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地皮卷

我不由一愣，看样子似乎这位漂亮的傣族少女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她引着我们进了院子，这座院子并不大，但十分精致。地面上是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两旁还有两株云南本地的凤尾竹。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一座小院竟如园林般典雅。

庭院的尽头是一座典型的傣族竹楼，正方形的建筑高大宽敞，屋顶是三角形的锥状，上面覆盖着木片。整座竹楼用十二根粗大的木桩支撑，共计有两层。

少女头前带路，带着我们迈上了台阶，来到了正门前。

还没进去，便能看到里面是一间大厅，正首坐着一位老人。他盘腿坐在了席子上，白布包头，身穿一件大襟小袖短衫，长管裤似乎洗了很多遍，原本的蓝色已经泛白了。

这位老人手里捧着一根竹筒烟，正在低着头吸着。

少女走进了厅中，招招手示意我们跟上。一直走到了老人面前，她恭敬地鞠了一躬，说道：“阿爸，他们来了。”

老人“嗯”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只见这位老人年过花甲，仿佛精神有些困顿，眼神涣散。他混沌的目光一一掠过我们三人，然后对那少女说道：“玉罕，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少女微微欠身，离开了。

老吴的脑袋随着女孩儿的身影慢慢移动着，眼中露出了垂涎之色。

“你们来晚啦。”老人等少女完全离开了大厅，才不满地说了一句。

初一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们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老人指着旁边的地面：“坐。”

地上有几张坐席，我们也不客气了，坐在了老人的对面。

他“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也不再说话。而初一倒也沉得住气，也不开口。

我和老吴面面相觑，眼前的这老人今天是头一次见，初一为什么带我们来这儿，这老人又是谁？我们全然不清楚，也不知道话题该从哪儿说起。

老吴最后按捺不住了，双手翘起大拇指搭在一起，放在左胯边上行了一个里掰筋手礼（江湖礼仪）：“老爷子，拜过红花亭子？”

老吴的这一套做派，像极了解放前的东北胡子。

那老人皱起眉头，斜着眼角看了一眼，笑道：“你们汉人的规矩，我不懂，别给我弄这些假客套了。”

老吴尴尬地看看初一，就像是在说：“独眼龙，这位爷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啊。”

初一并没有在意，他说道：“岩大叔，我们人到齐了。”

“唔。”老人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抽着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这个瘦子是你要救的？”说着，一双眼睛不住地在我身上打量。

初一还没有回答，老人又频频点头：“嗯，像，像啊。”

我已经从初一的话里知道了这老人姓什么，于是问道：“岩大叔，你说我像什么？”

老人抽完了烟，将炮口粗的竹筒烟立在一旁，从身边端起了一碗茶盏，将里面的残茶一饮而尽。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地上，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看，这张照片还是十分罕见的彩色照。

照片中的人三十多岁，戴着斗笠，背着一杆猎枪，开怀大笑。虽然年纪不相符，但是从这人的眉宇间可以看出，他正是坐在我们面前的这位老人。

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下身一条绿色的长裤，面带笑意。

见到这个白衬衫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高呼一声：“啊！”

老吴伸长脖子凑过来看，只看了一眼，他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老烈，这是苏大叔啊！”

谁说不是呢？这已经是继神农架之后，我见到的第二张我老爹的照片了。而且这张照片足够清晰，与我之前见到的那些全然不同。虽然照片上的人略显年轻，但我很确定，我没有认错。

再说了，天底下哪有儿子认错爹的道理？我手里捧着这张照片，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一起一伏。

好半天，我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内心，问道：“哪儿……哪儿来的？”

岩大叔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拍了拍手掌。稍后，那名叫玉罕的少女捧着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之上放置着一把茶壶，三只茶杯，恭恭敬敬地为我们献茶。

“本地上好的普洱，尝尝吧。”岩大叔的语气轻缓，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题似的。

老吴可没有多大的耐性，他说道：“岩大叔，这是我朋友苏烈。老烈急着找爹，这都找了快一年了，求求你赶紧告诉他吧。”

岩大叔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大口，而后轻轻放下，说道：“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苏老师带人来了我们这里。我那时候正在山里打猎，看到他们遇到了一只老虎，是我出手帮他们解决了。”

五十年代的时候，曾经虎患严重，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打虎行动。

这十字镇周围全都是崇山峻岭，有猛虎出没不算稀奇，哪怕是现在，想必也会遇到。

岩大叔不疾不徐地说着：“据他们自己说，是来做什么科学考察的。但是我看这些人带着不少的行李，倒像是搬家的。当时他们还找了几辆牛车来拉送东西。被老虎咬死了两头牛，走不了啦。最后是我给他们在山下重新找了几头牛。当时这位领头的苏老师很客气，说要给我钱，我没要。”

老吴知道我想要更多的信息，所以他忙不迭地巴结着眼前的老人：“岩大叔，您老这是高风亮节呀！”

谁知，岩大叔却罕见地害羞了，他笑着摆了摆手：“谈不上，谈不上。我当时看他们带着照相机呢，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所以我就请他们帮我拍张照片。那还是我第一次照相呢，呶，就是这张照片了。”

岩大叔上了年纪，可是思维很清楚，三言两语便把这件事情交代明白了。

可是我心中存疑，这照片是三十年前了，可是初一怎么会说在这里见到过我老爹呢？

我疑虑之间，看着初一。初一倒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的。

我只好继续问岩大叔，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摄的。

岩大叔说：“牛角山。”

周围全都是山，我正想问清楚具体的地址。

但岩大叔却紧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去那里。”

老吴笑了：“为啥呀，难不成那里有古墓……不是，有鬼？”

岩大叔也笑了一声，他又喝了一口茶，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鬼算什么？实话告诉你们吧，牛角山里有地皮卷。”

这个词汇我们听都没听过，什么地皮卷，干什么的？

老吴还以为是本地的黑话，他不由问道：“啥叫地皮卷，是不是土匪呀？这都解放多少年了，你们这儿咋还有土匪呢？”

“它可不是土匪，但是比土匪厉害千百倍。”岩大叔说，“地皮卷，是潜伏在水里的一种怪物，全身毛茸茸的，就像是你们北方人家里盖的毛毯，四四方方的。看着没什么危险，可是当你靠近之后，它会突然跳起来，将你全身包裹住，把你身上的血吸干！”

许是听到这样的传说太多了，老吴我们几个，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老吴压根不放在心上，他一拍胸脯：“我当有啥哩，不就是一块毯子吗。我们这次来也没给你老带什么礼物，你带我去，我们为民除害，就算是给乡亲们奉上一份儿大礼了！”

岩大叔仿佛听出了老吴是在吹牛，他冷笑一声后看向我，说道：“你和你阿爸长得太像了，当年，他就遇到了这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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