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请叫我嫩木

当天晚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这两句，再次传遍整个双水镇。

　　这当中，几位公子的功劳不少，但是刘妈妈的功劳更大。

　　刘妈妈一张老脸笑的如同一朵怒放的明黄色菊花。

　　月灵城小方公子自此备受打击，当众表示：此生再不踏入春风楼。

　　而许木，自然成为玉荷姑娘今夜的入幕之宾。

　　当玉荷姑娘一双纤纤玉手精心的伺候他沐浴的时候，许木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也不知道蓝星的那些老祖宗，知道自己把他们辛苦创作的诗词用来白嫖……

　　那棺材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压得住！

　　不过，当那张软绵绵的大床开始摇动的时候，许木心里就没这么多想法了。

　　因此他发现，玉荷姑娘竟然是，第一次……

　　第二天清早，两道人影拉着温暖的阳光再次出现在那条长长的山道上。

　　“木头，那玉荷姑娘怎么样？”

　　胡全脸上挂着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

　　许木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想了想，满脸认真的说道：

　　“以后，请叫我嫩木！”

　　“哈哈哈……”

　　胡全大笑，爽朗的笑声惊起了路边林中的飞鸟。

　　“我不喜欢嫩的，我还是喜欢润的！”

　　许木笑笑，抬头看着山顶遥遥可及的小院，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可以。

　　只不过，刚到小院，他就不这么想了。

　　此时，一点淡淡的白光，正在院中的屋檐下闪烁着，显然是在等他。

　　“诶，又是苦逼的一天！”

　　许木心底暗暗感叹一句，快走几步，走到房门口，缓缓伸手。

　　那点白光便缓缓停留在他指尖。

　　休息一天，第二天清早，许木和胡全早早起床出门。

　　来到双水镇坐在街边小摊吃早点，周围众人全部都在讨论玉荷姑娘的玉荷舞。

　　那两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更是被有心人沿街传唱。

　　“我怎么觉得，一晚上有点儿亏了？”

　　两人吃完起身的时候，胡全突然看向许木，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

　　许木也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租了两匹快马，朝附近一个叫“宋家寨”的村子赶过去。

　　昨天早上的那个灵，是宋家寨的一个老妪，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看一眼儿子。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就已经出现在宋家寨。

　　这是一个偏僻且贫苦的小村子，偌大的山坡上，有着零零散散大概四五十户人家。

　　丘婆婆的家，在山顶上。三间茅草屋，木栅栏围着一个小小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正坐着个农妇在喂一个小孩儿吃饭。

　　那小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面色发黄，浑身干巴巴的，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

　　吃的是黄面馍馍，喝的是野菜汤。

　　黄面粗糙，很难下咽，小孩只能喝一口野菜汤，再吃一口黄面馍馍。

　　但是，咽下去的时候，一张小脸依旧皱巴巴的。

　　好半响才吃完一个黄面馍馍，小孩似乎没吃饱，还想吃点。

　　但是妇人笑着哄了他两句，自己喝了几口野菜汤。

　　匆匆收拾一下，带着一个小木桶，牵着小孩儿出了门。

　　“柱子这会儿应该在地里，这娘俩是去送饭了。”

　　许木脑海中响起丘婆婆的声音。

　　两人又一路跟着这妇人来到山坡背面的一处田地里。

　　一个体型瘦削的憨厚男子正在田间劳作，一见媳妇和儿子来了，顿时喜笑颜开。

　　他随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先是抱了抱儿子，这才开始吃饭。

　　妇人和儿子提着小木桶离开。

　　男子继续劳作，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许木和胡全就一直站在远处，看着那男子。

　　太阳西垂的时候，胡全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这男子回了家，许木也跟着他一起回去。

