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捐花

嘁！

云安容不屑地撇撇嘴，露出在围脖之上的大眼睛却是眸波轻漾，含笑盈盈。

一身小厮打扮的鸢儿在旁边有些目瞪口呆，小姐何曾与汉子如此打情骂俏过啊，天啊，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夜宁学了巫术，把小姐给蛊惑住了。

在夜宁另一边的扣儿却暗暗欣喜，少爷与云家小姐越来越合拍，将来夜云两家成了姻亲，无论夜氏布行落到何种田地，至少夜家长房无虞。

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之中，百花魁首竞选大赛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拉开了帷幕。

先出场表演的是江宁城中一些寂寂无名青楼的姑娘，这些姑娘能踏上这个舞台，于她们而言已经完全够本，在台上能多留一分钟，多收一朵投票花，都是利息来的。于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她们表演起来便恣意飞扬，全力以赴。由于她们的才艺和财力都有限，编排的节目多数是裙裾纷飞，舞姿狂放的舞蹈，走的是青楼中为顾客所喜的风情艳舞。也因此，在一个时辰内，在已经完成表演的前十名选手中，只有一名弹唱颇佳的姑娘收到了观众投出的五百朵投票花，其余的姑娘则只分别收到百十来朵花。这些收花不多的姑娘有人欢喜有人怨，欢喜的人一般心态较好，不在乎回报是多时少。埋怨的人则会暗暗怨尤，平日里那些个望着人家流口水的牲口，在自家场子里消费，可是一向出手阔绰的，今儿咋都一个个把钱落家里了，半点动静也无，真真气死个人。其实姑娘们根本没有弄明白一个道理，那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平日里，那些牲口对着仅有的几棵白嫩大菜，没得选择之下，自然嚼之而后快，所谓母猪当貂蝉是也。如今他们面对的可是满满一园子的水灵小白菜，谁还会去给她们这些老菜投以半点关注的目光？而且大庭广众的，这些家伙也想让自己的品味看起来更高一些，这也是关乎面子的问题。

好家伙，这一通折腾，差点没把我演睡了。

夜宁暗暗打了个哈欠，对于舞台上来来去去几乎千篇一律的抖臀扭腰，掀裙踢腿，然后频频向观众放电的姑娘，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无感的，到了后来终于忍不住哈欠连连。

“夜兄昨晚没有睡好吗？”云安容其实也看得蔫蔫的，提不起精神，不过看到打着哈欠的夜宁，还是忍不住打趣一句。

夜宁摇摇头：“今日起早，所以没什么精神。不过这表演忒差了点。”

“嗯，确实无甚可取之处，但接下来是四大青楼的头牌出场了，这压轴的戏还是让人有所期待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进场之前，在外头听闻夜兄今儿去给吕倌人探了班，夜兄可是要为美人写一首新词，为其助力？”云安容声音淡淡的，目光有些玩味。

呵！你不会吃醋吧。

夜宁坦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给王孟的词儿接了个尾巴，吕倌人说没问题，结果在半道上被王孟赏了我一个冷脸，嗨，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哦？夜兄当真又有新作？快说来听听，到底接了个什么尾巴。”云安容眸色一亮。一场大病过后，这家伙天上的文曲星附体也似，写出来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吓人，所以当她听闻夜宁写了新词，立即求索，秒变粉丝。

夜宁说道：“其实只是两句话，算不得什么新作。”

“夜兄想敝帚自珍？”

“这有什么好自珍的，行吧，说与你听又何妨。”夜宁呵呵笑着，当下将那两句诗说了出来。

仓央嘉措的词儿走的是温腻缱绻，浅白动人的风格，云安容于诗词上也喜欢这种调调的作品，也因此，当那两句诗被夜宁说了出来，云安容感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吕映潼。只不过她没有经历过吕映潼那般情感的坎坷，不至于引发悲苦的情绪。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云安容不断吟诵着，反复咀嚼着，拿眼偷望旁边望着舞台，兴致索然的夜家大少，某种难言的情愫在心间流淌而过，她的心仿佛在某个瞬间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有点刺痛，但又是快乐的。

“夜兄的词，好生噬人啊！”

“多谢，你看，这个什么姑娘，应该是芙蓉居的吧，呵，有点意思。”夜宁不去与她接着聊诗词方面的话题。他指着台上在舞台下方缓缓升起一个衣裙飘飘的仙女。只见那姑娘一袭轻纱白裙，白练绕身，纤秾合度的腰身仿若一朵晨曦中妖娆的魅莲，脸上涂脂抹粉的，倒也瞧不出与别的姑娘有啥不同，也是一张艳丽得扎眼的脸蛋。

