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说书人

奔驰的马车，穿过半个京都城，饷午时分才来到陆辰远提供的地址，江芷涵没想到那位说书先生所住的村落竟然如此偏僻。

        下马车走了许久，穿过一片农田和菜地，江时涵以为自己迷路了，正想找个路人问问。田里有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忙活，她在地里除草，几个小孩子则在田梗上玩耍。小孩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叽叽喳喳说话还打量着她，其中有一个女孩瞧着来人是个熟面孔，她惊喜地主动上前说：“江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芷涵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甄童童，这正是那晚被抱到酒楼吃了一碗鸡蛋羹的小姑娘，笑笑说道：“姐姐过来找人，你家在这里吗？”说完便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时，田里弯着腰的妇人擦着汗水站了起来，江芷涵一眼便认出了甄芝嫒，隔了几天没见，她起来很疲惫，江芷涵向她挥了挥手。

        甄芝嫒看到熟人，心里很高兴，她仍记得这位善心的姑娘在她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她上前来询问：“江姑娘，你怎么会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可是有什么事么？

        江芷涵正好跟她打听打听，直接报了说书人的姓名，“我过来是寻人，您知不知道城四村一个叫甄通南的说书人，有事找他。”

        “甄通南？她是我相公，不知江姑娘找他所问何事？”甄芝嫒略微有些吃惊，“何事劳烦姑娘亲自登门？”

        江芷涵同样惊讶，“原来是你相公啊，真是巧，之前你说你家相公曾在酒楼说过书，我当时不好问得太详细，这不，有人向我推荐你相公说书很厉害，我就慕名前来，不知他是否方便？我想亲自跟他谈一谈。”

        甄芝嫒一听是这事儿，顿时被惊喜冲击到了，说话还有点不利索，“有……有的，他这些天都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说着便起身走出田间小道，田里的活也不干了，领着几个小孩子就往回走，还一边招呼着江芷涵俩人跟上她，“我相公这时候应该在房里，他刚从田里回去，可能是在写写画画吧。“

        “哦？他除了说书还会画画吗？”江芷涵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穿过羊肠小道，才走进一片矮小的木房子处。

        甄芝嫒拉了拉那几个四处乱跑的小孩子，抽空回道：“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吧，以前他就在酒楼说书，就喜欢自己编写一些故事，编好才拿出来说给别人听。”说完这话，她眼神有点黯然，后来他被东家辞退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活计，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书生，在家闲置了有大半个月，俩人加几个孩子就靠着家里种的几亩地勉强为生。

        江芷涵察觉到了她的未尽之语，一语不发跟在她的身后，万若雨则跟在她身边给她撑伞，原本想让她顾着自己就好，万若雨偏要把伞撑在她头顶，江芷涵拗不开她，就随她去了。

        随后，走了大约有半里地，甄芝嫒带着她们走回了她家里那里小院落，屋里陈设非常简陋，一幢不大的小木屋，外头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破，种着几排瓜苗，藤蔓已经攀上了枝架，婆娑成荫。

        里头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就走了出来，是个一位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所有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发髻，上面只插了一支木钗，身穿藏青色的旧长袍，已被洗磨到发白，虽然是旧衣裳，但居家穿戴十分整齐，腿脚似乎不方便，一瘸一拐几步走出来院子里，见到了生面孔，目光警惕地打量着。

        “娘子，这两位？”甄通南询问道。

        甄芝嫒打发了几个小毛孩，回答：“这两位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好心人，一品鲜的老板江姑娘和她酒楼的帮手万若雨，她们今天特意过来是找你有事。”随即转向让她们进屋里坐，“寒舍简陋，进来坐吧。”说完她就去厨房给江芷涵她们端来了两杯水，把堂屋留给他们说话，自己则去厨房忙乎了。

        江芷涵打算闲话短说，直接说明来意，“我们酒楼名叫一品鲜，是京都城里一家新开的酒楼，现在我们在找一个合适的说书人，有朋友听过您说书，向我推荐了您，所以我寻了过来。”

        男人或许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反给人种很温和的感觉，丝毫没有那种读书人的刻板和清高，可知这个时代，很多男人对于考取功名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求。对于江芷涵的出现惊讶比较多，也很好奇她竟然找到这里来。

        江芷涵实话实说：“朋友介绍，听过你以前说的书，鄙人不请自来，是要问下你是否有意向再出山？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详细的聊一聊。”

        甄通南没有想像中的欣喜若狂，反而脸色犹豫，“说书啊，已有些时日未上过台，恐怕技艺生疏了罢。”

