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陈六
天上月儿弯弯,在朦胧的月色之中,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灯火人声之处摸了过去,他也是谨慎,在距离目标两三丈之遥的一个旮旯便停了下来,然后猫着身子,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偷听。
“好你个老六!居然是你!”正偷听至酣处,一个声音如惊雷炸起,差点没将偷听者掀翻在地。
那老六反应也是迅捷,如中箭的兔子般突然一蹦三尺高,朝一堵院墙扑了过去,三两下就翻上了墙头,却被一张渔网迎头盖将下来,整个人从墙头上摔到了地上,响起了一声痛叫。
“陈六,你他娘的藏得够深啊!”谭猛向对方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
陈六摔了一头血,面目狰狞,隔着渔网瞪着谭猛,却是一副颇为不屑的冷漠表情:“谭兄何以认为我就是作案者?”
“你他娘的还狡辩?不是你,你为何鬼鬼祟祟地来偷听我们。”谭猛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直把对方踹得一脸煞白,痛苦地哼了一声。
陈六喘着粗气,表情依然不屑:“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谭兄可有证据?”
“还他妈嘴硬,我弄死你!”谭猛抓起一根短棍,就要向他迎头击落。
“哎!谭大哥,莫冲动。”夜宁一把抓住谭猛的手臂,“你打死了他,吃罪的可是你。”
谭猛又朝陈六脸上呸了一口唾液,方怒腾腾地退至一旁。
夜宁带着温暖的笑容,蹲下了身子,淡淡地望着对方:“若不是你,你为何要偷听?若非做贼心虚,你为何要跑?”
“呵呵!三少,我也想知道内鬼是谁,就是好奇,怎么,好奇也不行吗?我跑是因为我腿贱,不活动活动筋骨就不舒服。”陈六粲然一笑,笑得很欠揍。
夜宁点了点头:“好奇?腿贱?貌似也有道理!不过这个院子的门是关着的,一个好奇者居然会翻越一丈多高的院墙去行偷听之事,你这好奇心也忒大了点儿。”
“当然,我陈六天生就喜欢听墙角,他们都是知道的。”
“呵!茅坑里的石头啊!”夜宁眉头微蹙,饶有兴趣的望着对方。说真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玩过心计了,前世的他在面对尔虞我诈的商场对手之时,简直比宫斗剧还能把心计玩出花样来。这么个硬邦邦的小角色,久违地撩起了他的心欲。
陈六望着这个无计可施的夜家废少,笑得愈加不屑了。
夜宁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六,要不我放了你吧!”
这话一出,谭猛眼睛一瞪:“哎,三少,咱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啊!”
夜宁笑道:“他咬死不认,闹到衙门,理亏的也是咱们。若是把人打死了或打残了,更是得不偿失。说到底,咱们终究是没有证据。”
谭猛挠着头,郁闷地无以复加。其实夜宁教他的这个以假严刑逼供来引蛇出洞的法子,是相当奏效的,嫌疑人果真上钩了,但他却没有想到对方强硬如斯,平日里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居然是个狠角色。
陈六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鲜血,脸上的表情愈发嚣张了:“还是三少通透啊,谁再说三少是个痴呆汉,我他娘的弄死他。”
夜宁笑道:“行,就凭你这一句夸,我就放了你。”
陈六得意地笑道:“多谢三少!”
“你收了裴家多少银子?”夜宁突然有些含糊不清地抛出一句。
“什么?什么收了多少银子?”陈六一愣。
“他们说的,说你收了裴家一万两,在夜家的井水中下药。”
“谁?谁他妈的诬陷我收了裴家的银子在井水中下药的?”
“那你到底有没有收嘛?”
“我没有!”
“不对,你肯定收了,要不然别人不会揭你老底。因为你这人平时太恶心,得罪人多,招呼人少。人家要报复你。”
“到底是谁说的,我他娘的弄死他,我根本没有收裴家的银子。”
“你到底有没有收裴家一万两银子?”
“没有,我没有!”
“不对,你肯定收了,若进了公门,有人作证,你就完了,你还是把数目交代清楚吧。”
“我他娘的没有收一万两,我没有!”
“那你收了裴家多少嘛?”
“我只收了他们三千,谁他娘的……”陈六突然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下子没了声气儿了。
时间稍稍凝固了一瞬,周围的夜家护院响起了一片欢呼和骂娘。
谭猛冷笑道:“狗日的不打自招了!”
