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要见面

店里专门支出了一小块地方供苏仪直播用，这丫头口齿伶俐，又有热情，把直播这摊干的有声有色的，也不知道是体力好还是年轻的缘故，之前黎哒做的时候每天完事儿都要冲单晓好一通抱怨，苏仪全然不会，4个小时下播之后还能帮着店里干点别的，可把单晓稀罕坏了，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减点黎哒的工资加在苏仪身上了。

        黎哒自然不知道单晓这心思，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得坐在店门口哭，自己堂堂滋味儿副总，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

        单晓眼看着报表上的利润蹭蹭上涨，美的合不拢嘴，原本就期待明年在西仑的其他区开家分店，现在看来是一定可以实现了。

        从黎哒和林休旧情复燃之后，黎哒省了夜夜笙歌的醉生梦死环节，倒是腾出了不少时间在店里帮忙，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到圣诞节，偏偏商场里很多家已经张罗了起来，单晓自然不能放过这等机会，让黎哒抓紧寻些新颖的、品质好的货源，也让刘敏设计点圣诞款，争取借着节日的气氛让滋味儿再火一把。

        杨烨从栾培那儿出来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俩人喝了点小酒还吃了顿饭，一块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的时候，杨烨就感慨着这是什么世纪大团圆的戏码，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有和栾培平心静气坐下来吃饭这一天。

        估计自家拼命三娘这个时间是不会下班的，索性直接去了筑莱，人活着就不知道明天会见到什么，比如此刻被削了“官职”的自己像个家庭妇女般，每天不仅要给夫人做饭，还得负责接送，也比如栾培这种学生时代无恶不作的坏蛋，居然也有良心发现、正气披肩的时候。

        日子就这么往后滑着，单晓店里的玫瑰换了一束又一束，杨烨还是没和杨止尘碰头，黎哒又找了几批不错的货源，刘敏最新出品的圣诞小蛋糕让人不忍心咬下一口,终于，第一场雪如约而至，单晓站在玻璃墙边打量着被落雪拥抱的城市，手指滑到祁萧的对话框，出神好一会儿，才发了一串文字。

        晚上7点，在北方的这个季节，天已经彻底落下了黑暮，杨烨握着拳，眼里蹿火的看着单晓上了祁萧的车，他知道这事单晓必须得做，自己必须要忍，可情绪骗不得人。

        苏可被公务环绕抽不出身子，杨烨拎了两袋子啤酒闯进他的办公室，却迟迟没有启开一瓶。

        桌上堆满了文件，之前杨烨的活现在全落在了苏可身上，他简直不能理解杨烨当时的游刃有余是如何做到的，想着无数个夜晚，他把杨烨一个人丢在公司处理文件，自己约着林休、祁萧花天酒地，就觉得报应这个词不是虚无缥缈的。

        杨烨拽了两把椅子在窗边，一把坐着，一把支腿，冲着窗外的落雪愣愣出神，一个多小时没有说一句话，苏可甚至以为他保持这个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单晓上车后，祁萧有些局促，曾经亲近的人，在时间的无情洗礼下，也会回到起点，这世界的规则，有时候竟也公平的让人绝望。

        “想吃什么？”祁萧努力调整着呼吸，以至于不让声色露出紧张的马脚。

        “都行，”单晓淡淡说。

        恍惚间觉得时光穿回了25岁，那时候俩人刚刚在一起，单晓既有分寸感又随和，很长一段时间里，俩人干什么、吃什么都是祁萧来拿主意，只是后来感情的加持让姑娘露了本相，再之后，祁萧就被没收了发言权。

        “要不小龙虾？”祁萧说。

        “要不牛肉面？”单晓说。

        同一时间脱口而出的话让彼此呼吸一滞，俩人的目光碰撞的瞬间划伤了心脏，隐隐的、尖锐的疼痛顺着心房蔓延，单晓躲开祁萧的视线，不由得提肩深叹了口气。

        过了这么久，俩人还是记得彼此的口味。

        没再征求单晓的意见，车直接开去了川菜馆。

        祁萧要了一个包间，很安静，适合有话要聊的两个人。菜单都不需要单晓再看，祁萧点的菜都是她的最爱，一个个菜名被报出，伴着曾经的一段段记忆被扯出，不爱出来见这个人，不

        是没有原因的。

        等服务员退了出去，包厢里空留二人，连空气都弥漫着尴尬的味道，满腔的话囤积在二人的喉间，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祁萧垂眸，率先发声，与这尴尬开启了抗争，“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是不太愿意，”单晓叹了口气，抬眸，撞上祁萧的视线，里面盖着无法隐藏的失落。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汹涌的情绪在彼此的世界里游走，祁萧一往无前的性格在单晓面前，还没等开火，便是丢盔弃甲。

