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南客刚从公交车上下来,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是之前打过自己手机的陌生号码,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了手机那端的人明快的声音:“哈罗,小美女,你的电话终于打得通了啊!~”
南客:“请问,您是?”
“哟,小美女,听不出我的声音啊?我是金煌负责人李修,江湖人称狗哥。”
“噢,狗李总啊?”南客舌头打转,称呼差点没转换过来,这么接地气的名字,确实震惊到了南客。
文艺帅气的一个男青年,偏偏要取个狗哥的称号,估计反应不过来的人不止自己一人。
“哎呀,什么李总,叫我狗哥就行了,打电话给你是通知你,你面试过了,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上班啊?”
南客稳了稳神,应道:“上班啊,我随时可以。”
“那就明天吧。”电话那端的人替她作了决定,又反过来问道:“明天,没问题吧?”
“明天,好,没问题。”南客应道。
电话那端的人又问:“你现在哪里?”
南客愣了一下,说了地址。
在图书馆一直呆到下午两点,肚子咕咕地叫了,南客从图书馆出来,在附近的小店,给自己点了一碗馄饨。
已经过了午餐饭点时间,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给她煮了一碗馄饨后,就顾自进了店后面的小房间里休息去了。
馄饨皮薄馅大,热汤滚滚,配合着店里自制的超辣的辣椒酱,吃得南客热泪盈眶。
从小店里出来,正值夏初之际,路边的银杏抽着嫩叶儿,新绿入眼,南客忍不住抬起头来多看了几眼。
据说,银杏是见证岁月的树。
南客的母校--城南中学也有一条历史悠久的银杏大道。
说起来,当时学校外面的银杏大道,还是c城一景呢。
读书的时候,南客最喜欢在那条道上慢慢地走路了,像这样的季节,银杏吐出新绿,满眼碧翠,走在那条路上,总觉得空气都带着“鲜”味儿,而到了秋冬之际,金黄的银杏叶不知不觉就铺满了整条街道,在金色的落叶印衬下,就连平素里看不习惯的刷着蓝色油漆的垃圾筒,都似被赋上了诗意,比平素看起来顺眼多了。
可惜,自从毕业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母校了。
学校离得不远,沿着眼前的街道走,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距离。
南客向来是个行动派。
到了城南中学,管门的大爷还是南客读书时的大爷,干瘦的身子,锐利的眼睛,盯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一脸地严肃认真。
南客刚试着往门里面一走,他就看出了问题,眼睛一瞪,问她:你找谁?
读高中的时候,南客因为经常地迟到早退,就没少跟大爷斗智斗勇。果然,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眼睛一如继往地“毒”,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正正经经的学生,哪些是想偷摸混进门的外人。
南客的嘴角忍不住地扬了起来,装着很熟的样子说:“我是来找林老师的。”
“林老师?”大爷有些疑惑地看向南客:“哪个林老师?”
“林之森,林老师。”南客答道。
大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仍然没有要放她进去的意思。
南客保持着脸上的笑意,都是文明人,她也不好硬闯,打感情牌:“大爷,我是这里的学生,就想进去看看。”
大爷:“不行。”
正僵持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崔南客。”
连名带姓地叫,她认识的人里面,很少有人会这样叫她,只听声音,南客就听出了叫自己名字的人是谁,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脸上带着寡淡而平常的笑。
“上车。”许南生开着一辆黑色的车,把头从车窗探了出来,对着她柔柔地笑。
南客开口:“许总,你好!”
守门的大爷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许南生探出头来跟守门的大爷打了个招呼:“陈叔,这是我朋友,也是城南毕业的,我跟她一起。”
大爷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客气。
同样是城南中学毕业的学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愣着干嘛,上车呀!”
许南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身子微微向前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因着笑意,整个都鲜活明亮了起来。
一如少年时期的金南生。
金南生,许南生,一字之差,宛如两人。
金爷开明,平易近人,且无门第之见,对于少年金南生跟崔南客的亲近,非但没有出言制止,相反还十分乐意看到二人两小无猜地长大。
只是……
南客低下了头,藏起眼底惆怅。
许南生开车停在了她身边,耐心地等着。
看大爷的样子,估计自己不上车是进不去城南中学的,南客没有迟疑,拉开了四个圈的车后门,特意坐到了后排位置。
在大爷的目送下,黑色奥迪车大摇大摆地开了进去。
车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车窗未关,南客专心致志地看外面的景致。
学校的大致建筑格局都没有改变,但是一眼看过去又似都变了。比如,进校门的位置,以前是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个大凉亭子,南客以前最喜欢在那里面背单词了,现在,小花园跟凉亭子都不见了,变成了一大块铺了水泥的空地,很空旷,明亮了不少,但也少了些校园静谥的气息。
初夏的午后,阳光洒在水泥地上,明亮得有些晃眼。天空中,碧空如洗,更显得阳光灼热,南客伸手挡了挡从车窗外照射进来的太阳光。
向光而行,有些刺眼。
“热吗?要开空调不?”许南生问,缓缓地把车窗伸了起来。
南客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但仍然敷衍道:“不热,不用了,到前面位置你停下车,放我下来吧。”
开车的人,没有说话,似在专注开车,只是,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着南客,眼神里有莫明的东西,让南客有些心虚,轻咽了一下口水,撇过了头假装没有看到许南生在后视镜里偷偷打量自己的细微动作,专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过了好一会儿,黑色的奥迪开到一幢教师楼旁边的树下,停了下来。
“南客。”
车上的人回过身来,叫住了刚要下车的南客。
“嗯~”南客偷跑不成,被人叫住了,回过头讪讪地笑了笑。
“南客。”车上的人说:“好久不见。”
南客:“”
不是昨晚才见过吗?怎么回事?玩的是久别重逢的情景剧?
