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怜之人
她哭着又笑着,又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真好看啊,这样的一张脸是自己前世肖想了无数次的脸。
岑烟忍不住伸手触碰上镜子上的影像,黑漆漆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表情略有些神经质。
但她长的好看,这样倒也不丑,就是有些诡异罢了。
岑烟缓缓凑近,与镜中的自己脸贴着脸,几乎就像是抱着另外一个人在怀里,而后慢吞吞地沿着边界的线条,描摹着自己镜中的轮廓。
“她比曹晴强了太多”——谁都难以理解这个事实给她增加了多少力量。
她恨极了曹家啊,也恨极了曹晴,上辈子那个只能在死前给曹晴一个不痛快的报复已经是自己那时可以做到的极限了,但是那样还不够。
那种手段,不痛不痒的反击,只是能膈应到曹晴刺激刺激她而已。
如同兔子被逼急了之后咬那人一口,可兔子是咬了那人一口,那人却有了一餐。
弱者的反抗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就算得了重生的机缘、抢占了先机,她的心态依旧是如临大敌。
但就目前所发生的一切看来,她似乎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岑烟不自知地笑了出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伸手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还犹难自制的继续笑着。
这画面登时越发诡异了亏得把若风她们支出去了,若不然瞧见这个模样,非要以为她疯了才成。
笑着笑着,她就安静了下来。
岑烟其实也知道,自己只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这么顺利……
毕竟从进府到现在,一切顺利的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花了七天的时间来相信自己重来了一回,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如今自然患得患失。
面对这么顺利的一切,她时常还在怀疑这些到底是不是只是自己死后做的一场梦。
岑烟清楚自己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但也不打算医治,没听说过心病还能根治的,也许是讳疾忌医,也许是懒得解释总之她觉得自己这样没有什么。
其余的,只要她不在人前表露出来,旁人便不会知道这又不会碍着自己的计划。
那几年都这样过来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控制得住。
更何况,她喜欢这样。
岑烟冲镜中的自己一笑,不谙世事的脸和饱经风霜的眼,此刻都变了模样,很是乖张。
曹刘氏几人已不足为惧,是她先前想岔了。
前世总是被世家子女诋毁嘲笑,郡主的名头早就形同虚设,一点都不好用了,如今回到了一开始,她好像还没有习惯自己名正言顺的身份啊。
她本可以直接摧毁根基,何必要在后宅斗法呢?
根本不需要一个一个对付,只需要折断最大的那根顶梁柱……高楼,也就随着塌了。
……
与此同时,曹云也才刚刚醒来。
之前的门庭若市,如今的冷清,像是刚才那些人,都只是臆想出来的假象一样。
屋里安静的厉害,她咳了两声,却依然没有人给她送水,又叫喊了几声,也还是没有人理。
曹云只能艰难的睁开眼,意料之中,一个人都没有,她忍住嗓子里的痒意,走到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手里捧着那碗冰凉的茶水,凉水入喉,她吞咽的很是艰难,却也只能这样,起码能缓解身体的干渴。
很快,两眼中不自觉就酝酿出了一汪湖水,氤氲了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的,知道自己没完成任务,老夫人不高兴了,可是醒来看到姨娘不在自己身边,她还是很失望。
虽然能理解姨娘肯定心疼自己的,现在只不过是去跟老夫人和嫡母她们赔罪去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难受,她也不过才十一岁啊。
她受了委屈,受了惊吓,在她们眼中却不值一提……曹云忍不住的想,如果自己是嫡女,这样的事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了,她又何必要以身犯险去挣这份功劳。
她的姨娘就是嫡母!
就不会到现在还在那里跟她们赔罪,姨娘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想到此处,心中更恨了。
曹云咬牙切齿:“岑烟……该死的岑烟!”明明就差一点,她就会被她推下去了,就差一点点而已。
恨极之下,她险些要摔了手中的茶碗,千钧一发之际,却又想起摔碎了还要报备上去自己花钱买,她和姨娘的月钱如何经得起这样糟蹋呢……只得住手。
她含着泪咽了一口凉水下肚,顿时激得她发抖,忍不住又想到了湖中的冷水。
初秋的湖水真是寒冷刺骨,她冷的紧。
可这时候,哪有人会给她烧热水?
