的。
“你可真是个鲁莽又讨厌的人。”
“我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穆棠扔了手里的草人，刚想拉着孙珆往后退，地面突然蹭蹭往上冒着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坐在面前的那群妇女脖子开始拉长，眨眼间身上就覆盖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稻草。
穆棠面色一凌，转身就要去拉孙珆手腕，两人之间却突然被几簇毛茸茸的东西所隔开。
孙珆脸色瞬间一变，惊叫道：“姐姐，你后面！”
穆棠猝然偏头，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稻草生长的速度飞快，不过眨眼的功夫，穆棠和孙珆之前就围了几层又高又厚的稻草，密集到别说分辨出人形，就连行动都被限制得十分困难。
凌厉的风声从而后擦过，穆棠知道那东西又来了。她转身就扒拉开面前的草秆，飞速地往前跑。
但草人挪动的速度太快了，密密麻麻的草秆对她没有丝毫的阻碍，眼看着那双尖锐的爪子就要将穆棠的后脑勺刺穿，一只手突然从旁侧拽住了穆棠的手腕。
穆棠脚步一踉跄，撞进一个宽广的怀抱。
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穆棠感受到他的胸腔缓慢地拉扯、震动了一下。
“滚。”
001眼瞳深且黑，冷着看人的时候，如一滩死水。
草人似乎有所顾忌，犹豫片刻手指不甘地收了回去。
穆棠偏头，眼角的余光看到地上有一团黑色的阴影也随之缓缓退去，是昨夜那群蚂蚁。
它们有的甚至已经爬上了草人的小腿，但草人是稻草编的，不像砍柴人，有敏锐的痛觉。
穆棠的眸光微闪，又很快恢复正常。
只要有眼睛的看得出来，这群蚂蚁在帮她。
但为什么要帮她呢？
穆棠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001，笑说：“不是恨不得我在你眼前彻底消失么？为什么还要救我？”
001捏了捏手指，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那柔软的触感。他的眼神虚浮一阵，落到穆棠垂落的手臂上，下意识在心里嗤了一声：腕子真细。
“只是不想你直接死在这里。”001说，“还有三天，你要是死了，多可惜啊。”
001逼近，抬手用拇指擦过穆棠脸颊上剐蹭出来的红痕。
“毕竟最让人难受的关卡还在后面。”
穆棠偏头，用脸去蹭他的手指，说：“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是啊，心疼你，”001垂着眼睑，又懒又坏，“心疼你过得太痛快了。”
穆棠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001没再开口，收回手，转身没入稻草深处。
下一秒，面前茂盛的草秆如潮水一样，开始飞速往地下退。
穆棠摸了摸脸颊，脸上那道红痕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她轻轻舔了舔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姐姐！”
草秆很快退了下去，面前能看到路了，孙珆从旁边跑了过来，没受什么伤。
再看另一边，陈琛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被剐蹭出了血痕。
尤其是钱巧乐脖子上那条，斜着没入两条锁骨之间，触目惊心。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钱巧乐转头，一脸怨恨地看向穆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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