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双打场上半死不活的两人，一开始单打，气场全开。
先进攻的是左嘉。羽毛球是种讲究策略的运动，一场比赛里要合理分配体力，左嘉却跟杀疯了似的，顾黎挑过来的第一个高球，左嘉架拍拧身起跳杀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啪地一声清脆无比，响彻全场。
顾黎一个跨步去接，球拍与球擦肩而过。
单打局，眼里只有球和唯一的一个对手。刚刚那一瞬间，顾黎看得很清楚，左嘉跳起，衣摆随着他的身体飘扬，露出一截腰腹。
挥拍的动作则快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那一瞬间，左嘉维持着在空中的动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面前的一切。
动作杀气腾腾，眼神平静无波。
帅得惊心动魄。
连顾黎也不得不服。
才开局第一分就用上跳杀，左嘉显然是往死里打的。姜云在场边哇了一声，“左嘉你刚刚都是打着玩儿的是吧？”
“啧。”顾黎把球拍往地上一戳挑起球，行，左嘉要宣战，他奉陪。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战什么。
一场胜负不代表任何后果的比赛。
两人却拼尽全力，逮着机会就杀球。别说姜云和余星火，旁边球场和路过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
这局一直打到了26分，顾黎以1分获胜。
左嘉是练跑步的，比起常年沉迷健身无法自拔的顾黎，爆发力还是欠缺了点。
何况打后场比打前场耗体力，刚刚的双打局里左嘉已经消耗了不少，加倍耗体力的单打局，他确实吃亏。
顾黎不管。
他就是赢了。
左嘉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死人脸，反正不会高兴就是了。
打完球，姜云照例拉上两人去吃饭，顾黎下意识地看看左嘉，刚想说好，左嘉开口了：“不吃了，回去还有工作。”
顾黎的心一沉。
说好的当做无事发生，只是成年人一个惯例的谎言。
谁都做不到当做无事发生。
连同桌吃顿饭，左嘉都要避开他。
姜云一脸“你又扫兴”，“什么工作比跟我们吃饭重要？”
左嘉这回不怼姜云了，歉笑，“真的有工作。”
姜云：“吃饭能费你多少时间，你少给我矫情。”
下午打完球吃饭可是他们的例行活动，是四人小团体维持感情的常规流程。
左嘉有点为难，姜云说得没错，再推真的显得他矫情。
顾黎却突然插话，“其实我也去不了，等会还得见个客户。”
客户那就真的比吃饭重要了，顾黎是做室内设计的，他一个单子五位数起步，确实比吃饭重要。
“你们正好二人世界。”顾黎说着，给余星火一个眼神，“哥们，不用谢。”
余星火憨憨地笑，二人世界也可以，他完全不介意。
姜云一顿白眼后终于放过两人。
“捎你一程？”顾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得到什么答案，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黎和左嘉住得不远，三公里，在k市骑个小电驴也就10分钟。
“不用了。”左嘉回答时甚至没去看顾黎，微微低着头收拾东西，“我骑车回去就行。”
“好。”顾黎点头。
心又沉了一下。
周六这个点不算太堵车，顾黎悠悠行驶在路上，速度足足比平时慢了一半。
很烦躁。
游移不定地烦躁。
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家里开。
是的，什么见客户，那都是鬼扯的。
他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也许知道，只是不敢直面。
他承认，这段时间他也在刻意避开跟左嘉碰面。
一是上回谈崩了，不欢而散，他也气不顺。
二是……有点心虚。
陪姜云和余星火度完蜜月回来，顾黎一个星期梦到了三次左嘉。
而且都不是什么正经场景。
这他妈，他能承认么？
不能。
他对左嘉那点儿不成型的小心思早就放下了。那晚纯属意外。
他绝不是有预谋地想趁虚而入。
他需要点时间缓一缓。生理本能而已，跟吃饭喝水一样，多正常。
缓一缓就过去了。
今天见到左嘉，他好不容易缓得差不多的一口气，duang地一下又冲回来了。
还很上头。
太折磨人。
前方绿灯，顾黎忽然一脚油门，加速。
不纠结了。上去就是干。
周一下午，y大校园，顾黎的黑色保时捷徐徐地穿梭着。
y大校风开放，车和人向来都能自由进出。疫情后，如今倒是加了来访者实名登记的程序，且每日限流。
保时捷很快发现目标——一个骑着小黄车的人，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骑车的人正是左嘉。左嘉没有四轮，也没有小电驴，嫌麻烦，出行从来只骑共享单车。多年来，他怼顾黎抽烟，顾黎怼他这个怪癖，买辆车他能死？大学老师工资是低，可他写剧本这个兼职挣钱啊，顾黎不信他买不起。
不买四轮，好歹他也买辆小电驴。30岁的男人了，天天骑个共享单车，不嫌寒碜。
