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龙门 三，反复无常（2）
忽听夺夺夺几声，嵌在石壁上的铁链纷纷脱出，向铁无常飞回，密密地缠在他身上。
铁无常走上前去，身体还没有接触石门，听得哗啦一声，厚重的石门在他惊世内力的催动下, 碎成十几块，散落在地。
铁无常若无其事，走出牢笼。
牢笼关不住恶鬼，地狱困不住魔王。
魔王出关，天下大乱。
两人走上一条甬道，两边石壁不断闪烁出星星鬼火，鬼火在空中一飘一荡，纷纷落于二人身后。
迎面来了两只尖首青面的鬼卒, 手持一把钢叉，见到铁无常在前，方渐飞在后，顿时惊叫道：“魔王出来了！魔王出来了！”转身飞似的奔逃。
铁无常也不理会，只管向前，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到了方渐飞几日前受刑的阎罗殿中。
那阎王正在翻阅手中书卷，抬头一看，魂飞魄散，大叫道：“不好，魔王出关，本王命休矣！”
将书卷一扔，抱头鼠窜，闪入殿后。
那鬼判官跟着飞跑，边跑边喊：“魔王驾到！众小鬼速速回避啊！”
立时间，殿内呜呜声吱吱声大作，一派鸡飞狗跳景象，众小鬼谁也不敢阻拦, 顷刻走得干干净净。
铁无常嘿嘿一笑，走到右侧的石壁前，刚才那鬼判官就是在此处消失的。
轻轻一推，那石壁轧轧而响，显出一道门来，里面是另一条黑洞洞的通道。
方渐飞跟随其后，那通道却极幽深极长，好像逐级往上。
每隔几十步，便有一支火把嵌于石壁。
通道里阴暗潮湿，走了许久，前面才轰然光亮，又是一个宽敞的石洞。
暖光扑面，原来石洞的四周摆放着数个火盘，火焰吞吐，映得石壁上流光溢彩。
一人抢上来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魔王。”
方渐飞定睛一看：极乐童子！
铁无常抬眼向天，哼了一声：“你想来挡老子的道吗？”
极乐童子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这点微末功夫，如何在魔王跟前献丑？想当年, 曾蒙受魔王指点教导, 属下才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 我对魔王只有感激之心，绝无为敌之意。”
铁无常厉声道：“那你还不快给老子滚开！东天魔教的人，老子可是见一个杀一个！”
极乐童子惶恐道：“是，是，属下斗胆请问魔王一句，当年教主曾有明旨，魔王犯有大错，命你在地狱十殿炼狱，不得离开。魔王莫非忘记了教主的旨意？”
铁无常冷笑道：“嘿嘿，你是说老子要叛教？老子在里面呆得闷了，出来逛逛，君无伤自封的教主，他管不着，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其实当年教主另有深意，你们这帮蠢才哪里懂得？真正的叛徒，是君无伤！是英无神！为了一己私利，坐视本教分裂。老子隐忍十几年，为的就是炼成神功，杀君无伤、杀英无神！”
极乐童子说道：“既然魔王一意孤行，属下无话可说。属下给魔王引见两位老朋友。”
铁无常狂笑道：“他娘的什么老朋友，寂灭王、功德王，本魔王早知道你们这两个老东西躲在这里，快点滚出来受死！”
原来两面石壁出各有一处凹陷，内中各自端坐着一名灰衣老者。
因灰衣与石壁颜色相近，两人又刻意掩藏了气息，不仔细看，竟然无法察觉。
左侧老者，即寂灭王，喝道：“铁无常，十六年前，你杀我师弟妙轮，今日教你血债血偿！”
右侧老者，功德王沉声说道：“我们二人镇守此处多年，只为亲眼见你炼狱而死，你自行破关，自寻死路，最好不过了，虚怪不得我们辣手！”
铁无常笑道：“两个老王八，当年反出本教，自立门户，若不是教主慈悲，放开一条生路，早就将你们挫骨扬灰了。老王八守在地狱十殿多年，跟他娘的坐牢有什么区别？来来来，且看你们练就甚么新本领。”
寂灭王、功德王齐声大喝：“无妄火！”
只听得呼呼声响，两人身侧的火盘火焰升腾，如同活物，化作两条火龙，从二人口中贯入！
情状诡异，方渐飞亦觉骇然。
那寂灭王、功德王以及十几年前死于铁无常手中的妙轮王，皆为魔教长老，号称三方紧那罗王。
紧那罗即佛经所云天龙八部中的一种神道，比喻三人功力高深神奇之意。
妙轮王深谙“生死轮回”之术，杀人夺命于无形，寂灭王、功德王则合练“无妄火”神功。
三圣王在教中位份极高，不在三十六煞之下。寂灭、功德二人所收的弟子亦赫赫威名，乃是三十六神煞当中的烈火神煞，名震江湖的烈火堂堂主列长虹。
烈火堂堂自从吞并霹雳堂后，隐然已是江南第一大帮，与蜀中唐门一东一西，并称火器毒器两大帮会。
烈火堂二堂主列长楼是吕仙客表兄，因而吕仙客也修习有六阳真火功。
六阳真火功属于无妄火的基础功法，所以吕仙客的功力，只不过是“火即火，人即人”。
而列长虹的功力，已经练到“火即人，人即火”，寂灭王、功德王的功力，早到了“人非人、火非火”的境界。
只见寂灭、功德二人吞火之后，脸色顿变通红，这红色很快又越来越深，越来越亮，面色深紫，几乎要滴出血来。
铁无常却负手而立，悠然自得，一副狂傲之态。