饶是如此，从舞台底下升上来的出场方式还是颇有创意的，也因此引得场内众人的阵阵欢呼。已有人迫不及待地向这位来自芙蓉居的洛暮雪姑娘投出了一千朵投票花，折银一百两。

在舞台旁边的一处高台上，负责接收投票花的官府中人，高调地将赠花者的名字和赠花的数量一并写在一块三寸见方的红纸上，再贴于背后高高竖起的一块木板上。那木板上划出许多区域，每一块区域大小不一，分别写上参赛姑娘的名字。写有赠花者名字的红纸会贴在姑娘名字的后头，谁的花多，谁的花少，自是一目了然。通常四大青楼的姑娘在榜上占据的区域会比其他青楼的姑娘大许多。毕竟她们接收到的投票花不是一般姑娘能比。

短短的开场舞，已经让洛暮雪收到了一万朵投票花，场内的观众的热情更是一浪接一浪，吼叫声，口哨声，甚至谩骂声，让之前气氛沉沉的场面陷入了沸腾的状态。这种赛事虽以官府的名义来主持，看起来似乎高大上，但本质上与青楼表演的场子没啥区别，说穿了，也是凑热闹撩妹出风头耍帅争面子的那点事儿。

洛暮雪是芙蓉居的头牌之一，其个人的才艺也属于顶尖的水准，像她这样的名妓，平日里，裙下之臣是不乏多金之主的。碰上百花魁首这种全城瞩目的赛事，这些背后的金主自是出手阔绰，全力捧场。当洛暮雪的舞蹈《飞天》演至一半，她便收到了三十万朵投票花，折银三万两。其中一个身着绸缎富态嘟嘟的五旬翁一出手，就给洛暮雪投了二十万朵投票花，折银二万两，也因此引爆了第一波场内的高潮，同时也激起了无数八卦的趣闻。有人说，这位名叫年之勍的老头是个色鬼，洛暮雪乃是其禁脔，出手自然大方。又有人说，年老头虽后宅佳丽数十，但却有意再做新郎官，纳洛美人为妾。还有人惊叹，年老头这身子骨，老当益壮啊！

在一片吵吵嚷嚷之中，台上的表演很快到了尾声，在乐师激昂澎湃的鼓声之下，洛暮雪如蹁跹的蝴蝶来了一个高难度的前空翻一周半，纤纤长腿优雅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弧线，然后落于舞台上，轻轻巧巧地劈出了一字马，再张开双臂，面带笑容，接受台上的欢呼和掌声。

夜宁忍不住拊掌而叹：“厉害！”顿了一下又道：“瞅着都疼啊。”

“有吗？不觉得！”云安容忽然冒出了一句。

“咦？云兄貌似也会这一招？”夜宁惊讶地望向她。

云安容脸上微微一热，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了矜持，瞪了他一眼，不去接话茬儿。

云大小姐平时勤于健身，在饮食上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于能使自己长胖的甜食一向少碰甚至不碰，她时常会在闺房内学着戏台上的舞者，蹁跹起舞，一字马劈叉这种难度不小的动作亦是她的常练动作之一，日经月累的锻炼，使得她的身材相当有料，蜂腰细腿，前凸后翘，比之台上的青楼尤物亦不遑多让。只不过云大小姐平日里在外行走，多以儿郎装扮示人，就算偶以裙装出现，也会是服饰宽松的状态，因此无人能有一睹美人妙姿的眼福。

一支热情奔放的舞蹈使得台上的洛暮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她频频向观众鞠躬致谢，然后高声请大家给她赠花。场内的气氛顿时高涨起来，不断有小厮或者丫鬟挥舞着银票，大声喊着某某某公子赠花多少多少朵，他们的主子则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接受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和惊叹。

“夜公子咋没动静呢？”云安容饶有兴致地望着夜宁。

夜宁一副皮赖的表情，摊了摊手：“没钱啊！要不云兄借我一百几十万两，我给投出去？”

嘁！

云安容再次撇撇嘴，白了他一眼。

旁边的鸢儿看得直犯晕，小姐啊小姐，得亏你蒙了脸，要不然你这陷进去的表情，众目睽睽之下，唉！可真好看了！

洛暮雪的一番努力的谢场拉票，又换来了一波投票潮，最终她收到的投票花是五十五万朵，折银五万五千两。这个成绩较之上一年略好，但似乎与她预期的票数还有一定的差距，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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