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真是好名字。”苏百龄夸了夸大佬,在他稳如老狗的注视中潇洒离开。
临走还打包聂小刀。
赵姑娘和王公子楼下斗殴,直到双方家里又来人拉架训斥才散。
苏百龄当然不是专门来鉴赏楚国红灯业务水平,她来,一则试试萧楚河,二来主要庇佑人傻又光伟正的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天道如珠如宝的孩子。譬如她还是人间哥霸那会儿,她亲哥作为天道代理人,不动声色地就把自己治下的各色傲天照顾得很好,既有磨炼又有关爱的那种。
苏百龄的家产虽然是个世界意识诞生不久的世界,她也属匆匆上任,但不妨碍她具有成熟且优秀的天命颁发者修养。
合格的天道首先要具备培养天命之子的责任心。
培养的前提,当然要保证他顺利长大。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在他弱小时赐予避过死亡危机的幸运,别称开挂升级。
聂小刀第一次险些挂掉的危机便在今晚。上一世系统和天道沉迷看沈客卿荡起双桨,聂小刀苟命险之又险不说,苟完还一点好处都没有,完全不符合升级流主角‘吃一堑长一智’‘掉个山崖可以捡到绝世秘籍’的逼格。
苏百龄决定亲自来送挂。
聂小刀在一声“小子过来”的命令下,不得不跟着女客人去包厢。从洗碗工转身升级成随传随到的小二哥,少年看到管事对苏百龄点头哈腰,摸了摸头,大致察觉到客人不是一般有钱。
他鞍前马后给有钱的客人倒茶擦桌,心里盘算着要在男倌楼待几天才能换够饭钱,倒是没对涉足红灯区有多少羞耻感。再加上粗糙体健不符合男倌甄选的清瘦柔弱标准,人身也很安全。
他爹在的时候,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英雄不问出身”,三教九流,不管什么样的人,他爹都能跟人家称兄道弟。
在聂小刀大大咧咧的认知里,男倌也就是个糊口职业,跟大街上卖烧饼的没差。他第一天来后厨洗碗,就有个郎君挨老鸨罚躺床上起不来,照顾的小厮泪眼汪汪地来要吃的。
都是可怜人。
聂小刀就想着干够活赶紧出去,以后努力让自己活得好点。
客人一口气点了五六个郎君作陪,她边听弹琴吹笛,让两个郎君玩投壶,两个郎君左右伴着讲讲逸闻趣事。很有文人骚客那做派。
聂小刀擦完桌没事干只好提着茶壶站后边上,他空下来就偷偷打量客人的腿。
那个推着主人的侍女仿佛木头,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见换个表情。至于那个不良于行的女客,她看着像来嫖的但不是很急色。虽然也有女客进来只找美男子聊聊天,可这个却不像只为聊天。
聂小刀直觉,她约莫是被家里培养得讲究循序渐进的那种。
可能是家世良好但断了腿,内心自卑只能来窑子这种地方才挺得起腰杆子?
她既断了腿外间不好找,也不放弃,索性找来‘有赚无类’、无法拒绝客户的窑子,足可见有颗骚动的心。
以前在猪肉铺,他老爹空下来就会有兄弟来喝两杯,他们天南地北的聊,说起京城世族大家,难免就有各种小儿不宜的谈资,聂小刀混迹市井生活,并不觉得谈色是什么龌龊事。
其实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譬如为什么京都男馆楼兴旺的问题。
京城的贵族们自诩品种特殊,有一套非常繁冗的道德礼节,天天把伦理礼制挂嘴边,干啥都讲究文化人品味人的体面法,白天公务枯燥死板累得要死,闲暇就迫切需要情绪的释放。
没成亲的偶遇个姑娘想来春心荡漾眉目含情精神一松简直是妄想,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七年男女不同席’,直接给两性中间画出个东非大裂谷,要是敢大街上对人家来个暗送秋波套近乎,小心当场就被拖进局子里打成流氓罪。
好不容易成亲的,老婆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天天给你叨叨圣人教化相夫教子那套,职场上身心疲惫回到家的大老爷们就想着老婆热炕头拉灯,结果她羞涩一笑给你讲起了周公之礼。
穷讲究的贵族们,就连夫妻敦伦都有着固定流程。
譬如拉灯前得问老婆:今夜我欲交公粮,夫人收不收?
夫人说收才有吹灯拔蜡,夫人说今天不收……洗洗睡吧,存起来以后也不是用不到。
如若夫人欲收不收态度不明,那就要再三争取,要么大义凛然,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夜我本已疲乏,但为我老x家传宗接代子孙兴旺,说什么也要打起精神一战,辛劳如为夫尚且如此勤勉,夫人可否理解一下?
高帽子一戴,夫人大概率表示理解,遂可拉灯而战。
或者以退为进,边跪地边曰:夫人下嫁,甚是感激,然我却不得不对夫人做出龌龊之事,实在羞愧难堪,我在这儿给夫人磕头赔罪。
夫人赶紧一个箭步把虚晃把式的当家扶起,不得不回‘生是老x家的人死是老x家的鬼,我的男人你睡吧睡吧不是罪,什么都依你那张会说的嘴’,遂拉灯而战。
当然,这是大家族正妻的待遇。
一回两回这play还演得挺带感。天天都这样,下班不用等演到拉灯环节,直接萎了。
娶小老婆的更惨。按规定什么顺序怎么睡睡多少次睡多久都有讲究,不是你抬进家想起来才去征战个一回,而是月月有义务,年年讲kpi(绩效指标),小老婆就算年纪大了,只要没到五十,男主人没满六十的,都得按规继续为祖国人口发展贡献力量。
裆下那点快活事,硬生生搞得比上班报到还严肃。交公粮若此,还有何生趣可言?