猛然间二圣王双手向上，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火光中，火光流动，热气蒸腾，两人似火非火，似人非人，分辨不清。
寂灭、功德口中吐气大喝：“去——”两团血红的火焰突兀地从口中向铁无常喷射，立即将他包围在一个炙热无比的火球当中。
变故横生，铁无常竟似闪避不及。
方渐飞啊的一声跳起，倒不是因为对魔王有多关切，而是被眼前超出常理的决斗惊扰了心神。
但觉手腕一紧，脉门已被旁人扣住。
耳听极乐童子笑道：“方渐飞，你运气不错，居然作了魔王的门徒。”
一时大意被制，方渐飞又惊又怒，叫道：“极乐童子，你一再使用卑鄙伎俩，算什么好汉？快放开我！”
他极力挣扎，但手腕被扣，丹田内的霸道真气又不得使用其法，依旧被极乐童子牢牢抓住。
极乐童子笑道：“我是邪魔外道，行事一贯如此，怪只怪你太疏忽。”
他转头观看场中形势，得意地说道：“你看，现在铁无常被圣王的真火困住，一时三刻，便是他的毙命之时。”
方渐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火球已由通红转为微蓝，继而又转为深蓝、幽蓝。
一会儿工夫，由蓝转青，火光变幻，内中的铁无常却无本分声息。
极乐童子道：“待火光由青转白，铁无常便会化为灰烬，形神俱损，一代魔王，灰飞烟灭，呵呵，有趣，有趣极了。”
这时，场中又起变化，青火逐渐转为白火，白火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薄，片刻，火团中显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只见寂灭、功德二人额上的汗水直冒，脸色苍白，双手由上举改为平推，不断催动火势，加紧进攻，但那火势却不断变弱。
极乐童子脸色变得阴沉。
火势继续减弱，依稀现出铁无常身形，只见那魔头衣衫依旧、须发飘飘，威风凛凛，哪有半点损伤？
奇异的是，铁无常两个鼻孔，如同无底洞一般，正源源不断吸入火焰。
突然寂灭和功德二人厉叫一声，全身的火气卸去，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神情委顿。
而铁无常则仰天一吸，将最后一点稀薄的火气吸入鼻内，哈哈一笑。
寂灭王惨然一笑说道：“好一招长鲸吸水，百气归宗，你……你已然天下无敌……无敌……”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便断了气。那边功德王亦同时毙命。
二圣王的无妄火虽然奇绝，但铁无常的魔功更为强横，先以护身罡气，抵住真火，然后远转魔功，以海纳百川之势，吸尽厉烈之火，顺带吸尽二人真元。
寂灭与功德的真火，全靠真元催动，内力一失，真元泄尽，便再无回天之力。
凡练魔功之人，功力越深，心魔反噬愈烈。若无相应内力克制，心魔反噬，对身体损害极大。
寂灭、功德二人本想用无妄火激发铁无常心魔，不料铁无常十六年中武功大进，二人算计不成，凡食其果。
场中形势急转直下，出乎旁人意料，极乐童子面如土色，冷汗如雨，他不知不觉松开了方渐飞的手。
铁无常冷电般的目光向他射去，极乐童子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恐怕是他今生笑得最难看的一次。
“魔王神通广大，属下……属下佩服。”
他惨笑几声，说道：“到此地步，我有何话说，我……我……”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慢慢坐倒。
原来他见势不妙，自断心脉而亡。
铁无常冷冷打量几人尸身，冷哼道：“娘的，几个杂碎，死得倒痛快，死得好，死得妙，极乐童子不死，老子将他骨头一根根捏碎，便宜了他们。”
他转向方渐飞，说道：“记住，天底下，跟魔王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你是我杀人的刀，更不能对我有违背之心！”
二人沿着通道继续前行，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人来阻挡了，仿佛这地狱十殿，已经变成一座沉寂的死墓。
通道尽头，是往上的一条长长的石阶，越往上行，地面越是干燥。
方渐飞一路上惴惴，总以为哪个角落还会跳出几个鬼怪，又或是遇上什么艰险难测的机关，出乎意外，路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漫漫长远的石阶尽头，一片光亮，还未登上最后一级，耀眼灿烂的阳光已经迎面扑来。
方渐飞又惊又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经历了如许的生生死死，经历了如许的痛苦折磨，仿似轮回。现在又要面临新的考验了，命运是如此的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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