夜宁微微一笑,又拍了拍陈六的肩膀:“谢谢你的配合。”
“不,不,不,夜宁,你阴我!你阴我!”陈六在渔网中如困兽一般挣扎起来,就要扑过去咬对方一口。但很快被旁边的人给踩住了。
夜宁面无表情地道:“这不叫阴,这叫请,请你说出来。”
陈六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有用吗?你觉得有用吗?就算你把我的话套出来了又有何用?我只需说是被你们屈打成招的,衙门一样奈何不得我。这里都是你们夜家的人,你们私设公堂,滥用私刑,把我的头都打穿了,这个理儿在公门里一样说得通。我陈六与六扇门的人也认识,空口讲白话的,你们能耐我何?”
谭猛气得抬起了大脚丫子就要朝这家伙的脸踹下去。
夜宁再次拉住了他:“嗨!谭大哥,你消消气儿。”
谭猛满脸铁青,又朝陈六飞去一口唾沫。周围的夜家护院也群情激愤,一个个揎拳捋袖,就要胖揍陈六一顿。
陈六抹掉脸上的唾液,绽开一个有恃无恐笑容:“夜宁,你奈何不了老子,就放了老子,别他妈的磨磨唧唧的。”
夜宁点了点头,以一种可怜的目光望着他:“放你之后,我会给道上的人放话,说你把裴家给卖了。”
陈六一下子僵住了,就像被人抽了一鞭,脸上的肌肉开始微微抽搐。
“哈哈!陈六,你搞错码头了,我们的目的是找出主谋,既然你都认了,我们的目的已达,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谭猛大声说道。
“不,其他的也重要,这家伙太恶心了,就让裴家宰了他们的狗吧。”夜宁淡淡一笑。
陈六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裴家使了三千两银子收买了他,命他在夜氏染坊的水井中下药。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年头还没有化学检验,事情是很难查出来的。他也做好了进衙门的准备,凭着他彪悍的个性和耐扛的身子,纵然被上了刑具,被屈打成招的也只会是别人。咬咬牙,把事情扛过去,得个三千两银子,事情完结后回了乡下,买屋买田当地主去了。昔年他在道上混过,没混出啥成绩,后来跟了个染匠,进了夜氏染坊,一干就是数年。但依旧没能满足他发大财的梦想,如今三千两银子足够他在乡下当上地主老财了。
但彪悍如他,却碰上了更彪悍的夜家三少啊!
陈六望向夜宁的目光充满了恶毒:“三少好手段啊!陈某栽在你手里,认了!”
“多谢!”夜宁不咸不淡地说道。
陈六被护院暂且关押起来,待明日禀明夜修,再由老太公裁决。
谭猛那个激动啊,甭提多高兴了。案子虽是夜宁破的,但他也有份参与,功不可没,这事于他可是大大的长脸,以后在夜家,他所受的礼遇必定愈隆。不过夜宁的神态却是微波不兴,轻轻淡淡的,让人看不明白。
“三少,你难道不开心?”谭猛有些疑惑地望着对方。
夜宁笑道:“这事其实也没什么。揪出内鬼固然可以一解心头之气,但夜家却不能把裴家怎么样?”
“为何不能把裴家怎么样?他裴家干出这等龌龊事,咱夜家难道还能当无事发生不成?”
“自然不能当无事发生,但许多事情只能在私底下去解决,若是闹上了台面,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三少,我是个粗人,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我是老太公,我就将陈六绑了,领着夜家子弟打上门去,我看看裴家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谭大哥是性情中人,血勇可嘉,但那是在道上混的快意恩仇,不是商家的解决办法。咱们绑了陈六杀到裴家的门口,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又能如何?陈六本身就是块硬骨头,他打死不从,裴家自然也矢口否认,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夜家故意攀咬,诬陷裴家。官司就算打到衙门,也是枉然。最终不过是一出罗生门,给城中百姓徒增谈资罢了。”
“罗生门?啥玩意儿?”
“哦,意思是一出闹剧。”
“不是,三少,咱好不容易才把元凶揪出来,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这……这也太憋屈了。”
“没办法,咱们终究是没有证据啊。物证没有,人证有等于无。眼下只能给道上放话,说这事是裴家干的,内鬼就是陈六。道上的传言,属于似是而非的东西。裴家做贼心虚,自然不敢把事情闹大,但陈六那是死定了。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貌似也有道理。”谭猛摸着下巴,似懂非懂,却暗暗腹诽,读书人那一肚子弯弯绕,真他娘的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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