非要逼人把爱好当事业搞,最后当然只有罢工。听得聂小刀小小年纪都觉得心累。
楚国红灯区就不一样。里面又没有kpi,又新鲜,人文化又高长得好看说话还好听,简直放松身心的绝佳去处。
皇帝虽说不准下面出去找女人,但他没说不准找男人。于是,憋久的贵族们捧出新思路。
国都外的地方贵族们虽然没有那么夸张的礼教束缚,但多少也浸润体面。有点底子的,家里都有章程。比如赵姑娘之流,婚前还能风流快活,婚后要是丈夫压着,根本没机会拈花惹草。
能大度到各玩各的男人不多,唯有少数无法无天的未婚富婆和丧夫不愿再婚的寡富才有放肆的资本。
所以楚国国都外的男倌楼普遍红不过青楼。
她没梳妇人发髻,显然未婚。那就是敢于放肆又有自由放肆的未婚女富婆。
还好我不是什么有钱人。聂小刀盯着轮椅上的女富婆,心想:我平平无奇,以后找的老婆也平平无奇,日子就跟我爹我娘过的那样,肯定不存在双双养草畜牧、互送环保绿帽。
脑袋瓜里各种臆想冒得欢。
女富婆突然转脸,正正逮住他目光,她嘴角一挑,竟十分平易近人地开口了。
“小子,好看吗?”
那个绝对不好惹、腰间挂着剑、绝壁武力值过人的侍女立刻横眉冷目。
吹拉弹唱都停了,连富婆身侧的小白脸都齐齐盯住少年。
聂小刀打了抖,还没来得及道歉,女富婆就说,“你这么目不转睛,我实在不舍得打断你,不如我替你还了钱赎你回去,让你继续看个够?”
你这么柔弱善良,我实在动了恻隐之心,不如这样……本公子替你赎身?——上门打小白脸最后丧尽到准备包小白脸的王公子。
这句式框架,四舍五入,一毛一样!接着就得是抵足而眠一扫人生寂寥了!
聂小刀吓得把茶壶一丢双手抱胸,“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万万没想到他爹给的一副相貌,在男倌楼里也有可能被强取豪夺。
“我看你是我没礼貌,我跟你说对不起。”他防备警惕地跳着退后两步,“但道歉归道歉,我可不卖肉!虽然我爹以前也是卖肉的,但我们家卖的肉和这里卖的肉不一样……”
少年叽里咕噜地试图分散富婆和她的打手注意力,一边眼角觑着门口的方向不动声色挪着脚尖。
他准备一不对劲就往门外冲。
好一副机灵样。苏百龄似笑非笑,“你想得倒是美。”说完转过脸不再理睬他,示意郎君们继续吹拉乐呵。
聂小刀提着心等半晌也没危险出现。富婆好像就是单纯对他盯着看的行为表示不满警告。
他呼出一口气,又走回两步捞起甩案边的茶壶抱着,活像个虚惊一场的小动物,暗道:好险。
眼睛左瞟又瞟再不敢看富婆一眼。听不出个天籁妙音,就这么无聊到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四下安静,耳边来了一句,“你欠了饭馆掌柜多少钱?”
也就十文钱。那饭馆老板不厚道,一碗米饭加碗扣肉,见我孤身少年就欺负,往死贵的说。他迫我招工到了窑子洗碗抵账,管事又挑我太能吃刷碗不利落,除开伙食,一天楼里给压到三文,抵完给饭馆老板的钱,还得多干些时间挣盘缠……聂小刀迷糊中升起委屈,嘟囔:“大不了我再刷一个月的盘子!”
紧接着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困意全无睁开眼,“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欠饭钱?!”他才反应过来客人张口就说‘替他还钱’的违和。
难道她口味独特,一进来就盯上我,所以早把我打听得底朝天?!聂小刀又开始警惕。
苏百龄用‘孩子病的不轻’的目光关爱治下的天命之子,他想什么都摆在脸上,实在没有半点城府心机。
“真不用我帮你销账?”伪装来找快乐的长桑谷少谷主问。
聂小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我就踏踏实实干活还账!”
实在正直得让人不忍心欺负他。
苏百龄没有勉强他。她很满意天命之子的品性气节,于是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刷你的碗,我该歇息了。”
原来如此。是大人们那种不同于周公之礼的无剧本play夜生活要开始了?好家伙,你终于循序渐进到关键步骤了,吓我一跳。少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口中哦好的应着,毛手毛脚地提着水壶跑掉。
除开推推轮椅并没有额外业务的天冬又有新的迷惑。
少谷主跑到人界的窑子寻开心,可以理解为寻找新鲜感,但她叫一堆和后院小白脸比勉强能看的男人,演练完困觉之前的花把式就清空只剩自己,那还怎么刺激?
这跟把沈客卿灌完药绑好扔池子里泡一泡再扎几针然后抬走,有什么区别?
少谷主近来,莫非是睡人技能出现了什么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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