        “不知先生可有什么顾忌，可以直接提出来，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江芷涵端起茶杯闷了一口，快人快言。

        “想必你也知道，我之前那个东家的所作所为，若是姑娘带着诚意而来，我自然是乐意合作，甄某只怕会遭遇到同样的对待。”

        “这个你放心，既然大家是合作，自是白纸黑字立好契约。我是一个诚信经营的商家，就不会做出半途赶人的下作事。”江芷涵淡淡说道。

        甄通南稍稍放松了一些，随后问道：“不知江姑娘具体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

        “那先即兴说一段故事吧，让我了解一下你的业务水平，若你的故事适合，就可以进入酒楼里进行演说。”

        于是，甄通南开始了他的即兴表演，讲述的是一段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的爱恨情仇。

        相传，绍南府的大小姐游玩之时遭遇了流氓痞子调戏，幸而有一个路过的书生路过，打退了那个无赖，大小姐芳心暗许，两人开始了一段书信往来，相处时日一久，两情相悦。大小姐知道那书生家境贫富，父母定是不会同意。大小姐到了结亲的年纪，父母相中了刘员外家的大儿子，两家父母互相通气，大家都觉得合适，一拍即合，决定结为亲家。

        大小姐得知自己被定婚，对象还是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一经打听之下，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她去找父母说明此事，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同意与那人成婚。

        父母细问之下，自己的女儿竟然和别人私定终生，这事若传出来自家的脸面往哪里放？然后不顾女儿反对，强烈要求女儿与那个穷鬼书生一刀两断，并将女儿禁足在府中。她爹娘与刘府很快便选定了良辰吉日，准备完婚。

        大小姐抵死不从，但是她被禁足，不能出去将此事告知心上人，于是托下人偷偷带去这个消息。书生得知消息后，他决定去试着说服她爹娘。

        大小姐的爹娘见到穷书生这副模样，非常瞧不上，毫无功名在身，最后还被他们扫地出门。

        大小姐得知书生来过，但她被限制了自由，无法随意离开院子，有一次托人带去消息，约好某日某时，在某地见面，决定私奔。

        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小姐决定出逃的消息被她爹娘发现，提前将大小姐抓了回来，不让他们会面。书生等了许久，等不到人，只收到一封决别信，让他不要等了。

        书生伤心欲绝，非要问个明白，却不料被他父母派人殴打了一顿，至此被迫与心上人分离。大小姐还不知道有人冒用她的名义写一封诀别信，婚期将近，她想到要逃婚，但是被家人抓回来。

        书生开始发奋图强要考取功名，大小姐大婚当天宁愿自尽也不要负了心上人。书生对她的离世一无所知，还以为她安心做了别人的妻子。

        自是一别阴阳相隔，再不复相见。

        甄通南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个缠绵悱恻的悲剧爱情故事，说完之后，他还很忐忑地问：“江姑娘，不知你听完之后，有何感想？”

        江芷涵听着这个老套的故事，想了想才说：“你讲很好，抑扬顿挫，在故事的转折点上很容易能勾起听众的心思，但是呢，故事比较平淡，而且还是个悲剧，如果能改一个比较两全其美的结局，会更加有吸引力。”

        “江姑娘，您认为怎么的故事才会更加有吸引人？”甄通南诚恳发问，一点没有那种“这人听不懂我的故事，是他没有眼光”的想法。

        江芷涵想了片刻，“要是我去酒楼吃饭，我会想听一些比较轻松的故事，而不是像唱剧里的表演，悲剧收尾。如果可以，可以加一些新的创意，比如大小姐自尽只不过是假死后逃出生天，断情绝爱的穷书生，为功名上京赶考，不久考上了状元，榜下捉婿，钦定为驸马爷。大小姐假死后改头换面千里追夫，在她追夫路上制造很多难题……”

        甄通南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拍了一下脑袋，“姑娘这想法非常奇妙，等回去我加以润色，故事篇幅大大增加，是个不错大长篇故事集。”

        江芷涵拍了拍掌，将他要回去下笔写故事的冲动拉了回来，“我们还是说会正题吧，我现在很诚意邀请你到一品鲜酒楼里讲书，雇佣价格比京都城普遍的说书人会多出一两，您只需要每天下午到酒楼里讲三个时辰的故事。首先一点的是，故事要先经我查阅同意后才能登台表演，如果有不适合的内容出现，我有权修改或增加。客人因故事精彩而给你打赏的银两，全部归于你，酒楼不取你一文。”

        随后，两人商定了一些细节问题，确认无误后便很快将此事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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