左嘉云淡风轻地回怼，寒碜不到你。
还是说顾大少爷看不上跟只骑得起共享单车的人交朋友？
顾黎：呵呵。
其实往深了想，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四个都不是本地人，姜云和余星火在父母的协助下已经在k市买了房，算是定下来了，每个月吭哧吭哧地为了房贷奔波。顾黎和左嘉都是租房住。左嘉分手后，换了房子，清掉了很多东西，从此就不爱往家里买大件，共享单车多好，不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放下，它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所以也不怕丢失。
但顾黎不喜欢这样。人活着哪有万事如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爱就别怕伤害。
顾黎说左嘉，你这样会找不着对象。
左嘉不在意，找不着就自己一个人过。
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云说，没事，以后左嘉和顾黎要真没对象，可以跟他们夫妻俩抱团养老。
顾黎：呸，哥我还正值壮年，风华绝代，潜在对象绕地球三圈，闭上你的乌鸦嘴。
一不小心就单身两年的他，现在很唏嘘。
左嘉戴着耳机，正慢悠悠地骑着车，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声音还挺熟悉。
左嘉想着是哪个学生，回头，一怔。
顾黎从驾驶座探出头，“嗨，左老师。”
左嘉：“……”
左嘉：“……”
左嘉：“……”
这是大白天地见鬼了么。
左嘉决定当什么都没看到，转头，目视前方，加速蹬轮子。
自行车那点儿可怜兮兮的速度，蹬上天了在四轮面前也是弟弟，顾黎心里想笑，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执着地继续叫，“左老师。”
左老师不理他。
“左博士。”
左博士轮子蹬得更快了。
顾黎：你不做人就不要怪我狗了。
“左嘉！”
顾黎猛地提高音量，周围好些路人都看了过来。
左嘉刷地刹车，单腿撑地，转头以看死人的眼神看顾黎，“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啊。”顾黎露出一个成熟社畜的专用微笑。
“找我？”左嘉皱眉，“来这？”
“不然呢？”顾黎反问，“你不是在这上课么？”
左嘉：“……”
左嘉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下课？”
他是大学老师，不是中学老师，顾黎要是盲目来堵他，不排除喝上一天西北风的概率。
顾黎乐了，“你自己不是在群里说过么，这学期都是周一二三下午的课，左老师，你这记忆力就开始衰退了？”
左嘉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这个惨痛的教训让他明白，千万不要往外泄露自己的隐私。
左嘉拢回思绪，强行镇定，“然后？什么事？”
顾黎不意外他这个反应，早做足了心理建设，不慌不忙按设计好的台本走，“吃饭去？”
左嘉：“哈？”
顾黎：“放下你这小破车，上来。”
左嘉没动，望着顾黎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地透露着“你是不是想谋害我然后继承我的花呗”的疑问。
左嘉：“有事直说。”
顾黎：“就是想跟你吃个饭，这不算事儿？”
左嘉默然片刻。
“不吃。”左嘉扭头，继续往前蹬车轮。
顾黎不急不躁，保时捷缓缓跟上，“行，那我明天再来问问。”
左嘉又刷地一下刹车，转头看顾黎，表情又空白了。
顾黎不论是情场得意，还是事业成功，都是有理由的。
就他这狗得坦坦荡荡的脸皮，直接赢在了天赋点上。
顾狗现在掌控着他一整个学期的课程表。
而且顾黎这人张扬，开着辆保时捷直接闯y大里来了，车扎眼，人也扎眼，天天这么来纠缠他，左嘉下周就得上校论坛。
左嘉：“你到底想干嘛？”
顾黎：“左老师，不要问这么危险的问题。”
左嘉愣了愣，反应过来顾黎的意思。顾黎开黄腔是日常操作，可今时不同往日，两人本就微妙的氛围雪上加霜，左嘉冷下脸，“说人话。”
“行，”顾黎拿出planb，“去单打一局？你输了，就跟我吃顿饭，你赢了——”顾黎顿了顿，目光在左嘉脸上扫过，“随你，你说了算。”
左嘉：“没带球拍。”
顾黎：“我带了。”
左嘉本还想说没换衣服没穿鞋，但他一个天天至少跑5公里的人，装备都随身携带着。
左嘉沉默。
顾黎挑眉，“你该不是怕输吧？”
左嘉心里呵一声。都2021年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么低级的激将法？
以为他吃这一套吗？
对，他吃。
左嘉：“我赢了，你以后别再出现在y大。”
顾黎：“可这也是我的母校——”
感受到左嘉的死亡凝视，顾黎一秒改口：“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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