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生几度秋凉
打小一起长大的,又相处了那么多年,她虽然被骗了,但也能猜到曹晴的几分心思。
岑烟现在越是难受、越是不甘、愤怒就越是合曹晴的意,她会觉得自己成功的把岑烟毁了。
她偏不如她的意。
岑烟就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还是我,你做了那么多,还是没有毁掉我。
讨厌这样的我吗?
曹晴看着她这样笑,神经质的摇了摇头,不觉便退后了几步,她嘴中恨恨道:“不,不对,你不该这样笑,你……”
未吐尽的那番话戛然而止,而后她做恍然大悟状,笃定极了,不给岑烟反应的时间,抢白道:“我知道了!“
“哈哈哈岑烟,你还在垂死挣扎什么呢?你不会真以为你还能翻盘吧?有谁还能保护你?早就死了的太后?还是我的阿禹?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是这样打击岑烟让她很是满足,曹晴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笑得更加开心了,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安心,也不管岑烟在不在听,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对了,你不知道吧,那年你第一次落得被全京耻笑,那件衣服,是我亲手用剪刀剪的,我告诉你替你收好时,可笑你还在感激我。”
她自欺欺人一般的继续趾高气昂:“还有,阿禹,他为什么不愿意理你了?为什么对你越来越疏远?呵当然是因为我每每提起你,总是向他说你欺负我啊。”
曹晴掐着声音发出腻死人的腔调:“我哭的好可怜啊,看到我被你欺负成那样了还忍气吞声不计前嫌的对你好他怎么会好好的看待你呢?他心疼我啊”
“你屋里的婆子奴才,都是我们家特意吩咐要约束你的,老师请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你在这里被磋磨成这样,也该明白正经小姐都是学习什么的了吧?”
“可笑你当时还学的还那么认真,每天早上那么早起是不是?啊?真是努力啊,哈哈哈哈哈哈……”
岑烟每听见她多一句,心中想报仇的恨意就多添一分,
可她如今能做的、对曹晴最大的报复,就只是维持着这样的笑容而已。
曹晴笑着笑着,最后靠近了岑烟,她一下子收了笑,摆着一张冷脸说:“岑烟,你凭什么总是这样?凭什么投的胎比我好?打你来的那一天我就不服,但你看……”
“我已经把你的一切都抢过来了……而你,呵……就像现在一样,你低贱到泥里,再也爬不起来了,你永远都只能这样仰望着我。”
岑烟早已经说不出话,连动都不能动了。
可她依旧用那种淡淡嘲讽的眼神看着曹晴,唇角微微勾起,就像是曹晴刚才只是演了一出闹剧。
曹晴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她还偏要露出这一面刺激曹晴。
突然,曹晴一下掐住岑烟的脸,她用了狠劲,想是想要用指甲硬生生掐下来一块肉来:“岑烟……你就装吧,你全都是装的!我才是赢了的那个!”
“你根本就比不上我……是我赢了!我是笑到最后的人!你一定很恨我,你心里一定非常难受!你一定在这些年后悔轻信于我!岑烟,你是个彻头彻尾失败者!”
说这话时,她的面皮都皱了起来,整张脸狰狞着,眉头更是皱的能夹死苍蝇。
真是丑恶的嘴脸啊
“”岑烟不知道那个满口执拗、眼神复杂的曹晴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也并不想知道。
她亦不知曹晴对自己口中信誓旦旦的话又能信上几分不过,似乎她满不在乎的样子真的很刺激曹晴,总之曹晴一转身跑到了门外,像是想要躲掉背后的什么东西一样,把自己塞进了岑禹怀里。
曹晴依偎着那个男人,只听见她强压着委屈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声线道:“阿禹,烟儿怎么会这样看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这样恨我……”
而岑禹呢?
他皱着眉头冷眼看她,表情一如既往,既厌烦又不耐,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立刻移开了眼睛,转而,又语气温和的哄着曹晴:“舟车劳顿,你刚病愈,还是要小心身子,她这种人你就不要管了,死不悔改……”
她这种人……怎么了呢?
她下巴上被曹晴用力抓过的指印应该还很明显的留在脸上,岑烟忽然很想笑,不是嘲笑自己,而是真的觉得有点好笑。
她当初怎么会这么傻?怎么就瞎了眼睛呢?
就这样愚蠢无能的一个人而已,居然值得自己付出那么多。
若风递了温度适宜的一杯水,又帮岑烟扶好了靠枕,将岑烟从回忆里给拉了出来:“郡主?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火烛燃着细微的光,映在若风的脸上,满目都是对她的担心。
“嗯,梦到一些……不好的事。”岑烟垂下眼睛。
若风拿着手帕为岑烟拭去脸颊边细汗,安慰道:“那些都是假的,郡主不要在意,若风就在这里陪着您呢。”
岑烟淡淡应下,将杯中热水一饮而尽。
瞧着又是这幅样子,若风叹了口气,要知道这都已经好几天了……那日白天还好好的,晚间就做起了噩梦,可把她跟若云吓得不轻,又是折腾了好久药一直在吃,可却迟迟好不了。
郡主不叫喊也不动作,就安安静静的出汗和掐自己。
她和若云都看着心疼,却也帮不了什么忙,就算是在一旁陪着郡主也都没有什么用,还是一直做噩梦,只能轮番浅眠在身边守着,方便郡主一醒过来有人使唤,夜里连灯都不敢灭。
郡主还这么小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受到的打击真的是太大了,又不能入宫,与太后也不能时常见面,国公府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
若风越想就越是心疼郡主,看着岑烟喝完了一杯,连忙又给续上:“郡主莫怕,梦都是相反的,王爷和王妃可在天上保佑着郡主呢。”说罢又拿出手帕帮岑烟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整理好黏在一起的发丝。
见岑烟面色仍是不好,她叹了口气:“唉,各位神仙佛祖观音菩萨,若风求求你们了,我们郡主这么好,谁见了我们郡主不喜欢?你们怎么就舍得磋磨她呢,就让我们郡主睡个好觉吧,拜托了!就算一定要做梦,也夜夜都让郡主做美梦啊!”