        “我之前，特别恨你。”单晓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好像只有视线落在他处，才能正常开口讲话。“知道原因之后，释然了一些，你有，你的为难之处。”

        祁萧抬眸，眼神里笼着一层凄迷的无力感。

        “这些年，我回江安也不会乱走，看着被重建、拓宽的建筑、街道，会有些窃喜，既然很多事我忘不了，那靠这种方法磨灭，也不错。”单晓轻笑了一声，带着对旧日的嘲弄。

        “上次见面，我话说重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但，”单晓越说声音越轻，“也来不及了”

        听到来不及三个字，祁萧用力睁了睁眼，试图逼退眼里洇湿的水雾，头歪向身侧，45度看向窗外，眼角是一片猩红。

        夜幕笼罩的世界比不得此刻心里的阴沉，明明知道的答案，被宣判的时候，还是挺难接受的。

        有些事憋得久了，总会让人失控，祁萧控制不住眼泪，索性也没再挣扎，低头的瞬间，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地上，灿烂如花。

        “断了跟你联系方式的那晚，我醉得不成样子，休儿说我在街上嚎啕大哭，对着电线杆子发疯似的喊你的名字。”

        “古话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18岁考上大学时还联系得到你，结婚时却只有撕心裂肺的疼，敬酒的时候我就想，不知道得到消息的时候，你会怎么样，骂我个祖宗十八代也是我罪有应得。”祁萧的声音发颤，对面的单晓也绷不住情绪了，俩人抵御着心里的难关，努力把这些年压在心底的话吐出来。

        “这几年，我总在想，早知道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就该猛劲对你好，那时候总觉得有明天，也没能尽全力爱你一场，”祁萧喉咙哽咽，双手捂着脸，任眼泪在指尖滑落，不过是一些心里话，想吐出来，却不太简单。

        单晓坐在对面，啜泣声从鼻腔发出，状态不比祁萧好。

        “找你出来，我也不知道想怎样，矫情的告诉你这些年我想你，肯定于事无补，试图让你回到我身边，也是白费唇舌，”祁萧调整了情绪，叹了口气，“如果对方不是杨烨，拼尽全力我也得把你夺回来，可是我赢不了他吧。”

        祁萧说的通通是心里话，从那天晚上看着单晓和杨烨离开，他就知道结局了，他了解单晓，知道单晓的软肋和中意点在哪里，换任何一个人，他祁萧都可以不放眼里，偏偏杨烨，太是单晓的类型了。

        “深夜来袭的时候，我会怪我妈，更会恨我自己，一想到和你十几岁就认识，最后却分道扬镳，就觉得心被剐着疼。”祁萧不自觉握了握拳，“晓儿，我真的，想和你共度余生。”

        一桌子的菜布满了红油，这平日里单晓最爱的菜色，现在竟是没有心情夹一筷子，反而因为这油腻味儿有点恶心。

        虽然祁萧一直以认定了单晓不会回头的口吻在交谈，但单晓知道，祁萧没死心，他了解单晓的喜好，清楚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如果让单晓摸着良心答一句时至今日，到底心里还有没有祁萧，她自己也不能笃定的说没有。

        只是感情分了很多种，有些爱，即便经岁月蹉跎，依然可以保持鲜亮，至死方休，但她和祁萧不能了，她们经受了岁月的磋磨，见证过彼此最好的时光和决绝的狠厉，他们回不到当初，但也容不得就此陌路。

        “如果当初你对我更好些，我大概活不到今天了，”单晓低笑一声，并不赞同

        曾经的时光，祁萧没有尽全力对自己好。

        “你走了之后，我整个人被抽空，好像全世界都与我无干了，那时候我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没我的。”单晓语气淡然、却是强忍着疼在回忆那段坍塌的岁月。

        归根结底，是吃了年轻的亏，守在心底的情感过于盛大，以至于稍有差池都会将彼此灼伤，一边爱的炙热，一边又过于谨慎，一个没有开诚布公，一个过于稀里糊涂，就这样，被动的上了老天爷的当，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造物弄人，大抵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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