　　胡全已经回来了。

　　他双手提着许多吃食，白面，大米，各种菜蔬，鸡蛋水果。

　　还有牛、羊、猪、鸭等各种易于存放的熟肉，还买了几壶美酒。

　　他站在木栅栏外面，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那男子正在院子里忙着收拾农具。

　　一见有人来了，起身开门。

　　胡全不知道和那男子说了什么，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又把自己的钱袋子也留下来。

　　正在做饭的妇人也听到了动静出来，小孩一见那么多没见过的吃的，一张小脸笑开了花。

　　没一会儿，两人就全都坐在人家饭桌上，饭桌上摆着的丰盛的饭菜。

　　柱子这个老实巴交，从来没出过村子的汉子，黝黑的脸胀的通红。

　　他的两只手抓着桌角，几次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却没有勇气。

　　胡全似乎特别喜欢小柱，不停的和他说话，给他吃好吃的。

　　那妇人只是低头安静的吃饭，偶尔看一眼喜笑颜开的儿子，眼里时不时有泪珠滑落。

　　傍晚时分，两人出了小院，站在暗夜中，继续看着那座小院。

　　许木的识海中，丘婆婆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终于，当小院的最后一丝烛火熄灭之后，两人准备离去。

　　这时，却见门突然开了。

　　柱子从房门里走出来，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他手上拿着一壶白天胡全送的酒，一边喝酒，一边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默默的流泪。

　　“娘，娘……”

　　他嘶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

　　“娘，今天家里来了两位好心人，给我们送了好多吃的和银子。

　　娘，是不是你在天之灵在保佑儿子？

　　娘，我在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娘的气息，是不是很奇怪？

　　娘，柱子已经长大了，你安心去吧……

　　娘……”

　　柱子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类似的话。

　　夜风带着那一句句隐藏在心底的话语，飘出很远很远。

　　没多一会儿，两人发现，房间的土炕上，缓缓坐起一道人影。

　　看身形，是那妇人。

　　她的半边身子都倚靠在窗边，安静的看着院子里面的那道人影。

　　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着，时不时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只不过，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院子外的许木和胡全看到这一幕，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我们走吧。”

　　许木识海中，丘婆婆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木微微一怔：“婆婆，你……”

　　他不明白，丘婆婆一整天都不肯离开，怎么现在突然就要走了？

　　“幺娘是个好孩子，以后有她陪着柱子，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刻，许木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去。

　　狂风呼啸的夜晚，胡全说话的声音罕见的低沉：

　　“木头，你们人类真是奇怪。

　　这家人，穷的连肚子都填不饱，但是一家人却和和睦睦的，过的很开心。

　　而月灵城的孙家，林家，明明已经锦衣玉食，但却兄弟相残，父子相残，这是什么道理？”

　　许木沉在暗夜中沉思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胖子，林家，孙家，他们这些人，走错了路，被权势、修为、法宝等东西迷了眼睛。

　　须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就像你今天帮助柱子一家，对于你来说，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

　　但却能让他们从此不再挨饿。

　　林家、孙家，有了那么一片家业，却不明白责任二字。

　　身为一家之主，理应为自己的后辈子嗣遮风挡雨，让他们健康长大。

　　我的老家有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为君为王，就要守护好自己的子民，哪怕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小到一方势力之牛耳，一个家族之首，他们存在的首要目标，都是守护好身后的小辈。

　　只有身后的小辈成长起来，齐心协力，这方势力，这个家族，才能稳步发展，慢慢壮大。”

　　胡全闻言，沉默了很久。

　　他是一块天生地养的顽石，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才成了人形。

　　他之所以留恋风月，就是感觉唯有温热、柔软的肉体，才能让自己感觉到他是个真正的人。

　　但是，他的心是冷的。

　　人类该有的温暖，他一样没有。人类少有的暴虐，他却样样精通。

　　唯有今天，他看到小柱吃黄面馍馍时，不知怎么，心里竟莫名的生出几分怜悯。

　　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

　　去买点好吃的，让这个孩子吃一次饱饭，让他笑的再开心一点。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新奇。

　　胡全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所以才会有傍晚的那一幕。

　　他不知道，当许木看到那一大堆东西的时候，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两年来，胡全跟着他处理过不少的灵，见识过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所行动。

“这家伙儿，终于有点儿人气了！”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一句，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胡全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有七情六欲的人，他就距离摆脱渡灵人这个身份不远了。

傍晚发生的那一幕，让许木意识到，自己向前大大的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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