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南客吐了半晌,但是也没什么能吐的。
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原本是嘴里泛苦,不想吃东西,现在是心里胃里都觉得空,若不是知道人不吃饭会饿死这个道理,她真地觉得自己刚才来找东西吃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呵。
张倦恋怎么可能会给她留吃的?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管过她,两个人出门吃早餐,她都能只买一个包子顾自己吃,让女儿跟在旁边咽口水,点一盘饺子十个,她有分两个给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南客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揭开了电饭煲的盖子,想找点冷饭应付一下,只是锅里虽然心里有准备,南客的心脏仍然像是被大石头砸了一般,滋生出一股钝痛。
痛得眼泪都差点要流出来了。
跟小时候一样。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跟在张倦恋身边一起生活。
那个时候张倦恋还没有重组家庭,可是,也没有跟如今一样酗酒成瘾,但是纵然如此,那个时候的张倦恋仍然无比地嫌弃崔南客这个前夫不肯要的拖油瓶,为了逼南客主动跑回前夫家里,经常不给自己的女儿吃饭,故意让她饿,饿得受不了了,这样,这个拖油瓶就会回去找自己的爸爸了。
南客无处可去,她很清楚地明白,在自己的父亲那里,她也未必能够得到一丝一毫的温存,跟在自己的亲妈身边,总归还是要好上一点。
这是她以为的总归是要好上一点。
张倦恋自负又不讲理,走在大街上,但凡她看上的男人没有看她一眼,都觉得是崔南客这个拖油瓶的原因,让男人们对她失去了兴趣。
于是,回家就不给南客做饭吃。
幼小的南客,她懂什么,她觉得跟着张倦恋,虽然经常吃不上饭,但是总归也不是天天吃不上饭。
可是,饿啊。
那么小的孩子,肚子饿了就是一件天大的事,可是,她也只得忍着,不声不吭,把挨饿这件大人都难以忍爱的事,坚持到了极致,坚持到张倦恋觉得再不给她吃饭会出事了,才勉强让她吃上一碗饭。或许是挨饿的感觉过于真实,南客现在都记得那时候,为了自己下一顿能够撑得久一点,自己经常是饭一煮熟,就守在锅边,给自己的碗里压上踏踏实实的一碗饭。
如若她慢了一点,等到自己的妈妈吃完了饭,那不管自己有没有吃饭,饭锅里都会被倒进一箪子的凉水。
饭,有啊。
可是,想吃,吃得下你就吃吧。
那些原本喷香的米饭,在冷水的浸泡下,变得又胖又稀,有时候泡得久了,饭粒子都散了,稀糊一样,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吃到嘴里,牙齿跟心都冷得哆嗦,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这样做,还是连一口能咽得下的饭,都不愿意让自己吃得着。
泡了冷水的饭,真地~很冷啊~
看着锅里已经浸泡得发白肿胀的饭粒,崔南客无声地盖上了锅盖,走回了沙发旁,和衣躺了下来,她在等天亮。
好似,天亮了,一切就会好了。
她累了。
连抗争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或许,这些年,她也已经习惯了。
习惯这种东西,真地很可怕,会让多么不可理喻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就连原本锥心戳骨的痛也变成了淡然一笑,再不甚加上一句‘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也!不过~就这样了。
挨饿,不过如此。
亲情,血缘,也不过如此。
崔南客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位置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一股实实在在钻心般地疼痛立刻把她疼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掐她的人果然是张倦恋,她的妈妈。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沙发边缘瞪着南客,发质很差,有肉眼可见的毛糙和分叉。
“死丫头,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倦恋上半身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t恤,下半身还是只穿着一条大红的内裤,腹部赘肉突出,但腿脚纤细。
她长年酗酒,逢喝必吐,时间久了就算不喝酒身上也总有一股腐浊之气。
崔南客看了看饭桌上放着的红色小闹钟,离六点还差一刻钟,又躺回了沙发上,半倦缩着身子,靠在沙发里面的小靠背上,睁着眼睛看着张倦恋。
沙发是前年一个邻居家淘汰下来不用了,被自己捡了回来。也幸亏她捡了这个沙发回来,让她在自己的小床被霸占后还有个可以闭眼休息一会儿的地方。
说来也好笑,就连这张沙发都比眼前这个女人让自己更觉得安全可靠。
亲妈啊。
呵,真讽刺。
这两年,张倦恋酗酒很厉害,喝醉了酒就来这里闹,南客换过很多次锁,但是张倦恋不给开门就大喊大叫折腾不休,连离了老远的街坊邻居都能被她吵得半夜不得安宁,从先前的帮着南客一起谴责到后来求南客给她妈配把钥匙。
算了,折腾不起啊。
报警都没用。
醉鬼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的。