南客没有吭声
许南生苦笑着打趣道:“你不会~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吧?”
南客怔了怔。
过了一会儿道:“没有。”
“没有什么?”那人不依不饶追问道:“没有不记得我,还是没有想~起过我?”
南客嗓子哑了哑,抬起头迎向那人的目光,心里那翻涌的情绪似再也藏不住了,可是她仍然平静着一张脸说道:“你说得很对,没有不记得,也没有想~起过。”
男人眼睛有些发红,盯着南客,过了一会儿暗哑着嗓子说:“南客,我是金南生啊,金南生。”
南客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不,你姓许。”
她的金南生,已经死了。
死在七年前,她那段灰暗至极的岁月里。
—
崔南客也没有想到,她到新的中学上学的第一天,会遇到金南生。
那天,离他说要做她的保护神的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但是在校门口遇到金南生的时候,南客假意自己并不认识他,没有跟他打招呼就走了。
金南生分开了她的隔壁班。
那时候的金南生,就像是《童年》这首歌里唱的一样:“隔壁班的男孩子,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不同的是,金南生的教室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而南客,才是经过他窗前的那个人。
上初中的金南生,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幼年时胖嘟嘟的影子,身材渐有修长挺拔之势,再加上有着俊美的外表和还不错的成绩,虽然不怎么笑,但总能勾起女生的无限遐想,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家境。据说,他家很有钱,有钱到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虽然,那个时候女生们普遍审美是喜欢那种痞帅的男生,但是对于金南生这种美得惊奇的男生,是个例外。
南客是知道他的,但是,她表现得不知道他是谁。
某一次,班上的一个女生因为听说了南客竟然不知道金南生是谁,还特地拉着她去见了,南客也没有浪费这次机会,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看了那个男生几眼,然后
南客打量完了眼前的校草,冷冷淡淡地噢了一声,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男生们哄笑起哄金南生遭遇人生滑铁卢,女生们则认为南客装腔作势,虚伪,但对于南客来说,那一刻,确实是她的真实感受。
原来是他。
她觉得,他挺幼稚的。
然后,金南生这个幼稚鬼,陪着她,一起读了三年初中,中考的时候,又跟她考进了同一所高中,她还是觉得他幼稚。
现在,南客看着眼前的男人。
人生兜兜转转,现在的他确实变了很多,但是有一样确是不变的,那就是现在他还是有钱,而且更有钱了。许家百年望族,家大业大,权贵与财势皆有,根基雄厚到就连金爷,在他们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娄娄。
眼前的人,从出生就注定站立在了云端之上。
她,崔南客早该明白,人不该做无妄的梦,连想想都是妄想。只是,那个时候有人对她太好了,好得一意孤行,让她几乎就相信了,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南客失神,总感觉故事似乎又在重演了一样。
车里的气氛实在是过于压抑了,她撇过了头看向车窗外面,窗外的世界,似乎才是现实。
天光明亮,无梦可做。
南客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许南生也跟着从车上下来,只上目光仍然注视着南客,亦如从前无论她表现得有多冷淡,多不耐烦,他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是这样,温柔而沉静,带着某种信仰一般地笃定感。
记忆中的金南生其实不是一个温顺的人,但是,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小跟班的模样,看她的眼神温柔得溺出水来。
“走走。”许南生问。
南客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曾经的校园,相对无言,一直走到了学校的操场升旗中边上,南客坐在了升旗台的台阶上,许南生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
南客记得初中的时候,奶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家里的活计,几乎已经是她在全力承担。
经济上的压力让她越发地沉默,有段时间她不愿意呆在教室里,每天中午,大家休息的时间都喜欢去学校操场跑步,沿着操场一圈接一圈地跑,漫无思绪,只是让自己不停歇地移动,跑累了就坐到升旗台边上的栏杆上发呆,吹风,吹着风,发着呆。
只是发呆,放空思绪。
她什么也不敢想。
不敢想奶奶的病要怎么办?不敢想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自己了会怎么样?甚至不敢想,她还能呆在学校里多久。
现实种种,没有哪一样能够经得起她的思虑。
那天,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后,饿疯了的同学捧着饭盒开始往学校饭堂冲,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则去学校外面的小饭店给自己开小灶,也有同学不喜欢吃学校或者外面的饭,坚持自己带饭,围在教室里一起分享食物。
南客是个例外。
待大家散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从书包里掏出了半个面包揣进口袋,出了教室直奔操场而去。那段时间,为了果腹,她通常都是买那种硬硬的干面包,便宜,也抵饿。
只是会有些难以下咽。
这块面包,还是前两天忘记吃了剩下来的,这种硬面包不容易坏,将就一下也是能吃的,只是大概是放得时间长了一点,比平常吃起来更冷更硬一些,吞进喉咙总有一种堵噎得慌闷的感觉。南客把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往嘴里塞,仿佛这些小硬面包块并不是食物,只是她赖以存活下去的必需物质而已。
她没有一点享受食物的快感,有的只是顽强的吞咽。
这就是她的生活,励志得有些心酸,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金南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来的,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眼深处,有着微微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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