曹云嘲笑自己白日做梦,但她忍不住扣着手指想:都怪岑烟,如果她乖乖的落水了就好了,姨娘就会得脸了,自己也是功臣,一切都会很好——可是偏偏她就没有!
以至于自己如今连一壶热水都没有。
她喃喃道:“这次是你运气好,如果还有下一次,下一次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吗?
早晚有一天,你、你们这些人,全部都要被我踩在脚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不怨怼曹刘氏或者曹孟氏她们,反而去怨恨起了岑烟。
或许性格使然,她伏低做小惯了,纵然再恨命运不公,仍是沾染了这曹家的恶习,曹云不会将别人的悲惨也放在那个“命运不公”的位置。
她必须独一无二的当那个在逆境中坚韧成长的人,可她也足够愚蠢,潜意识便给自己找了一个更“好”对付的敌人。
曹云在国公府长大,从小到大,她受过的罚、领过的赏都是在国公府内在她的认知里,国公府的“天”就是曹刘氏,曹刘氏说要收拾岑烟,曹孟氏也是这个意思,两座大山都是这样,那就一定能收拾掉岑烟。
曹云胀满的一腔火气终于有了发泄口,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将自己受的辱和怨都一并推到了她身上——都是她的错不是吗?她为什么要来国公府?她怎么就不跟她那没福气的娘一起早早死了呢?
她气的厉害,可她不明白,是不能给敌人强大起来的时间的。
尤其是……这个敌人,本来就比你强大。
偏屋小佛堂里。
曹刘氏终于没了弥勒佛般的笑脸,枯树皮样的皱纹耷拉着,诡异的让人寒毛卓竖。
她不开口,自然也没有人敢动,下人上茶也都轻手轻脚的,这样一来,屋里就安静的有些诡异。
曹孟氏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二个人俱静默着盯着地上那个女人。
终于,林姨娘抖着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她不开口也没办法,毕竟从开始就蹲到现在的膝盖,已经有些让她站不稳了,但是她也依然强撑着自己:“老夫人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没人搭理她,当然不会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开口,这是她早就料到的,林姨娘掐着身上的软肉强行镇静下来,脑子里更清醒了些。
她本来就是外柔内刚的人,若不然也不会抓住这个机会把女儿推上去。
林姨娘当然也还算聪明,现在明摆着老夫人是要难为她,便顺着蹲着的腿,直接向地上跪了下去。
她咬牙跪趴着,浑身上下透露着极致的卑微,额头的汗珠已经微微溢出,但还是强行一字一句的道:“都是卑妾的错,是卑妾教的不好,云儿不懂事,才误了老夫人的大计,卑妾自知难求老夫人的原谅,只求老夫人能听我认错便可。”
虽然是换了个动作,但也没轻松多少,不过是用力的地方从腿变成了上半身,换了块地方难受罢了。
行稽首礼时,拜者必须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是最高的礼仪,身体需要半撑着,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很折磨人。
这礼虽一般是在大节日里或者面对勋贵之人才行的,可在这佛堂里,干什么都没人会知道,这点逾越,也算不得什么。
林姨娘卑微的跪着,可上面的曹刘氏呢?
她用茶盖轻轻撇着茶沫,慢吞吞的动作,将人忽视了个彻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林姨娘仿佛真的坚持不住了,这才开了口。
曹刘氏一生追求的都是尊贵体面是没错,最喜欢别人把自己高高地捧着也不错,林姨娘的举动无疑是取悦了她的,但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事情这样轻轻掀过。
所以她即使心中满意了,也没有叫林姨娘起来,还是就在那趴着吧,犯了错就要有犯错的样子。
这样,才顺眼。
不过曹刘氏也没有太过分,她这个身份,已经犯不着去为难她们了,大象虽然不会在乎自己踩死了蝼蚁,但也不会专门的过去踩蝼蚁。
她自认是只大象,从来都不会把人为难死,毕竟还是信佛之人,她可是还要求菩萨保佑的
https://www.lingdianksw8.cc/94690/94690860/6542591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