后来,南客实在是没办法了,还是给张倦恋配了钥匙,让她随时可以来这里休息,但是不能吵闹,不能影响到别人。
这个别人也包括崔南客自己,比起自己身为张倦恋女儿的这个身份,她情愿自己是别人。
别人,很多事情,至少还可以有选择。
但是,做张倦的女儿这件事,她没有选择。
张倦恋答应得很好,只是喝醉了酒,就要找她闹事,家里不在去学校找,学校进不去就想方设法跟踪她,然后去她兼职工作的地方闹。所以,尽管她一直很努力地工作,但是,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长久,类似于“庙小菩萨大”的话,已经算是很客套的辞退借口了。
没有理可以讲,只能认命。
张倦恋见崔南客不理自己,无名的怒火又腾地升了起来,上前推了一把又躺回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的崔南客,嘴里吼道:“起来了,起来了,你看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南客没有出声,也不理她,只是把手移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防止张倦恋冷不防地又掐自己的大腿。
她小的时候,张倦恋每次掐完了她,还总爱跟人津津乐道,对付小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掐她的大腿或者手臂内侧,这两个地方能让人又吃痛又不会有什么事,不能打头,这地方容易把人打傻。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沾沾自喜的笑意,仿佛十分骄傲自己的这个发现。
南客听得多了,被掐得也痛过,所以,知道这个女人对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说的也是真的,这两个位置的皮肤显薄,肌肤也似乎比别的位置嫩滑,手指掐了,轻轻一拧,就能痛得让人流眼泪。
这种被掐后痛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的感觉,南客熟悉,也不想体验,后来,她长大了,知道防备了,一看到张倦恋就会离她离得远远的,但还是经常防不胜防,因为你不知道那个要掐你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对你下手。张倦恋见女儿一副警惕的样子,笑得有些得意,同时眼神里又充满了轻蔑:“我要掐你,你也躲不掉。”
躲不掉。
呵,躲不掉。
这种让人吃暗亏的痛,却是一个母亲用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的手段,想来真地是匪夷所思啊。
所以,怎么躲得掉啊。
崔南客不想搭理张倦恋,又往沙发里面缩了缩,没有再闭眼睛。
张倦恋估计早上刚醒,昨夜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倒也没有做出再过份的事,眼睛四处瞄之间,看到了沙发角落里的南客的背包。
“有钱吗?”她问。
“没有。”南客答了一句,猛地反应了过来,包里还放着昨晚刚结算的工资,连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但又不敢过于明显地去拉自己的背包,若是硬抢,她肯定抢不过张倦恋。
这酒疯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的,神智不受控制,力气也大得吓人。
南客伸脚勾了自己的包一下,随即坐了过去,挡住了背包。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包已经被张倦恋抓在了手里,而且对崔南客也有了防备,抓着包的指节都鼓起来了,显然,抢肯定是抢不过来了。
南客跟她抢过东西,不是她的对手,于是,放弃了硬抢的打算。
“包里就是些资料,你要不信就自己翻吧。”南客冷冷地看了张倦恋一眼,任她把自己的包拿在了手里:“我刚被辞退了,没有钱。”。
自己的工作是张倦恋搅黄的,她应该清楚。
“我也需要钱,你要有钱,借点我?”南客看着张倦恋,扬脸无声地笑着。
张倦恋果然微愣了一下,拒绝道:“我哪有钱啊?”
同时,扬了扬手里的包,不确信地问道:“真没钱?”
她还不信。
呵。
不等南客回答,又低头熟练地翻起了手里的背包。
南客的背包里,装的大多都是毕业论文所需要的资料,张倦恋翻得很认真,连书本都是一张纸一张纸地翻,以前南客曾把钱夹在书本里藏过。
南客冷笑:“都跟你说了,没钱。”
“呵”张倦恋笑得很老练:“你这丫头心眼多,以前跟着老太婆的时候就会把钱一张一张夹到书本里,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那个老太婆捡了那么多年的废品卖,到死了竟然没留下钱来,谁信啊?你说,她的钱是不是都给你了?”
南客没有理她。
当初,奶奶过世的时候,留下的几千块钱被崔友军给抢先占走了,为此张倦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老太婆肯定还有私房钱,偷偷摸摸给藏起来了,要不就是早被崔南客给转移了,有事没事逮着机会就追问这笔钱的下落。
刚开始南客还会争辩,现在,呵呵,已经懒得搭理了。
张倦恋翻了一会儿,见书里果真是没有钱,有些生气,借题发挥骂道:“你最近都在吃什么闲饭啊,穷得要死的,对了,你是不是把电话号码换了,最近打你电话总是打不通,要不,你就是躲我,我是你妈啊,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妈都不管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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