若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碎碎念,神神叨叨的卖乖,显然是在哄岑烟开心。
岑烟眸色染上些许温柔,她轻轻的敲了下若风的额头:“行了,我知道你惯会哄我,你将神佛拎到一处说,也不怕冒犯。”
若风吐了吐舌:“若风无意冒犯,想来神仙也不会在意的,而且不管是哪路神仙,有一路是一路,只要能让郡主别再做噩梦了就成!”
岑烟不信神佛,哪怕如今她起死回生堪比神迹,可之前说过不少冒犯的话,神仙都毫无反应,想来它们不会注意她,不过,便是真的有神仙、佛祖她如今除了报仇便一无所求,倒也并不怕什么。
灯下去看,繁复的花纹锦帐流光溢彩,上好的檀木桌椅上雕刻的图样也是不凡,这间闺房美轮美奂,只是精致的镂空木窗关紧了,瞧不清今晚的夜色如何,显得有些沉闷。
是真的有些闷了。
岑烟瞧着那处,叫若风去将窗打开。
她不打算让若风留在这看着自己,催促道:“我无碍了,夜深了,你快去歇息吧。”
若风欲言又止,但岑烟眼神坚定,即便再是不肯,也只得退下。
她一走,屋子里仿佛就失去了人气。
撑起的窗口上刚好能瞧见外头,黑夜挂着的是一轮清浅的圆月,开了窗后,屋里是不闷了,但岑烟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冷,月华流淌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明明秋天还没结束,却像冬日夜里了。
这一方天地里,独独那倚在床头的身影,依稀还是个活物,白日的些许灵动已经不见了,显得分外寂寥。
岑烟无焦距的盯着那一方窗口,又想起了从前,她曾经无数次想要从那个地方逃走,逃离那个痛苦又灰暗的地方,但无数次又被抓回来,无数次希望破灭。
无论她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曹晴从来都没准备放过她。
她倒也真的是命硬,能苟活至今。
那段日子,岑烟无时无刻都在祈祷……祈祷自己能回京?或是祈祷有人能还自己清白?亦或者是在祈祷……世界上有后悔药?
如今自己得以重生是不是也因为自己的求生意志太过坚定,死的不甘呢?
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
若风已经走远,她不会不听话的回头,岑烟很确定这一点,所以神色毫无顾忌地露出些脆弱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岑烟双掌可握的肩上不知道扛着什么重担,无形压着小孩子单薄的身体,看上去只是勉强能透得过气。
窗外的风又起来了,虽然不烈,可也吹的烛火摇曳,以至于她眼里的光芒也是颤巍巍的,像是一经触碰便会破碎熄灭,薄弱的不堪一击;但她却又很快变得刚毅起来,仿佛方才瞧见的一丝脆弱只是错觉。
她已然坚定起来了,但看着直让人心尖泛酸。
岑烟执拗地盯着窗外,目光所及处是那幽幽的竹林,月色照亮了一些小径,可再深处就看不清了,那里一团漆黑,像是封印着什么几欲破土而出的凶兽。
徐徐的凉风转眼就变换了攻势,能清晰地听见风声乍起,外面跟着嗦嗦作响,映的那处更加可怖。
她已经连续几日都做了前世的噩梦,每一次梦见的内容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同样的痛彻心髓,她所梦到的都是苦不可言的过去。
那些她极力想要忘却的事情七手八脚的拖拽着、折磨着她,连一丝气口也不曾留下,她挣脱不了、抵抗不住,醒来之后只空留了一身的愤怒,又摧枯拉朽般燃烧起来,烧的她心疼。
岑烟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胸口,虽然梦魇的时候依然痛苦,可今日醒来……
已经不疼了。
她在昨日里做足了心理准备,再见到国公府上的人时才能若无其事,就算面对她恨急了的那几个人,也做的很好。
想到此处,岑烟忽而笑了,笑的有些渗人。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扳倒国公府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更不是一个根系尚浅的她可以做到的,她只能等着……好在西北经历的难处颇多,岑烟早已习惯了隐忍,还有什么苦能比那时候更难?
那些都让她撑过去了,如今,又怎么会忍不住。
越是深入虎穴,就越是刺激的她更加心安啊
仇人在自己面前拙劣的表演曾经出现过的一幕,实在是提醒她缓缓图之,再合适不过的指示牌;好让她能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是假的,是一场恶心的噩梦、是她输了的下场、是识人不清的教训、是肮脏的过去。
——绝不是现在。
岑烟伸手抚上胸口,呼吸之间,艾草的气味弥漫,又顺着风的轨迹交换了新鲜的空气,心跳也似乎安定了下来,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岑烟,你真的回来了。
干干净净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岑烟安稳睡去,也再没有做起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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